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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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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有一种病。这是一种很怪的病,瞬间记忆症。得了这种病的人,只能记住几分钟的事。
男人他中了几亿分之一的大奖。他很孤独,一个人生活,每次醒来都手足无措得像个新生的婴儿。
太多的事可以忘记,但习惯不能忘记。只过几分钟,他熟练地摸出打火机,抽烟,心里慢慢就平静了。
打火机很旧,斑驳的外壳,估计是被口袋里的钥匙手机摩擦出来的。银亮,带着镂空涂黑的向日葵图案,累累的划痕。
男人第一次失忆醒来后,茫然地掏出口袋里的东西。他看着这打火机,想,这应该是他用过很久的东西了吧。
他以前应该是个很冷静很果断的人,即使失忆,这些仍然篆入他的灵魂。他不安,他慌张,他焦急着在屋里寻找他与这个人类社会的关系。他的亲人在哪里,朋友在哪里,恋人在哪里,工作是什么,有什么样的上司,什么样的同事,他都迫切地想要知道。
奇怪的是,他像是个天外来客,手机里没有存一个号码,没有记事簿,没有信件,没有文档。
他走出屋里,才发现他的住所在一片茫茫的林海雪原中。严冬里白雪惨惨,冷杉遮天,哀愁就像冰封湖泊里的水,暗自汹涌。
男人对自己是谁穷追不舍,最终放弃了。他不得不放弃,他甚至记不住前一个钟头的事。
他贴了一张便签条在打火机上,上面写着“you're my lighter”。
有一种瘾是很奇怪的事。人们享受它的好处又憎恶它。有人有网瘾,有人有酒瘾,有人有烟瘾,还有人吸毒,有人有□□癖,他们一面沉迷在快感里,一面又责怪它们让自己堕落。
男人不同,他感激自己的烟瘾,起码还有东西能证明自己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他的见证者只剩下那个老旧的打火机了。
房间里的东西每次都要重新认知,而习惯高于记忆,它是无意识的。摸出打火机,点上烟,一气呵成,那是种说不出的快感。
男人忍不住跟它说话,喂,你记得我是不是?
患上怪病已是奇迹,奇迹不会降临在一个人身上两次。打火机没有回应它。
男人有点失望,把打火机放回口袋,又有点庆幸。
如果打火机会说话,怎么都太可怕了,他连唯一的证明都失去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男人在屋外摔了一跤,昏死了过去。雨越来越大,浸透了他的外套。
雨停后很久,男人醒了过来。他像所有的小说主人公一样,恢复了之前的记忆。
呵,他多优秀的人,只不过受了次情伤,竟然作践自己到这个地步。他在心里蔑视自己,过去了的什么都不是,他现在又是那样刀剑不入百毒不侵的一个人了。
他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满是污泥的衣服,皱了皱眉。边走向屋里,他边摸摸口袋,掏出了一个打火机。
银亮的外壳,无数的细小划痕,有个镂空涂黑的向日葵图案,倒也不丑,就是太旧了。打火机上贴着一张便签,黑糊糊的一团,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男人随手把打火机甩在地上。
湿透的打火机砸在地上,轰地一下炸开了,红红的火焰只烧了一会就熄灭了,像是一只流干了泪的蜡烛。
男人耸了耸肩,转身走回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