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香如海》繁华梦烬

10、第九章 鹅毛祸

　　自打兰歆款款包袱潇洒去当兰妃后，原本稍显热闹的琼华台又越发冷清了下来。小土墩似是不能明白何谓男欢女爱，兰歆走那日，他抱着她的手臂足足哭了一个时辰，而我，只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算起来，除开我之外，兰歆便是小家伙这一世遇见的第一个女子，凡间大街上那些惊奇刺激的经历想必会跟着他很久很久，看着他垂头抹眼泪的模样，我的心也带着几分隐隐的疼来。
　　好在小家伙的喜怒哀乐都甚是短暂，不过几日的功夫，在明白了兰歆这一去是享福且还能一尝夙愿后便也欢乐了起来。只是今日的小土墩却有些忧郁。他自打一早便坐那树梢上，小短腿一下下的摇晃，表情有些沮丧。
　　我伸了个懒腰，故意踱步到了树下，捡了一个红果子咔嚓地啃了起来。唔，树梢上甚是安静，看来平日里定要和我抢着的红果子今日却失了效。
　　“姑姑，你说这人世间的东西有失而复得的道理么？”小家伙终于开口，说出的话老成的叫我一时错愕不已。好家伙，曾几何时我一个一千好几岁的老家伙却要和一个不过三百岁的小东西谈论凡人的哲理去了？
　　“唔……怕是有的吧。”我胡乱一气着点了点头，用袖口一把抹去了嘴角的果汁。“你有什么是丢了却想着复得的么？”
　　小家伙一听我的话，哧溜一下从树干上滑了下来，两眼包着几把眼泪花子的往我身上蹭“姑姑……我的鹅毛毽子不见了，你说它能失而复得么？”
　　额……顿时我又好气又好笑的敲了一记小土墩的脑门子，原来他要同我说的失而复得不过只是一只毽子。
　　“自然是能的，不过是一只鹅毛毽子么！”我笑着的说道，蹲下身下正打算好生哄上一番却发现这话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毽子……鹅毛，鹅毛！“你说那毽子是什么来着？”
　　心下一激动，我一把抓住了小土墩的手臂，他龇牙咧嘴的哇哇哭了几声，才用微颤的声音弱弱的说道“鹅毛……”
　　好吧，诚然便是那鹅毛。本身鹅毛委实不是什么稀罕物，那鹅毛做的毽子也忒是好看又好玩，可……我心底顿生不祥的想法来“那鹅毛你打哪来？”
　　小家伙支吾了半天，眼睛溜溜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心下一凉，坏了……这小家伙怕是又给我惹祸头子了。
　　不知怎的，本该气极的我却忽然醒起了那一夜，连绵的桃林下，梧桐老兄问我“这些年如此浑浑噩噩的过活可真的欢乐？”他还说我竟给他招惹祸头子。
　　怕是每每帮我收拾烂摊子的他心下也是百转千回，万般感慨吧。
　　正打算和小土墩说道着，这不属于咱的东西不能随便拿的道理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道冷飕飕的声音，却是那白娘。想来，白娘总能选在我欲教育孩子的时辰出现，掐时间颇是精准。
　　“好啊，我就知道偷我鹅毛的人就是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
　　“白娘，人家可有后娘在，怕是听了这话要老大不高兴了。”喇叭花妖是这远近有名的老姑娘，要知道花妖一族本就生的娇艳，就算是那路边不起眼的小野花，若是修成了人形也能招惹来几朵桃花的。可眼前这位嚣张跋扈、狐假虎威的老姑娘在她悠长的几百年光景里却不曾开过一朵，想来便是那嘴巴特特让人生厌。
　　“我怕什么？！不过便是仗着有土地撑腰，可今天是她招惹我在先，也休怪我无情！”白娘步步紧逼，迫的我退到了树旁，一旁的小土墩害怕着躲在了树枝上。
　　这是那一年，小花蛇死后她气呼呼的跑来二话不说扇了我个巴掌后再一次见着她。原本的七彩娘子军少了一员，却丝毫不减她的骄傲。
　　只是对于她对小土墩的侮辱我听着甚是不舒坦，我微笑着看了一眼小家伙，告诉他姑姑没事，不用担心。然后转过眼来淡淡的看向了白娘“我家侄儿年幼顽劣，若是恼了白娘，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只是，毕竟是孩子，口下留些情面的好。”
　　“情面？花十九你是真的无心还是在同我装傻！是了，这一千年来，你都是这样的一副面孔，不冷不淡，好像不食人间烟火，我倒要看看那土地能护的你几时？”白娘的眼神里迸发出来的恨直直的朝我射来，我不想争辩欲转身离开时，却忽觉的肩上一痛，口中似有一抹甘甜涌了出来。
　　我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犹不及收手错愕停在那里的白娘。
　　我笑起，云淡风轻的问道
　　“一掌可够还那几根鹅毛？”
　　“你……疯了！你明知道我……为何不避开？”白娘似楞了半晌才讷讷的开口，一旁的喇叭花妖早说不出话来。
　　诚然，我这一千年的道行虽算不上乘，可要避开那一掌却轻而易举，可我却不想躲开。
　　树上的小土墩见得我受伤，唬的哭了起来，竟一个劲的喊着梧桐干爹一边跑了开去。
　　我转过身去，拖着沉重的步子也不顾身后的两人是怎样的惊诧一步步的离去。
　　忽的，只听得身后白娘的声音低沉响起，她说“花十九，不要以为挨了我一掌便能还清全部。你不欠我什么，你却欠了她一命。”
　　她……我嘴角微微勾起，是了……我欠了她，不论是何种境地下的相欠，我终是忘怀不了那一日躺在血泊中的小花蛇。
　　一百年了，如姬，我终是忘不掉你，救赎不了我自己。
　　我拖着愈发沉重的步子在园子里走着，头越发的昏沉起来。想来白娘是使了全力的，肩头的血色越发的浓了起来。
　　踉跄了几步，我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脑子一片空白，心下只有一个念头：我想睡觉……
　　“何人？”一道冷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想抬眼说上一句什么，却终是徒然。
　　“你怎么了？醒醒！你到底是谁？你受伤了……”男人的声音好吵，我蹙眉，再也不管不顾地昏了过去。
　　那一日，我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里有一道紫色的背影，似正拥着一个素白衣裙的女子说些什么，那女子侧过身去，微微一笑，却在下一秒抽身离开。
　　而后，便是那漫天的花瓣，直至一片白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