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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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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渊怔了怔,抬眼又望向窗外的玉兰,那日辰云翼与宸白为他亲手植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宸白卷着袖子铲土种树,明明是那样清贵的人,明明曾与他一样受人追捧,却心甘情愿为了他缩在这一方天地中,为博他一笑亲手栽种玉兰。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他还能为他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放他去走自己的路,不必锋芒尽敛,不必整日打理琐碎,能在这天下立足。
“爹爹,晚些我会与小白说。”倾渊微微一笑,顺势偎近父亲怀里“爹爹,我想随军出征。”
饶是自觉很了解这个儿子的西宁王爷听到这话也不近一愣,沉静的面色有些动容,战场上握枪夺人性命的手微微发抖,不自然地抚上儿子的背脊,虎目中神色复杂:“渊儿••••••你身子不好。”他似乎觉得有必要多找些理由,顿了顿又开到口道“再过两个月你才满十七。皇上,也定不会同意的。”
“皇兄十六便独自带兵打仗了。爹爹,打仗虽苦,可最苦的是百姓,他们都是无辜的。”
“渊儿。”季烙绝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些许威严和难以察觉的担忧“那些是难以避免的,若能不打仗,没有谁愿意挑起战事。不论如何,爹不准你去战场。”
他这个儿子,打小懒惰成性,不曾正紧习过武,自那年大病之后更是荒废得彻底,他说要随军出征,以他的身份定不会冲锋陷阵。自古谋士死于运筹帷幄,他虽知道自小被保护被宠上天的儿子足智多谋,却并不乐意他将心思放在谋划上,那些地方太黑暗太肮脏,他宁愿儿子一辈子在他在宴儿在皇上的保护下做个碌碌无为游手好闲的闲散王爷,也不愿儿子卷进那见不到底的深渊。
再者,他身子实在不好,若不是身在皇家,真不知道哪里还养得活他。
“我又不真的上战场,我只待小白身边帮他想想法子,爹爹,男儿志在四方誓要保家卫国,我没有错,您为什么不支持我?”
“爹不要你这样。”季烙绝双手握住儿子的肩将他拉开些,让他与自己对视“你出生时,爹答应过小茗只要你这一生平平安安,其他的,爹不要你去想,也不准你去想。”
“可是我也有自己想做的!”
倾渊很少这样跟他的父亲说话,通常季烙绝是宠他的,他也只需做一个任性撒娇的儿子,像这样意见不合,倒还真不多见。
儿子有自己想做的事。季烙绝深深奏起眉头,这他何尝不知道,儿子有自己的认识,有自己的想法,但无论是作为父亲的他,还是作为兄长的季宴季慕祈,都只希望他能在他们的保护下平平安安快乐无忧地过一生。只是他们都在逃避,逃避倾渊的长大,逃避着他或许有一天,也会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想要保护的东西的事实。
“爹爹,渊儿不会有事的。”伸手抚平父亲额间的褶皱,仍显青涩的面容有从未有过的坚定“爹,渊儿身子无碍。”
“渊儿••••••”他是在战场上打拼半生的人,一身凌厉带着沙场上独有的血腥与暴戾,他深谙历练沙场的人会有怎样的改变。他并不希望清隽稚雅的儿子沾染上那些,那是一生都除不去的痕迹。可他却没办法阻止儿子去走自己的路,决定自己的未来,那是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并不是旁人能轻易左右的。
“你若执意要去,就去说服皇上。若皇上放你去,爹也不拦你。”
儿子纵然娇纵纨绔,但他却晓得,他就是能负尽天下人的心,伤尽所有人,唯独不能真的伤透的,是皇上。皇上给了他十多年的荣宠,就是那些皇子公主,也没有谁能与他相比。这样对他百般恩宠,让他无以为报的皇上,他不能伤。
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齐眴颤悠悠地擦了擦额际的汗,眼神不自觉地飘向身后紧闭的大门,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自世子爷回京后,皇上就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了。
当然,能让皇上这般火大的人,也只有那个小祖宗了。
寝室内幔帐缭绕,隐隐约约能看见层层帐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倾渊静静地跪在地上,双手垂在身侧低头垂眼,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但就是他这副样子,却是让季慕祈越看越生气,恨不得将他用铁链锁了拴在跟前,片刻也离不了他的眼。
压着火气坐到身后的床沿,季慕祈头疼地揉了揉眉间,抬眼看了眼跪着的人。他在那一动不动地跪了很久了,地上虽因怕他平日里胡闹碰着磕着铺了一层不算薄的毛毯,但跪久了膝盖怕仍是会疼得动不了。
重重地吸了口气,季慕祈伸手把倾渊从地摊上扯起来拉到身前,将他按到腿上坐好,转过他的身子让他面对着自己。
“你再与朕说一遍,你要随军出征陵霆?”
“皇兄••••••”
“朕不许!”他霸气凌人的眸子狠狠地瞪着他,似要把他活生生吞进肚子里“你忘了与朕说过什么了?你说过不会再走了!季儿,不要挑战朕的极限。”
“可我不能永远是季儿。”
“朕要你永远是季儿就够了!”他若要什么功名利禄,他都可以给他,只要他永远待在他身边,永远做他最宠爱的季儿就够了“留在朕身边,季儿。”
“留在朕身边,听话,季儿。”
他说到最后语气也软了下来,一只手抚着倾渊的背脊,一手揽着他的肩,就像他小时候哄他那般:“打仗可不是好玩的,刀剑无眼,就是你不上战场,天高皇帝远,他们也不能把你照顾得好。再者边疆天气生活饮食都不如都城,你身子本就不好,定是受不住的。季儿,就留在这,你要什么朕都给你,好么?你乖,听话。”
“皇兄,”他温柔得好像仍是那个宠他若宝的皇兄,倾渊眨眨眼,显得很没有精神“我长大了,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
“季儿。”收紧环在他肩上的手,季慕祈眯起眼“你要听话,除了你上次离京外可从没离开过都城和朕,随朕出兵南瞾那年也是几乎将整个王府都搬了去,如今你身子不比从前,莫任性。”
“不要!”原本温顺的少年突然就开始闹脾气,用力挣开肩上的手,退开两步远离巨大的四柱金帐床和坐在床沿的天子“我要跟小白去雾沙!皇兄你疼我,你让我去!”他的嗓子不好,这么一喊,就觉得喉间有些刺痛,不禁皱了皱眉。
“季儿!”雾沙是浩琰的边城,是这次浩琰军的驻地“雾沙离这有两月的路程,你若有个好歹,谁救得了你!”
看到他站起身要走过来,倾渊急忙退到另一边,小狼崽般盯着季慕祈,眼里满是防范。
“季儿!”看到他像防着陌生人般看着自己,季慕祈心里一紧,像是被人紧紧捏住般隐隐作痛。
三两步上前将人围在墙角,双手撑着他身后的柱子。季慕祈整个人将倾渊拢在自己身前,死死抵着他:“你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去雾沙?季儿,你有什么事瞒着朕?”
“皇兄就随我一回吧,那么多人跟着,我会有什么事?”
他在怪他?!
季慕祈紧皱起眉头,死死地盯住身下阴影中的少年。自小他就把他视若珍宝,到哪都是一堆人跟着伺候着,后来他大了点,嫌人多麻烦,不在王府时便只带了不离和宸白,但在府中何时不是有人跟前跟后服侍周到的。所以他怪他了么?他虽日益大了,却哪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根本就是对他的反抗和不满。
“朕还没问你呢,先前与你回来的那个辰公子是什么身份?”他一声声“辰”、“辰”的叫,那少年又是一副定非常人的模样,离京后他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人?
看着他的眼睛一怔,倾渊低头避开他的目光,赌气道:“就是遇见的一个人,不关皇兄的事!”他突然矮下身,一溜烟从他腋下穿过跑到殿门后,推开门就走了出去,门外的齐眴见他出来,马上迎了上来。
“世子爷••••••”
话还没出口,齐眴瞪大了瞳孔,只见倾渊出门后走了两步,又突然转过身来,扑通一下跪倒铺着明亮清透的大理石的地上,对着赶到门外的季慕祈就是一拜:“求皇兄让季儿去雾沙,皇兄什么时候答应,季儿什么时候起来。”
“世子爷?!”齐眴算是看着皇上和这个世子爷长大的,他从未见过这两人这般相处过“皇上,您看这是••••••?皇上,世子爷••••••?”
“哼!”季慕祈一甩袖冷哼一声“他爱跪着就跪着,没人心疼他!与朕去御书房。”
皇帝寝宫平时其实没有太多人经过,最多就是在殿内值勤伺候的宫人和偷偷摸来妄想一睹龙颜的后宫妃嫔们会在附近,所以寝宫内外发生的事并不会传得多厉害。
但凡事都有例外,更何况这个例外是碰上那个皇宫内外红得一塌糊涂的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