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勾不出，你们的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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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岁。
来到孤儿院的第一天，她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异类。不说话，倨傲的眼神。老师并没有在意，这些孩子和平常的孩子都会有点不大一样，又是陌生的新环境。
不过她把这种状况发展了整整8年，这种特列是少见的。
她会把小朋友伸过来的手打掉，抢别人饭碗里的菜吃。老师很头痛，而最让大家恐惧的是，只要谁说了让她不高心的话，做了让她不高心的事，她就会用一种非常极端的方式报复他们。
开始时她是捉一些让女生尖叫的虫子丢进她们饭盒里，后来发展成把虫子用石头碾碎了粘到他们衣服上。老师坚决地告诉她不可以，命令她把那些衣服洗干净了，否则不准吃饭。后来她发现一种可以最恶毒的对付她们又不用洗衣服的方式。
她收集到很多碎玻璃，当着她们的面把捉到的虫子放出来，虫子快速度爬行的时候，她极快地用玻璃盖在上面，透过玻璃可以看到虫子在里面使劲挣扎的清晰过程，那些玻璃都被她擦的非常亮。
她特别为自己缝制了一双麻手套，虽然她的手充满了划痕，不过每当血从里面流出来的时候，都会被她快速地吸食住，然后看着她们笑。
她还弄来一个弹弓，专门射杀鸟儿的，不过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很难打到。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用的，不是怜惜，因为她觉得对他们不值得。
而那些男生更是对她敬而远之，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当他们虎视瞪瞪的想要教训她的时候，她会弄破伤口，因为是旧伤，又很多，她感受不到有多痛，然后她就用嘴接住流出来的血液，朝他们脸上吐。虽然很多时候会溅到衣服上，还是要洗，不过这很奏效，至少他们不敢欺负她了。
她就这么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自己，整整8年。
换来的是没有任何人愿意跟她交朋友，甚至和她说话，连老师也非常讨厌她。不过她不需要他们的喜欢，从某一刻开始，她就注定了只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莫灵看着一则发黄的新闻，眼神迷离起来，今天是父母去世后的第八年，每年她都会像上贡一样把它拿出来看，看上一整天，就那么几句话。有时候看得她想吐，还是会强迫自己继续看，这是她必须做的。在这个世界上最不能能原谅的，就是自己。
莫灵把塑封带放进了抽屉里，拿出画板开始作画，这是她的另一个兴趣。她非常沉醉于那些颜色里，调试出各种色彩直接在画板上作画，不需要事先临摹。
只不过今天，她素描出一个柔线的轮廓。是妈妈，妈妈温柔的眉眼，漂亮的鼻子，还有上翘的嘴角，都在对自己微笑着。可是不管怎么修改，她心里始终是曹怒的，不像，不像，不管怎么画都不像。笔尖不停地在画纸上折断，黑色的笔芯散落一地，一张张揉碎的废纸堆满四周。接着是爸爸，爸爸浓烈的眉骨，每年都会描绘的清晰轮廓展示出来，还是不像。
她愤怒地起身，把满地的废纸团收集到一个编织袋里，提起来着朝画室门外走去，一处空地上，点燃。很快便燃烧起来，火焰向上升腾，混合在空气中恍惚间出现一种她惧怕的颜色，在攒动的火苗中她总能看到他们的脸，可是总看不清楚，每到这时莫林积蓄了许久的眼泪都会在燃烧的炙热中迸发出来。
看着蒸腾的火焰，正是燃烧地最旺的时候，莫灵突然开始嘲笑自己的懦弱，原来始终只敢于划破手指蔑视着那鲜红的颜色一次次流出的快感。
哪怕是那一次。
她把手腕朝上，是一条凸现的疤痕，盘曲的横渠在上面，和□□长在了一起。当看着红色从身体里绵延出来的时候她有种说不出的欣然，可是慢慢的那些鲜红汇集成大片大片的时候，模糊的意识中她还是惊恐地尖叫起来，她终究没有勇气去承受。
莫灵看眼前舞动的火焰中两张忽隐忽现的模糊轮廓，很快，他们就会消散，幻化在发黑的烟雾中，不管自己怎么呼喊，都不会出现，就像8年前的今天一样。
她收紧了手指，用力握。皮肤已经扩张到极致的边缘，遍布在上面的道道痕迹开始分离，崩裂。
不想，不想再感受一次又一次的痛了。
她朝那团火焰踏过去，渐热的触感围拢身体，在靠近。
她提起的脚步迟疑了一下，不行，这次不能犹豫了，停留在空中的脚步实实地踩了下去。
炙烤在眼前的灼热让眼睛有种痛楚，那两张脸印在瞳孔里，是那么清晰。
“爸爸，妈妈。” 她咬了咬嘴唇上那个暗红的牙印：“不要再离开我了。”
突然间，是什么猛地拉扯，强烈的炙热在一瞬间消失，身体重重坠落在地上，地面透过身体传来冰凉的现实感。爸爸妈妈的脸也在一瞬间消失。
莫灵恼怒的抬头，对上的是一双焦虑的眼睛：“你……你不想活了？刚才很危险！”急迫的声音从大口喘着气的嘴里呼出。莫灵看着一脸焦急的人，那么干净的一张脸，头发全部用一个马尾束在脑后，澄澈的眼睛瞪的足够大，像是要滴出水，白净的脸上晕出一抹涨红。
就是这个人？就是她刚才把自己和父母隔绝开来？
莫灵死死瞪着这张脸，两腮鼓胀的筋骨像是要把对方吃掉。
“咳咳。”女孩咳喘了两声，刚才吸入的烟雾呛得喉咙难受，现在又让这个刚刚被自己从火堆里拉出的人一脸吃人相地盯着，她低了低头，有些不安的询问:“你怎么了？”
待她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就就从地上“霍地”跃起，头直直的立在脖子上方，眼珠的颜色全部堆积到眼底，恶怨地俯视着自己。
女孩被一系列的事情弄得有些错愕，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敌视她，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莫灵看着眼前干净的脸涌上一股莫名的愤怒，这些父母死了还一脸没事的人，实在是恶心至极，比虫子碾碎的尸体更恶心可怕，她张嘴狠狠吸了一口伤口裂出的血液，一口吐在女孩旁边，用冷得结冰的眼神最后扫视了一眼蹲在地上的人，转身回到刚才燃烧的地方。
女孩看着地上殷红的血液，皱了皱眉头，她，怎么会这样？
莫灵慢慢蹲坐在那堆燃尽的纸灰面前，就是那么快的速度，你们就消失了，每次都是这样。残留的一些火苗还在缓缓吞噬者未烧尽的一小片纸张，莫灵突然像看到了什么，不顾灼烫的余热伸手把那片纸抽了出来。
她捏着一角细细端视，白色的纸已经被火熏得灰黄，但她还是看出，那是妈妈勾起的嘴角，可惜只是机械的笔触，根本不是记忆中妈妈。
“笑，你笑啊。”莫灵抽动着嘴角恳求着。泪水满满的积蓄在眼眶，滴落下来，再也止不住。“笑啊，你为什么不笑，给我笑！”得不到回应的恳求变得激怒，她朝着那片早已模糊的焦点怒吼，干裂的纸片经不住，被迎面的风一吹，从指尖折断。
一边的女孩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她愣住，这和不久前自己的感觉这么像。那种在一瞬间好似丢失全部，再也没有爸爸、妈妈可以叫了。那种感觉已经不是痛，是窒息，就算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也还是喘不过气 ，那种窒息感是没有失去的人无法理解的。
她挪着步朝前走去，靠近那抹颤抖的身影，轻轻抚上莫灵的肩：“不要哭，没用的，他们在看着你。”她抬头看了看头顶整片的蓝色：“你这样她们会生气。”
莫灵直起肩，用一种窥测的眼神直视对方，把搭在她肩上的手狠狠地打了下来。
走的时候，她终于用一种放松的眼神看向后面：“那你笑一个，你爸妈死了你还能笑？”
女孩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面是氤氲的柔光，莫灵发现她眼睛不瞪的时候其实并不大，很狭长，眼尾微微向上挑起，和眼角的下滑勾勒出一种错落的美。眼珠是那种浅淡的琥珀色，很亮 。
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眼睛，就算在自己创想的画面里也不曾出现。她有些失神，更让莫灵诧异的是，她竟然真的仰起头，嘴角向上浮起一个圆润的弧度，眼尾也跟着上扬到更深的位置，她在笑，真的在笑。
莫灵看着她和谐的笑容心脏突然涌出一阵强烈的拉扯，她有些不能呼吸。这种笑容是那么真挚美好，竟然让她想起了，妈妈。
“你……你为什么要…？”莫灵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指令已经让她抓紧了胸口的衣服，她不能理解，实在不能理解一个失去父母的孩子竟然还能发出这样纯净的笑容。当她还在蔑视其它痛哭的孩子根本无法理解她的痛的时候，这种巨大的反差是她根本无法接受的。
“我在看着他们啊。”女孩没有动，还是这样静静的仰望着，“他们告诉过我，如果有一天，当我看不到他们的时候，就可以这样。他们在上面看着我笑呢，所以我也要看着他们笑。”
“你骗人！”莫灵觉得她根本就是在嘲笑自己，她从来也没看见过天上有爸爸妈妈，他们就是死了，完全消失了，她看不到真实的他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从那一天开始，只有空空的自己。
“真的。”女孩慢慢闭上眼睛，又睁开。回过头望着自己，眼睛里的清澈让莫灵无法离视：“爸爸妈妈是基督教的忠实教徒，我也是，基督教里有一条教条是亲人死了不能哭的，他们其实被主保佑着，爸爸妈妈都是好人。他们都在上面为我祈祷，看着我笑。”
莫灵认真的听完女孩说的话，她定定地看着女孩：“你这个疯子。”
女孩没有生气：“我没有疯，才开始的时候我也哭，可是我知道爸爸妈妈会难受，只要心里你不忘记他们，念着他们的笑。他们在天上就会一直对你笑的。”
“是吗？”莫灵疑问句的语调里充满了调笑：“我也可以看见他们，刚才就看见了，只不过每次他们的笑我都看不清。”她歪了歪头：“你说怎么办？”
“那是因为你不想让他们笑。”女孩坚定的回答了莫灵。
“你住口！”莫灵被她冷静的话语激怒：“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念他们曾经对我的笑，可是看不清，永远都看不清！”
女孩轻轻地扶住胸口：“其实我们的眼睛都看不清，可是心可以，你摸一下看看。”
莫灵恍惚着低下头，看见自己颤抖的手抓在心脏的位置上，衣服连起褶皱，已经被抓的完全变了形。她被吓得一下子松开，从未有过的彷徨、疑惑在这一刻席卷而来，最后累计成一种彻骨的恐惧。
她抬头望向女孩：“你这个疯子，你不让我见爸爸妈妈，我要你死！”莫灵用最后的力气挤出这句话，有些踉跄地从女孩面前躲开，这种恐惧是那么真实，她怎么会那么怕这个女孩，她明明是在骗她，戏弄她，她就是爸爸小时候说的那个坏巫婆，坏透了。不让自己和爸爸妈妈相见，还折磨自己。
绝对不会原谅，莫灵眼中弥漫出一丝恶毒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勾不出，你们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