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蓬船》波的蛙

1、第 1 章

　　雨，绵绵密密，绵绵密密，是梦中的故乡。
　　河面上蒸腾着水气，忽隐忽现的苍白是对岸青色的灯光。空气里漫着水的气味儿让人清爽。天地湿漉漉的。我想辨认对岸的桃花和柳树。隔着重重水气。我看见一条船。一条乌蓬小船缓缓移来。我想看清楚。水气却加重了。
　　“怎么逃出去”
　　“我打算不断换火车，到哪儿算哪儿。”
　　“这主意不怎么的。”
　　我不大服气:“你就有好主意了”
　　“看见了吗那条乌蓬船”
　　沿着她指的方向。芦苇岸边。静静地泊着条乌蓬船。那年月河中最长见的船。
　　“这种小船，我问过了。一条才四五百。我们可以把船沿着河慢慢的划。遇见好山水上去看看。平时打打鱼。你拿了鱼去市上卖。我呢，在船舱里烧饭。”
　　我的思绪随着她的话语而游移。我看见自己头顶着箬笠，手拎着尾鲤鱼，从芦苇深处走出，找一处热闹的集镇。走了很远，不见人烟，眼前是一片繁茂的桃林，正是桃熟季节。满树满树红红白白的佳果，微风阵阵，桃熟的甜香一阵比一阵诱人。林间的草地绿得发暗，三三两两的羊儿白得象云。一只小羊走近了，用微红的小角轻轻地蹭我两下，歪过头，看我用衣襟兜满鲜甜的大桃，又在桃枝上挂上鲤鱼。在我离开后，也许，会有过路的猎人用山鸡换取鲤鱼。也许，会有巧手的工匠拿走山鸡，换上精美的器皿。也许，好客的主人在收下器皿后，会在挂过锦鲤的地方挂上一篮最好的鲜桃。可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我回来了。沿着被桑椹的甜汁渍黑的小路，折入青青的苇从。一条熟悉的乌蓬船正升起袅袅炊烟。
　　那，是生命给我的第一个邀约。
　　那一年，我才十四岁。那个年纪，总以为花谢了还会开。却不知明年枝头灿烂的已不是今日的花朵。那个年龄，总是轻于离别，却不明白走开了也许就再不能回来。在那个风亦飘飘的季节你的小船拢近了，我却不懂得营造一个小小的渡口，迎你的到来。小船，被阻在了那个年龄的河道。
　　现实的涸辙中，欺骗、利用和冷漠的虫蚁，久已让我麻木、窒息。
　　但，每到雨水把一切都打湿打得沉重的日子，我会看到一条船，一条乌蓬船。旧日的河边已是满目萧瑟了呢。而那条轻灵灵的小船，那条乌蓬船却永远在三月的杏花烟雨中摇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