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氤氲着风油精的味道》汲馨

1、记忆中氤氲着风油精的味道

　　当我周围所有的人都被诸如安娜苏的高级香水萦绕的时候。我还是固执的只喜欢风油精。有些痴迷,近乎疯狂。
　　十六岁的时候我能说一口标准流利的英语,会写很多抒情的小诗,拿耀眼的成绩,深得老师赏识。但那些似乎不足以作为光环,因为我始终卑微着从来到这个城市开始。因为我是从乡下来的穿印着大花的鲜艳衬衣,绑老式的麻花辫,在他们眼里我一定土得可以掉渣。就连我曾引以为傲的四川话成为了同学们的笑柄。开始的时候我还是会与他们理论,可后来就懒得了,根本就无济于事。
　　说实话我真的一点也不讨厌,我是个安分的人。但是要命的是我长相很扭曲并且没有钱。我深知没有那两样东西的无奈。嘲笑成了家常便饭,捉弄更是层出不穷。好在我已开始习惯。我知道其实我愿意我可以坐教室内的任何一个位置。不过我还想活着不想被眼光杀死。因此我选择了最落寞的位置,远离了我最爱的落地窗,也远离了窗外荼靡的凤凰花。
　　太阳的光斜斜的穿过重重障碍投映在我的书上斑驳的让我感伤:这个冷漠排外的城市到底哪里好我开始想念我单纯并且善良的小村庄,还有那里氤氲着的风油精的香。
　　或许长得怪真的会有优待。在全班女生的尖叫声中,他猝不及防的就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在逆光中,我听见他在说:“嗨,我是安暮合,你以后的同桌。”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在唏嘘声中很不赏脸的继续翻着《沙漏》。他并没有因我的置若惘闻而觉得难堪,搬了凳子很从容的坐了下来,淡淡的风油精的味道铺展开来。他竟也喜欢风油精！
　　安暮合是如饶雪曼笔下的路理那般美好的男孩。打他坐我旁边后我的桌肚里便不由自主的出现我从未见过却又梦寐以求的各色糖果。对于这些糖果我总是心安理得把它们统统消灭掉,这世上没人会和它过不去就像没人和钱过不去。偶尔抽屉里也会出现其他东西,不过我都一律欣然接受了。我常能瞥见他满足的在傻笑。我常想他为什么要对我好他是不是个傻帽这个世上除了阿婆还会有人在意我
　　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他的。只是一不小心的一个发现。就让我仿佛是在一觉醒来就觉得他的笑容变得狰狞,让我毛骨悚然。看到他就心生厌恶。我心里就想怪不得他喜欢风油,怪不得他要对我好。一切都是另有目的,一切都是阴谋。原来如此。安暮合,我讨厌你!我恶狠狠的在心底说。
　　打碎安暮合的宝贝风油精不是报复纯属意外。我不知道风油精的香气是怎样迅速窜遍教室就像我不知道很多年前我是怎样把一瓶一瓶风油精摔坏让它的气味在草屋中蔓延。我傻傻看着殒身的瓶子。周围有人骂开了。
　　“沈小星你是不是不把教室弄的像你一样臭(丑)就不心甘！”他们总喜欢含沙射影的表达些什么。“不关她的事。是我不小心。”他起身拿身后的拖把。
　　“风油精我会还你的！”我望着正佝偻着腰的他。“啊？”他茫然的看着我。

　　我小心的打开白手绢里面躺着我离家时阿婆给我的风油精。我拧开瓶盖,把他放在我鼻子前使劲的嗅。轻轻吻了吻碧绿的小瓶子,同它依依惜别后才恋恋不舍的把它重新包好。
　　放学后,我偷偷把东西放在他抽屉,然后习惯性的往天台跑去,天台的风很大将我的校服吹的鼓鼓的就像我家乡过年做的灌肠。我俯瞰这个城市,川流不息的人群车辆像蝼蚁般庸忙。我拣起石头在天台上肆意边写,边唱:池塘的水满了,雨也……“这个是你放的,对不对”
　　他居然知道我在哪！我不敢回头看，继续充耳不闻。他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我能感觉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以及那熟悉的味道。他终于在我身旁坐下,“阿婆还好么？” “托你的福死不了。”我别过脸低头看我泛黄的球鞋。
　　“你是在怨我？当初……”“我哪敢怨你！”我粗暴的打断他的话。“我们是什么啊我是谁啊我又没权力阻止你去幸福,我也没你那么狠心！……”我站起身歇斯底里的喊着跑开了。
　　天公很严肃的板起了脸,到处一片萧瑟,空气骤然紧张我开始眩晕眼前一黑。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江阳金黄的土地，我站在门口快要哭了,我看到沈小河神气十足的跳上全村人都稀罕的豪华轿车,然后没心爹得意的驶着车扬长而去。我看到黄土被飞转的车轮抛上天空又落下。倔强的我终于忍不住抱着阿婆哭了。
　　天下雨了把地面淋湿了连同我的心也湿了一片。我冲进屋把我和沈小河花了很多时间收集的风油精全部砸烂。曾经沈小河用它帮我驱过蚊,止过痒。曾经沈小河说他要像风油精一样保护我,呵护我。我看着一地的玻璃片,哭得更厉害。
　　再回学校是几个月后。安暮合的位置已经是空荡荡的。他们说,他走了,不会回来了。我轻轻打开抽屉,里面睡着那天我给他的白手绢和风油精,我紧紧将它们握着,几乎要把它捏碎。过了好久我才回过神,开始在课本上奋笔疾书。我要把我落下的课补上,因为我知道唯有读书才是我最好的出路。
　　虽然自打我大病回来之后,同学们便陆续对我好起来,但偶尔看到旁边的空位还是有一点点难过。不过他依旧不肯回来,或许是被我伤的太彻底,可我还是能收到匿名寄来的钱,各种品牌的风油精 。我的安暮合,我的沈小河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恨过你,只是不能释怀。我从小就比你倔,我真的不能容忍那个抛妻弃子不要娘的爹,所以连带着你一并讨厌了。
　　我是很偶然听到你和他讲的电话，才认出你的,我以为你别有目的才会对你恶言相向。我不曾料到我的执拗竟是大错特错！阿婆是在弥留之际告诉我真相的。原来阿婆不是奶奶是外婆,原来她一直在骗我,她只是不能原谅父亲带着母亲私奔,她只是想报复父亲。当她颤颤巍巍将几张银行卡放在我手上,告诉我这是一直以来父亲给我的生活费……我也不恨她,我能理解她,恨是她诠释的爱,不该属于我。
　　我看着镜子里的我,已经很好看了。你曾对我说过:外表不重要快乐就好。我将风油精轻洒在手腕上。记忆开始氤氲成空气弥漫着风油精的香,我已经回到爸爸的身旁，我们都很好。可是,亲爱的沈小河,你在哪亲爱的安暮合,你好吗亲爱的哥哥,我们在等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情到多处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