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en mind 1》西陵招娣

11、11

　　临海新村别墅，李崇丰置在郊外的一处房产，平时度假时才偶尔用过，这次陪同老婆住进来修养身心，权当是老夫老妻又过一次蜜月旅行。
　　三辆跑车一个接一个停进车位，商家的孩子们呼啦啦下车，商遥怀里抱一个、手里领一个，两个孩子都眼泪汪汪、哑着嗓子喊找妈妈，闹得他脸色发青。
　　从商弘的车上下来，曲斯云马上去接管了小宝宝。商弘吊儿郎当甩着钥匙锁了车，扭过头来看到曲斯云抱孩子的样子，脸上表情不由一僵。
　　最后一辆车下来的是李素弈和商萌。
　　商萌的状态不比他那两个小侄子好到哪去，正因为席光的事跟家里闹得没天没地，现在他根本没脸见李素弈，而且更加厌恶家里人撮合他们俩——自从学校风波、他和席光同居的事相继曝光后，家里所有人都像吃错药一样强迫他和李素弈多联络。后来李素弈拒绝家里人订婚的提议确实让他惊讶极了又隐隐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因为那天晚上的意外他还清楚记得，他对不起李素弈。
　　一路上商萌没主动和李素弈说过一句话，但这是第一次，他用平淡中带着友好又敬而远之的态度对待这位名义上的表哥。
　　日头不旺，刚下过一场雨的空气清新可人。李崇丰陪着老婆在花园里散步，一边状似娱乐地聊聊亲昵话。大概是岩兽族的寿命比人类长，而且直到生命的最终才会衰老的缘故，岩兽家庭更具有长久缠绵的生命力，离婚率比人类低很多，家庭不睦情况也少见。
　　他们就像是刚刚认识的情侣那样手牵着手，坚定而放松，外表看上去最多三十多岁的两个人无论是分开还是站在一起都非常登对。
　　“爸、妈！我们来了！”
　　走过来的路上商弘从曲斯云手里接下自己的小侄子，看到父母有说有笑散步的情景，一时高兴，竟把小侄子高高举过头顶摇晃。
　　做亲爹的商遥还没着急，商明宇先急了，“快！快放下他！”说着冲过来抢过小孙儿抱自己怀里，还不忘数落商弘一句，“就你这毛手毛脚也敢抱小孩？给你个金饭碗都能砸成橘子瓣的主儿！”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
　　商弘历来是爱做这被大家取笑的人，毫不羞愧道，“以前老妈你说我是逮个□□能攥出尿来，今天您这讽刺成升级加强版了！您儿子您还不知道么，自己没儿子，抱抱别人的也不行，那可太憋屈了。”
　　“你也不想想为什么没儿子？”商明宇把小孙儿转交自己老公，一把拽着曲斯云往房子里走，其余人也跟在后面。
　　由于是短期疗养，别墅里没有请保姆，每天除了家政公司的钟点工过来打扫外，其余家务都是老夫老妻俩自己动手。
　　孩子们拖家带口来了也不能等着两位长辈伺候，李素弈一进屋就脱下外套换上围裙往厨房走，曲斯云赶紧拉住他，用眼睛瞟瞟商萌的方向，使劲摇头。
　　李素弈笑笑，不愿意接受曲斯云的暗示。
　　“爸、妈，今天我们做饭，您俩就歇着！”
　　“素弈啊，别老是一进门就想着干活，”李崇丰笑着走过去，“每次你来都跟着我们从头忙到尾，这么也太不公平了。小弘、小斯云，今天你们俩当主厨。萌萌，你去帮忙打打下手。”
　　商萌一进来就低着头不说话，听了李崇丰的指派掉头向厨房去了。
　　商明宇冷冷盯着小儿子走进厨房，面上肃容稍霁，对素弈招手，“来，素弈，坐我这儿。”
　　素弈走过去，小心地坐在商明宇右手边，左手边是李崇丰。
　　“…爸、妈，我带他们俩出去玩玩。”一见这阵仗，商遥赶紧抱着孩子开溜了。
　　客厅的组合沙发上只剩下三个人。
　　素弈一看二位长辈的眼神就知道了他们要说什么，“伯父、伯母，最近萌萌挺乖的，今天来的路上表现也很好。有些选择也是我私人的问题，实在不想让这种琐事打扰伯母的休养，所以前一阵子一直没说。”
　　“素弈，我们知道，萌萌伤透了你的心。”商明宇缓缓道，带着一种盘点式的冷静，“斯云把他和你谈话的情况转告我们了，你的心意我们已经清楚。婚嫁的问题关系到一生，我们不能也不可能强迫你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人，那样对你们都不公平，但尤其是对你不公平。你是我遇到过的最优秀的好孩子，我不能让萌萌毁了你。”
　　素弈张了张嘴，又闭上，没说出话。
　　“萌萌是我的儿子，我当然希望他娶到最好的妻子。但是，这有一个前提，必须是他能够意识到我们为他选的妻子是最好的，还要用自己最大力量去珍惜和爱护，否则，你的优秀只会因为他而打上折扣。”
　　“伯母，我……”
　　“素弈，你该换一种方法了！”商明宇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忽略你伯父来谈！作为雌兽，除了以体贴温柔对待雄兽，也可以用蹄子和角，甚至性。一味的包容宠溺、退让委屈不会换取你想要的那种胜利。你也看见了，有些人是多么贱，主动倒贴勾引萌萌，这样的雌兽越来越多，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确在某些肮脏的方面很吸引雄兽。别忘了你的魅力，他们有的你不是没有，你甚至比他们更厉害。”
　　“可是伯母，我真的不想那样。”素弈认真地摇摇头，“我想更坦诚的面对感情和婚姻。”
　　“素弈，无论如何，求你给萌萌最后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最后一次尝试。不成功伯父伯母绝不会怪你。”商明宇从茶几下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叠打印纸，递到素弈面前，“这是我们商量好的，正式收养你的手续，岩兽户政处那边也已经打点好了。只要萌萌不答应和你订婚，我们就和他断绝亲子关系，收养你做儿子。”
　　素弈吓得立刻站了起来，有些后怕地向厨房方向看了看，所幸那边锅铲声音较大，里面的人没有听见客厅里的谈话内容，不然依商萌的性子，非闹出事不可。
　　一直保持沉默的李崇丰用力地在素弈肩上拍了一下，“这些年你经历的风风雨雨太多了，若不能给你幸福，我们死了都不能瞑目。”
　　……
　　午饭桌上，针对商弘的‘讨伐’再次展开。
　　用银筷子敲了敲盘子，商明宇施施然道，“小弘，这是你炒的猪血？”
　　商弘脸都快黑成猪血了，“妈！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是青笋！”
　　曲斯云险些笑到桌子底下去。要命啊，那盘‘炒猪血’就在他面前。抛开实地味道不说，吃他老公做的菜需要很大的勇气。
　　“哼，我一看就知道还有哪道菜是小弘做的。”李崇丰扫视一圈，指指商萌面前的那盘凉拌肘花，“拌个熟食你放那么多酱油干吗？酱油不要钱？”
　　商弘的脸色堪比沾着酱油的肘花了，一片白一片红一片黑。
　　“爸，您看得出哪几道是我做的不？”曲斯云笑着给自己老公解围。
　　“我瞧瞧。”李崇丰研究一番，先是指向中间的清蒸鲟鱼，“这个是你做的，咱家就你会弄这种菜，味道清淡自然。”
　　“这个也是斯云做的。”李素弈指出豆豉排骨，帮忙补充。
　　“这个芹菜炒鸡胗也是。”商明宇说着又补挟一筷子。
　　“今天萌萌也有露一小手，做了一道菜，就在素弈面前。”斯云道。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都看向素弈面前的方向。番茄炒蛋……幸好商萌没有商弘那么会糟蹋菜色，炒出来的东西看着过得去。
　　“这小子炒菜样子货，放盐都得尝着放，我看你们也别抱太大信心，说不定啊，比我炒得还难吃呢。”商弘大概终于找到能撒气的地方了。
　　素弈便挟一筷子到碗里，尝了尝，笑道，“你别抱幻想了，味道挺好的。”
　　“我尝尝。”斯云也舀一勺子进嘴，“唔…还真是挺好吃。萌萌这是无师自通的？”还是别人教的？曲斯云懒得把那个姓席的提到嘴边。若真是他教的，还算是办了件人事儿。
　　商萌不知说什么好，索性一概不答，闷头吃饭。
　　午饭过后，商弘提出要带老婆去海边转转，晚上直接开车回家。商遥把两个宝贝儿撂下，开车回医院照顾老婆去了。
　　商明宇饭后喊头疼，非让李崇丰陪他去午睡。
　　李崇丰明白这是老婆在变相‘赶人’，主动做了把坏人，“素弈，你和萌萌也去玩玩吧。槐树区那边的那边晚上有篝火晚会，尽是些旅客和外国人，挺有意思。小吃一条街上还有特色旅馆，我们前几天还去那儿住了几天。”
　　李素弈望向商萌，后者还是一语不发，但好在，没有激烈拒绝。
　　“那好吧，我们去玩玩。”素弈便笑着答应了，只是笑意始终传达不到心灵深处，就那么肤浅又空洞的笑着，一如童年成长至今的所有经历。

　　槐树区附近旅游景点云集，白天夜晚都热闹非凡，属于F市郊区，距离临海别墅区大约十几公里。
　　李素弈和商萌停车后就近换了泳裤，拎着零食走向近海的纪念品摊位区。海风有点大，吹得头发乱哄哄往眼睑上打，风中夹带的腥咸的气味可以说是又臭又鲜、臭中带鲜，穿行在直通海岸的步行街上的人们大多穿着性感的比基尼，东方人西方人都有。
　　上身套着纯棉T恤衫、下身只穿一条纯白色泳裤的素弈就算被人海埋了也能发出光芒。天气很热，他从零食口袋里取出绿茶饮料，扭开盖子喝了几口，仰头的瞬间，喉结轻轻耸动，带着异常性感的魔力。
　　一路上无论男女还是少有的岩兽族人都紧盯着素弈看。
　　跟在素弈身边的商萌又是惊讶，又有点暗暗不爽。就算他出于各种原因不愿意亲近李素弈，却绝对不情愿其他雄兽当着他的面向素弈示好。
　　特别是一个明显变异种的威猛肌肉金毛雄兽主动贴过来和素弈搭讪，素弈也十分礼貌地和他互通姓名，商萌的不爽陡然上升至最高点。
　　金毛男说的是叽里呱啦不知哪国语，素弈也会说，和他叽里呱啦聊开了。
　　不多时，一个棕毛男也加入战场，细高的个子、一脑袋棕色油亮方便面，望向素弈的眼睛里带着目的不明的赏识。
　　前面有两头雄兽挡路，后面又凑上来几个疯丫头，硬说素弈是某某明星，要他给她们签名，还非得签胸口上。
　　商萌实在忍不住了，暗骂一句混蛋，拉起素弈的手，头也不回冲出包围圈，直向海岸。
　　“这些外国杂毛！你干嘛要理他们啊！他们都不怀好意，根本就是一群色狼！”
　　“不是的，萌萌，你别误会。那个金发的叫莫里斯，来自法国，另一个棕发的叫艾利，他们俩是夫妻。”
　　“夫妻？！”商萌愕然停住脚步，还要不认输地反问，“那个棕毛是雌兽？我靠，气味淡的很，我还以为他是雄兽呢！”
　　素弈笑了，揉揉他的头发，“你呀，还没成家呢，雌兽的味道你真的分得清楚吗？”不久前才初次变身的小萌萌才不过几个月不见，就和别的雌兽同居到一起，这个事实的确是令素弈很诧异的，又分外感叹岁月无情，而没有太多的嫉妒。
　　“我当然能分清雌兽的味道！我可是雄兽啊！”素弈的话更加刺激到商萌作为雄兽的自尊，“他的味道和你的味道一点也不一样！哎呀，也不能说淡啦，就是有点杂。”
　　“是的，因为他怀孕了。”
　　“怀孕？！”商萌恍然，“难怪体味那么混杂，原来是肚子里有蛋没下啊。”
　　“嗯，他们是大约六年前在日本旅游的时候认识的，草草结婚后忙于工作，直到艾利休产假，容戈才有机会和他补过蜜月。”
　　一场误会，商萌囧得很，装作被大海吸引的样子奔向浪花。心中乱乱的，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什么都不想才能好好和素弈相处吧？
　　愕然回头，却看见素弈正坐在沙滩上，享受着咸腥味的微风轻拂发丝的柔暖舒适，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什么，哀伤的眉眼和轻轻抿着微笑的嘴唇，那种带着寂寞的沉默如此精致，散发出浓烈的性感气息。
　　不知又要勾引来多少狂蜂浪蝶……
　　就像一直在身边而不受重视的一块石头，擦去眼镜上的灰尘后才发现，那是一块宝石，璀璨生辉，垂涎者无数。
　　可是，曾经最有机会拥有这块宝石的人一点也不珍惜，随意丢弃践踏、鄙夷轻忽，后来宁可捡起另一块石头来顶替这块石头的位置。
　　然而，再顽劣的孩子也会长大，眼睛上的灰尘不会永久存在，不是被自行擦去，就是被别人强行擦掉，无论哪一种都是长大。
　　至少商萌的眼睛就是被一系列的打击和挫折擦干净的。
　　如今还去找谁发脾气、强词夺理？擦眼睛的动作太狠，他的眼睛至今还在红肿发痛。
　　越是正视素弈，越是害怕和自责得无以复加。无法忘记那个意外的夜晚，无法忘记曾经对素弈的恶意中伤和幼稚猜忌，无法忘记无心给予素弈的伤害……
　　其实那，也许不是他的本意。
　　因为那个时候他享有一切资本，总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包括素弈的出现和家里的安排。想也不想就讨厌，那么轻狂而随便的讨厌，那么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