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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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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鹿鸣看到有人反驳,也不生气,翻身下牛行礼问道:“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那人也拱手为礼道:“在下姓俞,也是行医之人,刚刚看到小娘子的幡子,不禁好奇。”
鹿鸣道:“妾身姓张,这针灸之术乃是家传。倘若俞先生愿意,妾身愿意示范一二。”
那人便道:“可笑,我倒哪里找个病人来给你施行针灸之术,这不就随你说了。”
鹿鸣笑了笑,也不答话,道:“既然是这样,那么就得罪了。”鹿鸣身形一动,一针扎在他脖子上,那人自然就晕过去了,而后鹿鸣骂道:“骗人也要专业一些呀,啧啧,你那个样子像是医生么??医生望闻问切,你刚才看我的时候看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有你以为我刚才不知道你一直跟在我后面呀??该死的登徒子!”而后鹿鸣抬头,方才看到旁边有一圈人围着议论纷纷,鹿鸣又羞又气迅速上牛消失。
大抵是因为她在城门的那一手太吓人了,连续几日居然没有几个人敢来寻她看诊,只有几个穷人来找她看,虽然鹿鸣也不要他们的钱财,只是这样老是义诊也不是常态,试想想,倘若鹿鸣这样下去有了名气,那么来看病的人自然会多起来,但城中的其他医生怎么办??鹿鸣餐风饮露自然不怕,但是别人也跟着她一起吃西北风么?再者,若果免费的治疗效果并不好,来找鹿鸣治病的人很多都是抱着“死马当做活马治”的心态来的,这样消极的态度对于治疗绝对是有害无利,毕竟在这些既精明又淳朴的底层百姓眼中,这买卖都是有代价的。谁会相信有无缘无故的好事发生,因此他们对于鹿鸣的医术始终是怀疑的。当然了,当鹿鸣用针灸之术治好了几个风湿症的病人后,这些人对于鹿鸣也是很感激的,或者装上一篮子鸡蛋,或者拔上一把韭菜,用来当做给鹿鸣的酬金。鹿鸣自然也笑纳。
这样过了几日,到底这城里的医生比较多,鹿鸣新来的也不可能混得太好。她想了想,上辈子也有送医下乡的活动,大抵这乡下的医疗卫生条件是断断比不上城里的,这么说来,不如到乡下去转转,这样子看到的杂病反而多些。反正她也不是靠治病吃饭的,何苦在这里熬。这般想着,她便还是出城到乡下去了。
这南阳郡虽然已经是荆州最北的郡,但也是在南方,以栽种水稻为主,因此这里的寄生虫病也就十分厉害。鹿鸣自从过了长沙城之后也是有体会的,毕竟是水乡嘛,难怪的,但是也没有这么夸张。这里竟然像是寄生虫疫区一般,鹿鸣冷眼看去,大部分的人都是面白无华,一问,得知有腹泻,粪便中带有脓血粘液等症状,这可能是慢性血吸虫病,也可能是慢性痢疾。还有一些人则有皮肤蜡黄,头晕,乏力,异食癖等症状,这是钩虫病,民间管它叫“懒黄病”。当然了还有最常见的蛔虫病。鹿鸣对于这样大规模的寄生虫流行真的不知如何是好,这些都是她不曾经历也无法想象的。
她一边治病,一边观察,过了好几天,发现引起这么大规模的寄生虫流行的原因几乎都在一处:农民不爱穿鞋劳作。她想了想,就在田野上开了一个普及寄生虫流行与防治的专题讲座。因为鹿鸣在这里算得上是一个神医,那一手比往常前来的游方医生要好得多,所以这些农民倒也愿意听一听,只是听到最后“要穿鞋耕田“的时候,他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鹿鸣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们,其中热心的农妇就告诉她:“真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十指不沾泥的小娘子,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有这么多鞋子来糟践?”
鹿鸣听到这个,脸一红,还是道:“但是不这样的话,会有病的!”
旁边的一个汉子听到这个大笑道:“病就病呗,反正烂命一条,还能管那么多!”
鹿鸣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她为这样坚韧而卑微的生活方式所震惊,中国的农民不会一直都这样活着吧?那么能够让这样的农民都反抗的事那得多么的让人无法忍受呀,她想起自己之前一直抱着的对于黄巾军的偏见,不由得有些迟疑,但看到眼前的农民们恬淡地晒着太阳的景象,大抵他们也都不喜欢起义,他们喜欢的就是这样坚韧地活着,虽然艰苦,虽然卑微,但毕竟还是活着。
之后鹿鸣没有再说什么了,而是更加用心地给他们治病,或者他们当中的人一生若果不改变眼前的生活方式,可能会重复感染寄生虫病,但是这总是为了生活,鹿鸣能做的不过也是维持他们作为病人接受治疗的尊严而已。
这一天,鹿鸣一早就被人寻来为一个小孩子治病,这个孩子很明显就是患了蛔虫病,现在痛得正满地打滚,看来这蛔虫大概是吃得太饱了,正在满肚子里钻,这小孩子忽然跪地咳嗽了一阵子,居然吐出了一条长虫出来。他母亲也彪悍得很,居然一手抓起那虫子,徒手就扯断了。这下子连诊脉都不用,鹿鸣想了想,让人去准备了蒜头捣碎了,混合酸醋给那个孩子灌了下去,过了一会儿,这孩子果然吐出了好几条虫子。众人皆称其神术,各自拜谢。
鹿鸣很不好意思地受了众人的拜谢,话说这法子还是抄袭华佗的,这华佗原来也不叫华佗,应该是叫华敷,这个“佗”字是绰号,是“蛇“的异体字,指的是长长的肠道寄生虫,因此上华神医由于擅长治疗肠道寄生虫病,被人起了这样一个绰号。不知道他知道之后会有什么表情?鹿鸣不由得想到,同时感叹华佗的方子真正是廉便验,如果她不是学过华佗传的话,可能她会想到乌梅丸,想到化虫丸,想到肥儿丸等等,就是想不到简简单单的一碗醋再加上一个蒜头,神医毕竟是神医呀,鹿鸣叹服。
她刚收拾好东西离开,就看到有个看上去像是大户人家的婆子行色匆匆地就过来问道:“请问那个是鬼针张,张娘子?”
鹿鸣不由得奇怪,毕竟这些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专门的医生,好少会另外找人的,再说自己也没有做出什么起死回生的事,怎么会找上我了?虽则奇怪,但是她总不能把病人往外推。
她上前微微一躬身道:“这位妈妈有礼了,妾身便是。”
这个婆子看了看鹿鸣,有些不相信地说:“就是一个小姑娘呀。”
鹿鸣低头笑了笑道:“妾身虽然年幼,但这医术却是还过得去的,妈妈不妨问问别人。”
这婆子听了,虽然还是有些不相信,却说道:“罢了,我有事要拜托你,请到安静处再说罢。“
鹿鸣点头,领她往自己暂时寄住的地儿去。鹿鸣暂住在这里的三老的房子里,一个月的房租是一百个五铢钱,喜得那三老的儿媳妇无可无不可的,每日里恭恭敬敬,并不敢打搅干涉鹿鸣的来往。
闲话休提,二人进到屋子里分宾主坐下,这婆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团小小的被帕子抱着的物事,递给鹿鸣说:“你来看看这药怎么样。“
“嗳”,鹿鸣接过,观其色,嗅其味,最后还洗净了指甲,刮了些下来尝了尝,实话实说道:“这药不怎么样,这药本来是应该用来保胎的,但里面的药材不是很对劲,其中作君药的那支人参好像还是腐了的。腐朽了的人参不但没有效用,只怕还有害……”这药丸有些熟悉,好像是泰山磐石散的丸剂,不过就是缺了几味药。她想着要不要给它补完了。
这婆子听到之后,沉吟了一阵,匆匆道:“打扰娘子了,这是诊金。”说完她就走了。
鹿鸣看着她这样急就走了,也不奇怪,毕竟是生命攸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