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有蝴蝶雨》游游Six

57、Chapter 5 道格拉斯

　　看着镜中的自己，唐浅神色有些淡漠，真的要穿成这个样子去参加宴会？这套西装她熟悉，Versace ，是弟弟唐墨最爱的品牌。可是喜爱休闲装扮的她，被套上如此正式的男款西装礼服，总感觉哪里生硬了些。
　　西装左胸口的口袋，被薇尔休斯放入一枚折叠简约的方巾，只是领口的黑色领结让她觉得太幼稚。
　　坐进薇尔休斯的宾利，唐浅欣赏起了苏格兰的夜景，这里的景色她百看不厌。
　　“今天的道格拉斯生日宴，是为了家族中的小女儿，希雅·道格拉斯而开设的，所以场面会极其隆重，各企业的龙头或家族代表们都会上门恭贺。
　　唐浅，你记住，道格拉斯是早在十二世纪就兴起的苏格兰最大的家族，并与英国王室密不可分。虽然因为历经的时代久远，道格拉斯经历了分裂，没落，但他始终是苏格兰史上公认的最大家族，并且深入人心。
　　尽管如此，我们洛克里菲也是远远不及的，所以与道格拉斯打好关系，就等于拥有了英国王室这张王牌。即使别的家族我们选择视而不见，可面对道格拉斯，我们可能要谄媚一次了。”薇尔休斯的低姿态令唐浅心惊，对她来说，见识了洛克里菲的庞大与强势，当今难以找出第二个能与她媲美的家族。没想到，真正的龙头才刚刚浮出水面。
　　这次的宴会安排在爱丁堡临郊一座奢侈的娱乐会所，唐浅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高耸入云的建筑，32层高的大厦完全颠覆了苏格兰的建筑传统，
　　唐浅从未出席过如此奢华的宴会，高耸的巴特克大厦与这座复古的城市格格不入，静寂孤独地矗立在夜色中。
　　然而大厦内灯火通明。
　　走进一层，宽阔的大厅让唐浅瞬间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那些侍者手持餐盘，推动餐车来回忙碌着，过往匆匆。
　　“修斯殿下，您好。宴席在顶层，请随我来。”一名眼尖的侍者，发现薇尔修斯的到来，立即躬身相迎。
　　薇尔只是点点头，左手很自然地挽住唐浅的手臂，而对方却楞了一下，眼神划过一丝迷茫。
　　却听薇尔淡然轻语：“女性参加这种公开宴会，是不习惯形单影只的，某些时刻也要用些特别方式提高自己的魅力。”
　　唐浅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跟上了薇尔的脚步。
　　今夜，薇尔修斯穿着简约却十分惊艳，酒红色的绸缎低胸晚礼服，长长的后襟拖到了地板，腰间挽起一朵黑色状似花朵的装饰。秀发被竖起后盘在左侧，露出另一端白皙嫩滑的颈。
　　电梯中，唐浅抽开眼神撇着她裸露的肩膀，皱眉道：“薇尔姨妈，难道你不怕走光么？”
　　看着如镜面干净明亮的电梯金属门，里面倒映她着淡妆后的精致容颜。“唐浅，你并不明白其中的一些规矩，其实这样，我真的很累。”她语气清淡，唐浅却听出了其中的黯然与低沉。
　　薇尔仅仅比唐浅年长四岁，可无论气质与为人处事的方法，都如同一个长辈般。
　　年仅二十三岁的家族内务理事长，苏格兰首位不具备皇室血统却被册封为公主的女人。可在这中耀眼的光环下，这受世人敬仰的身份外，她所付出的努力与汗水，恐怕极少会有人知道。
　　为了不受“牺牲制”的家族教条所约束，也为了这个几百年来日益衰退的大家庭，她拥有了比男人都坚强的品质。
　　刻苦的学习生涯，令她从一开始，就为自己镀起一层隔绝任何事物的外衣。在她的眼中，只有努力，坚韧，突破，上进。
　　直到她成为了洛克里菲学历最高的成员之一，严格而高素质的少女时代，便在百折不挠的岁月里，幡然离去。
　　极少有人窥见过她眼神里的温柔，无论何时看去，触及的全部是深邃的冰凉。
　　而现在，尽管是受家族领导者的父亲所影响，她成为了家族内务理事长，已经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命运被谁掌控，可她还是那样操劳、忙碌。
　　而且，谁也不懂她的落寞与孤独。
　　呼吸之间，电梯到达了顶层。两人随侍者穿过一节蜿蜒的长廊，当唐浅站在一扇巨大的双开门前，侍者缓缓将大门推开时，眼前的景象令唐浅讶然。
　　巴特克大厦的顶层竟是由透明的高强化防弹玻璃制成，闪烁着星辰与月光的夜空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大厅中部围满一圈同心圆型的餐桌，侍者源源不断地添上美味珍馐，供客人品尝。再往里看，是可供三十对男女共舞的中型舞池，其后便是一座与舞池同宽的演讲台。
　　餐桌旁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有一座香槟塔，有固定的侍者为客人们进行服务。
　　“这宴厅还真是奢华。”唐浅看着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暗红色的复古纹络，以及由金线缝制出的图案，闪着熠熠的光彩。
　　站在餐桌旁手持酒杯的人们都极为涵养地低声攀谈，在这其中随便挑出某个男人，都是英国及周边国家举足轻重的人物。
　　正是有如此众多的商业巨头，所以这宴会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唐浅无言地看了看身旁的薇尔修斯，今晚她带自己参加这宴会的目的，自己已经知道了，可是，她真的不习惯这种场合。或者说，不喜欢。
　　大门被推开时的刺耳声吸引了附近人们的注意，他们随意地将视线扫过，却再也无法挪动。
　　侍者操起清脆响亮的声音说道：“洛克里菲家族，薇尔修斯公主亲临。”随后退下。
　　是的，他没有介绍唐浅，因为他也不了解，薇尔带来的这名少年究竟是谁。
　　全场寂静无声，数十道眼神击中在两人身上，有艳羡有嫉妒，甚至爱慕。
　　“就是苏格兰排名第二的洛克里菲？”有未曾接触过洛克里菲家族的客人低声询问。
　　“没错，我看过财经新闻，里面曾有过这个女人的访谈。”
　　几名穿着华丽的贵族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浅，端着酒杯的手偶尔指点“薇尔修斯的男伴可真够俊美，是她的伴侣么？”
　　另一个摇头：“我从不知道哪个家族有这样一个后羿，有着东方人的脸孔，不过一看就知道是混血。”
　　“嘁，混血么？即使他背后的家族再强大，也配不上薇尔修斯了。越古老的家族，越注重血统。”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唐浅以薇尔男伴的身份出现，话题便扯不完了。
　　“修斯是上流圈公认的冰美人儿，多少商界精英地追求，都没有一个能打动她的心，怎么会身边突然冒出一个混血儿？”
　　“你们也太愚蠢了，没看到那小白脸有副好皮囊么？换做是我，我也愿意，哈哈哈。”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干净利落的年轻男子大步走来。
　　“薇尔，最近过得怎样？”他将酒杯递给薇尔修斯，眼眸中溢满了爱慕。
　　“原来是乔本先生。抱歉，最近事务繁忙，没来得及回复您的电话与消息。”薇尔一脸冷漠的样子，眼睛与乔本匆匆对视后，便回到唐浅身上“去祝贺我们的小公主吧。”
　　她勾起的唇角迷倒了那些爱慕者，手微微用力带动了唐浅，两人正准备绕过乔本走向宴席。
　　被冷落的乔本眼中划过一道阴柔的寒光，他咬牙转过身，至今为止，只要是他想的女人，就没有一个能逃脱得了。偏偏这个薇尔修斯，不过是英国境内的二流家族后羿，竟对他的追求视而不见。
　　原本听薇尔说今日的寿星是道格拉斯家的小公主，唐浅潜意识里以为对方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可当她看到宴厅后方一身淡雅白裙，头戴迷你小皇冠，被无数人围在中央谈笑着的希雅·道格拉斯时，心中柔软的部位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这个女人，为什么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唐浅愣在那里努力回想，却没有丝毫印象，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希雅，已经二十岁了呢，生日快乐”薇尔穿过人群，来到希雅面前，唇角始终带着一丝微笑。
　　与薇尔完全不同的是，希雅是一个非常爱笑的女孩，尽管如此，在她周围却有股隐形的气流阻挡着人们的亲近，恐怕所有出身高贵的女人，都会如此。
　　当她听到薇尔的声音时，表情中带有一股无需掩饰的欣喜，“薇尔学姐，终于见到你了！”
　　唐浅的下巴差点砸到地板，什么，学姐？她看向薇尔修斯。
　　“我与雅在L.I.P高等学院时曾是校友，大学后我便离开了苏格兰在国外留学。”
　　希雅·道格拉斯竟然就读于洛克里菲旗下的学院，看来，这个L.I.P贵族学校果然不一般。
　　“你好，我的名字叫做唐浅。”尽管那些贵族礼仪已经烂熟于心，可她毕竟还是中国人，在她心中，握手礼才应是标准礼节，国际通用。
　　希雅很清淡地瞟了她一眼，随后道：“想必薇尔已经将我的名字告诉了你，不过出于礼貌。”她伸出手与唐浅相握：“我叫希雅·道格拉斯。”
　　没错，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看着希雅明亮的眼神，思绪不断在唐浅的脑海中反转，直到不堪负荷地皱眉，她感到了一丝头痛，似乎是从头部的末梢神经传来的。她叹息一声，将那些毫无头绪的想法甩了出去。
　　不知不觉间，唐浅发现薇尔已经远离了自己，跟一个看起来气质不俗的男人攀谈，并在她的脸上发现了久违的笑容。
　　从未出席过这种场合的唐浅，第一次产生了不安感，眼神所过之处，尽是一些金发碧眼的陌生人，她叹了口气，准备回身靠品尝餐桌上的美味来打发时间。
　　这一行为却引来了先前对她指指点点的三位小姐。
　　“哟，原以为你哪个大家族的少爷呢，没想到，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庶民而已，不停地在吃那些食物，怎么，从未吃过么？”
　　刚将一块煎鹅肝放入口中的唐浅仿佛瞬间被雷击中，而口中的辛辣感呛的她眼圈有些发涩，强硬地将那块鹅肝咽下，唐浅眼神犀利地盯着出言不逊的女子。
　　“说不准是修斯养的小白脸吧，那个老女人艳福可真不小，从哪找得你这样俊俏的美男子...”她眼神挑逗地望着唐浅，白皙的食指轻划过唐浅消瘦的下巴“不如，我养你如何？啊！！”
　　那女子手掌颤抖地捂住脸颊，瞪大的双眼写满不可置信，她甩头，想看看究竟是谁竟敢在道格拉斯家族的公开宴会上掌掴她，
　　却在接触到希雅深冷的目光时，变得不知所措。
　　“雅...”她怯然地缩在一旁。
　　“我的男友。”
　　“什...什么？”
　　“还想让我重复第二遍么。”
　　希雅的话丢在人群中，仿佛一颗重磅炸弹，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纷纷。
　　“发生什么事了？”从门外又走近一队人，为首的男人年近五旬，眼神雕刻着历经沧桑的睿智。
　　众人纷纷让路，嘈杂的大厅立刻安静下来。
　　“爸爸！”希雅开心地跑过去，像个孩子般扑进中年人怀里。
　　男人正是道格拉斯家族现任领导者奥维斯。
　　“宝贝儿，爸爸完成了诺言，赶回来给你过生日了。”外人看来高大威严，即使站在他身旁都会产生窒息感的男人，已有些许皱纹的脸上挂满慈祥的笑容。
　　希雅佯装受宠若惊，“我当然知道，爸爸是最疼雅的！”然后挽着奥维斯的手臂，朝里面的演讲台走去。
　　奥维斯走上了讲台，希雅就站在他的身侧。
　　眼神朝台下巡视一周，这个传奇般存在着的家族的领导者沉声说道：“感谢各位能在百忙中抽出宝贵的时间，来参加爱女的生日宴会。同时，也祝贺我们道格拉斯最小的女儿雅，圆满结束了高中学业。好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宴会，时间就交给你们去安排，大家请随意。“
　　被掌掴的女人眼神中带着恨意，可惜她家的背景实在与道格拉斯无法相提并论，所以只能将这份恨意加于唐浅身上，因为在她眼中，唐浅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希雅所说的那句”我的男友“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像希雅这样高贵的女孩，男友的数量即使一天一换，一年也不会出现重样的。
　　唐浅安静地站在大厅角落，垂首看着地面，她实在无法理解希雅的那句话，即便是为了帮自己解围也好，没有必要说的那样严重吧。
　　正思索间，希雅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唐浅面前，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便伸出手在她面前摇了摇。
　　“怎么了，宴会很无聊对吗？”
　　“呃，希雅小姐，我搞不懂你刚刚说的那句话。”
　　希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都没有忘记你，你却把我忘了，就在我好不容易又找到你的时候？”
　　唐浅睁大眼睛，费解地看着她。
　　却见希雅面露酸楚地看着她，喃喃道：“别走，如果我没有死，做我的新娘好吗？”她的眼神中浸入一丝哀愁，咬紧下唇，艰难地用汉语说出那句话。
　　就在那瞬间，唐浅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刺穿，鲜血淋淋地洒在了回忆的画卷，一副泛黄的画面渐渐清晰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