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场》茶仔

2、第二章

　　顾惜朝感觉冷，厉南星的离开不仅带走了光明，甚至带走了温度。
　　他把自己埋在一层一层的被子里，卷成球取暖，而时间的概念再次变得模糊不清。
　　或许是刚才洗澡的时候凉到了，他模糊的想，好冷。然后在右手边胡乱的找了找，摸到手机，按下一串号码。
　　“喂？”电话那边是明显被吵醒的不愉快。
　　“……我。”
　　“哦。”
　　“……”
　　“有事？”
　　“……”
　　小顾轻轻呼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夜晚，这么一个电话，如果在控制不住的说点什么，连他自己都要觉得过分暧昧了。
　　“戚少商，我……”
　　“嘟嘟——嘟——”
　　顾惜朝看看表，是了，已经这种时候了，人家等不耐烦挂掉很正常。他还是冷，却觉得自己刚才真是神经了，于是又翻箱倒柜的找出一把药，没细看就全吃进去了。
　　现在好了，病了不就应该吃药吗，抽什么风？
　　在各种感冒药的作用下，顾惜朝终于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他开始做梦，甚至明明知道自己在梦境中，还是醒不过来。在梦里，他时而是午夜酒吧街的少年，光怪陆离的世界在他脸上折射出一片寂寥。
　　时而是战场上厮杀的修罗，茫然站在成片的尸体中间，夕阳照的一地哀艳。

　　隐约间有人问他，你为什么甘心待在这个地方。
　　我不甘心，他听见自己说，我不甘心。
　　后来场景转换，谁奔过去搂住了谁的肩膀，谁又一脸嫌弃的推开了。
　　“戚少商，你能不能别再这么阴魂不散了？”
　　“小顾，你是酒吧女的儿子，我是混混的弟弟，你不觉得咱们很搭？”
　　“……”
　　“喂，顾惜朝，不如我们做朋友吧，试试看啊？”
　　他开始渐渐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连带着漫长岁月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也不真实起来。

　　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从轻轻叩击到拳打脚踢，门外的人好像是铁了心不想让人睡。小顾这次彻底暴躁，呼的一下起身去开门，却在看清来人的时候愣了一下。
　　“你来干什么？”
　　戚少商打着哈欠把暖宝塞到顾惜朝怀里，有些不自然的偏偏头，“……我以为你会冷。”
　　“……你是不是有点傻。”
　　是了，嘴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只是这话的内容太过别扭。戚少商索性直接把人拉进屋里，关上门，嘴里叨念着天太冷啊不能忍。
　　“来，睡觉。”他很自然的脱掉外衣长裤，钻进顾惜朝弄好的棉被球里，找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躺下，“惜朝你在冬眠吗？”
　　被感冒药弄头晕的小顾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有些迟疑的重复了一遍“啊？睡觉？”
　　“当然是睡觉，你以为现在几点了？”
　　“不是几点的问题……戚少商。”他有些苦恼的揉揉头，目光却渐渐清明起来，“到底是睡允许你半夜跑到我的床上来睡觉的？”

　　戚少商把右臂枕到头后，微微欠起身看着顾惜朝，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小顾完全就是一副被打扰睡眠的炸毛样子。他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心就揪了起来，知道这货不会无缘无故找他，更明确他的性格——自己越是追问恐怕他越会逞强。他干脆一言不发等他说，却没想到那家伙也是沉默。戚少商没犹豫，直接挂了电话就开车过来，一路上他想了好的坏的无数种可能，而现在看见这人安然无恙的站在他面前，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他再熟悉不过的表情。
　　没错，戚少商想，我喜欢你那个表情，带点洋洋得意的不满和嘲讽，我害怕你对我沉默。
　　所以顾惜朝的这句质问反倒让戚少商笑了起来，宠溺的味道一下子蔓延开，他拽着小顾坐在床边，又忍不住用手揉揉他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在耳边轻声说道：“今晚跟老八他们出去喝了不少酒，现在头疼得厉害，咱们早点睡，恩？”
　　看着他本能向后一躲，又起了调笑的心思，“再不进来可就着凉了，你不是冷吗？……还是你怕我酒后——”偏头躲过迎面的一拳，戚少商笑着仰倒在床上，“小顾公子好大杀气，明明该做的都做了……”
　　顾惜朝的神情一直有些恍惚，他还沉浸在刚刚太过真实的梦境中，似乎梦里的少年一瞬间都出现在他的门外，他习惯了算计，运筹，这次却有些不知所措。知道面前的戚少商露出了那么几分痞气，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没错了，这就是他认识的戚少商了。
　　于是忍不住微笑，长腿一抬直接踹了过去，“滚！”
　　戚少商幸福的滚到里面，向他招招手，“你也滚进来啊？”
　　顾惜朝觉得今晚实在是太冷了，他需要什么温暖一下，偶尔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背靠背躺在一起，很轻易就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等下你要是敢做点别的，我肯定割了你。”闭上眼睛之前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回应他的是低低的笑声。

　　两个人在一起的话，彼此的体温真的可以传达给对方。
　　在顾惜朝以为戚少商已经睡着的时候，他突然问：“两个人一起，是不是暖和点？”
　　小顾想了想，“是吧……”
　　没有然后了，快要接近黎明的时候两个人终于都睡了过去。
　　而小顾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戚少商人已经走了，却留下一张纸条。
　　“早饭我买好了，你热热再吃。”
　　小顾想起那一夜过后他自己的不辞而别，有些嘲讽的笑笑。
　　“你这明显是在报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