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法则》沐卯

2、第 2 章

　　沈安邦的父亲受不住这个打击，一命呜呼，而沈安邦则带着家里老老少少的来到了上海，当了名寓公。虽然沈安邦有些大量的钱财，在上海这个花花世界里生活的舒舒服服，可是他心中仍旧怀念着往日战场冲杀的酣畅淋漓，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烽烟又起，虽然战火还未波及上海，可是沈定邦却已经是蠢蠢欲动，欲要重新出山，大干一场。

　　此时他穿着一身黑绸长衫，广额浓眉，胸宽体阔，脸上带着股杀戮之气。
　　他看了看进来的沈定庵，眉头不由的皱了皱，沈定庵的容貌继承了他被称为山东第一美女的祖母，只是因为瘦，精致的容颜未免打了折扣。
　　沈安邦赳赳武夫，其实是最厌烦这种脂粉气的长相的，尤其是想到这沈定庵是何敏所生，不喜之情就又多了几分。

　　这时候他看到沈定庵畏畏缩缩的姿态，越发的心生烦躁，所以对于沈定庵的招呼，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不再搭理他。
　　谢婉蓉昨天刚去烫了个时髦的发型，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身上大红色的旗袍上用金色绣出大朵大朵的玫瑰。此时她正侧着身体，展示出被掐的极细的腰身。她见沈安邦露出不悦之色，不仅不劝着，反而越发的挑拨离间起来：“我当是谁这么没礼貌，偷偷摸摸的躲在外面，原来是三少爷！敏姐说什么也是大家出身的人教出来的孩子怎么连点礼貌都没有！”

　　沈定庵的母亲姓何单名一个敏字，是安徽富商的女儿。安徽之地，对女子操行的要求极为严格，崇尚“女人无才便是德”，何敏只是在幼年的时候学过《女戒》，识得几个字外，就是跟着母亲学习针凿女工。
　　何敏二十岁的时候，沈家正值军饷匮乏，何敏的父亲在路上遇到剪径，幸得沈安邦的父亲相助，才得以人财两不失，他为了报答沈定邦的父亲，不仅拿出大批的钱财解了沈家的危机，还把自己的独生爱女何敏嫁了过去，为何敏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沈定邦是个铁血汉子，再加上少年气盛，对这场利益交换式的婚姻极端不满，对何敏也百般挑剔。新婚之夜，竟然公然带了个女人回去。

　　何敏虽然心中不满，可是她自幼被教导以夫为天，所以只会将这些烦恼忍在心里，人前对公婆丈夫恭恭敬敬，一心盼着丈夫回心转意，背地里却是暗自垂泪到天明。
　　沈安邦碰到了几次他抹泪的场景，不仅没有心生怜惜，反而觉得何敏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假的可以，心中更生了几分嫌弃的心。
　　沈定邦闹了几次要和何敏仳离，可都因为父亲权威过盛而未能如愿以偿，他心里憋闷，就终日混在军队里，无心插柳间竟然练就了一身好武艺。

　　那时候山东局势混乱，他们沈家所以在山东有了一席之地，沈安邦可是不可埋没的功臣。
　　到了上海，沈安邦没有父亲压着，先是将何敏母子赶了出去，每个月只是给他们几十块钱了事。然后就是娶了这个沪上名歌女谢婉蓉。
　　沈定庵看父亲不悦的脸色，心里先是一惊，在听的谢婉蓉夹枪带棒的一席话后，更是忐忑不安，想着今日所求的事情必定不会成功，可是想到要就此徒劳无功的离去，实在是不甘心。
　　正迟疑间，沈安邦却是被他怯懦的姿态弄的心头火起，哼的一声，问道：“今年的月例我不是已经叫人送去了吗，你过来干什么？”
　　被这样无情的话语呵斥，沈定庵觉得眼中一热，心里却是凉飕飕的。

　　沈定庵低了头，好容易才将眼中的泪水忍回肚子里，说道：“我暑假的时候报考了圣约翰大学，已经被录取了，现在正缺一份学费，所以想先和父亲借上一笔钱，等到我将来有了事的时候，一定设法归还。”他自以为声音已经恢复平常，可是在外人听来仍旧有些怪异之处。
　　沈安邦听得沈定庵略带哭腔的话语，心里生出了几丝怜悯之意，这孩子他再怎么不喜欢，也是他的亲身骨肉。况且考上洋鬼子办的那个我什么翰大学总是件值得让他欢喜的事情，想着脸上的表情了略微和缓了些。

　　他正要开口答应，却听到谢婉蓉开口说道：“哎呦！三少爷可真是有出息，我可听说那圣约翰的大学是外国人办的，里面教书的也是金发碧眼的洋人，就是不知道三少爷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看到沈安邦和沈定庵父子的被自己的话语吸引过来，脸上神情更是得意，冷笑一声，说道：“我听说敏姐和三少现在住在四马路那里。”

　　沈定庵听到这里，知道不好，正要开口辩解，可是还没有出口话头就被谢婉蓉抢了过去，继续说道：“我说这话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着我们老爷在山东怎么说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敏姐虽然已经和老爷仳离，可是毕竟是从我们沈公馆里出去的，在外面别人看的也是我们沈公馆的面子。那四马路是什么地方，住的是什么人，敏姐住在那里，不是存心要我们沈公馆难看吗？”
　　沈定庵听着谢婉蓉连珠炮似的一番话，让他想要插进嘴都难得很，又看到父亲的脸色越发的沉重，心里是又怒又急，脸憋得通红，好久才愤然说道：“你不要胡说八道，冤枉我母亲。”
　　“我冤枉他，天地良心呀老爷！”谢婉蓉尖叫一声然后对着沈定庵厉声说道：“你说我说的哪一句话是假话。”

　　沈定庵不过是十七八岁的瘦弱少年，又怎么能辩的过出身风尘的谢婉蓉，只是气的全身发抖，嘴唇翕动，可是话语却是一点都没。
　　谢婉蓉看他这样，更是在心里暗暗发笑，再次开口说道：“三少爷也是青春年少之人，在那些美艳娇人的脂粉堆里，怕是艳福不浅呀！我可听外人说，那些妓女们都不是好东西，专门教坏那些不韵世事的公子哥，先前住在我们隔壁的张先生，不就是因为迷恋那些妓女们，而闹得身败名裂吗？”
　　“不长进的东西，你给我滚！”沈安邦越听脸色越是难看，猛然站了起来，顺手拿起放置在茶几上的瓷杯，朝着审定案的方向狠狠地扔了过去。

　　沈定庵被沈安邦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直愣愣的看着水杯朝着他的头飞过来。心里惊惧之极，脑子里想着要躲开，可是身体却是连动一动都不能。
　　沈定邦没想要沈定庵会站着不动，看着被子砸到沈定庵的额头上然后摔落到地面发出巨大的响声。不由的呆住了，心里有些担忧，但是脸上却是丝毫不肯表达出来，只是冷哼一声将头转了过去。
　　沈定庵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过了很久才清醒过来，只觉得额头上火辣辣的疼。他闻到鼻尖飘过一股血腥之气，反应了许久才明白原来那是自己的血。

　　沈定庵在头上抹了一把，看到手上的鲜血，觉得格外的刺眼，他将目光投向沈安邦，却见父亲背对着自己，想是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分明是信了谢婉蓉的胡言乱语，心里越发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