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书信 ...
-
索额图听了胤礽的话，已是无法去掩盖脸上的震惊之色了，只是拽着胤礽一字一句，极为郑重地道：“太子！”胤礽身子一震，回转头看向索额图，私下相处，他一贯是不会称呼太子的。
胤礽握着拳，表情极为固执：“乳娘是毓庆宫待本宫最好的人，本宫绝对不能让人把她带走，尤其以谗惑主子的罪名。”索额图看着自己才不过八岁的外甥，脸上除了稚气还有了成年人的老成，心中暗叹一句，缓了语气，劝慰道：“可是……”顿了顿，半弯下腰，平视胤礽的眼睛，道：“殿下，您连太子之位都是皇上给的，您拿什么去保护您的乳娘呢？”
一瞬间，胤礽本来踌躇满志，一腔的热血就被索额图的话给浇熄了，脸上露出怅然的表情，连索额图都有些不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叹了口气：“殿下，该忍之时当须忍，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毁了自己。”
胤礽一愣，抬起眼，想反驳乳娘并非不相干之辈，但是想到皇阿玛，瞬间又奄了下来，抬头呐呐道：“舅舅说的是，胤礽受教了。”索额图看了看胤礽，并未接话，转过头对着侍卫吩咐了几句。
然后，自己走到了来宣旨的小太监那儿，极为尊敬地抱拳表示歉意，把小太监吓得脸色都发白了，连连摆手，后来干脆直接跪倒在地上。索额图将目光投向胤礽，失意了一下，胤礽才挪动步子走到了小太监面前，亲自扶起了他：“小顺子公公，是本宫鲁莽了。不过本宫也只是小心为上，还请小顺子公公见谅。”
小顺子本就是聪明人，否则也不会被李德全视作是接班人，此刻虽然心里如同擂鼓却已是了然，面上却仍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此刻更是弓着腰，道：“太子殿下多虑了。如此这般，那小顺子可以带苏嬷嬷回去复旨吗？”
胤礽一愣，随即咬牙道：“请吧。”说完，声音突然高了一个八度：“来人，着人去带苏嬷嬷，让她跟着小顺子公公走吧。”侍卫们眼见这情势一下子扭转，虽说心底疑惑丛生，但皇宫内院本就容不得好奇心，见主子吩咐，便纷纷下去了。
胤礽不愿去面对自个儿的乳娘，这会让他想起自己的无能为力。堂堂大清的太子却连一个乳娘都不能保下，全因他对面站着的是他的父亲——当今的圣上。
和索额图出了正殿，直接回了后殿的继德堂，胤礽就屏退了下人，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眼神极为茫然。索额图一旁看着，自知劝解无效，也就不费这个口舌。只是，他这次进宫确实是有事情叮嘱的，现在既然只有二人在，自然是好时候。
轻咳了一声，却发现胤礽仍是一点反应都没，索额图有些无奈，抬高了声音道：“殿下！殿下。”胤礽一晃神，耳边听得舅舅的声音，才回过神，略微有些迷糊的问道：“舅舅？”索额图坐在胤礽的下首左侧，此刻正朝右偏身坐着，一脸严肃地盯着胤礽道：“殿下，奴才得到消息，皇贵妃娘娘两次晕倒都与您有关系？为这事儿，佟佳可算和我们赫舍里有了嫌隙。”
一听是这事儿，胤礽的厌烦可见一斑，伸出手，用指节在旁边的檀香木桌上打着节拍，皱眉说道：“舅舅，连您都不信我吗？胤礽是会去干这等事情的人吗？”说完，声音稍稍黯了下来：“再说，皇贵妃对待我，还算是尽心尽力，再加上我论起来也得叫她一声姨娘。舅舅，您觉得我会干这事儿吗？”
索额图本来其实对胤礽确实有些怀疑的，毕竟这孩子从小大概是被皇上宠坏了，再加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宠爱，以及自己高贵的身份，因而算得上飞扬跋扈；所以在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他也已经默认了，所以对于佟佳氏在朝堂上的不好脸色，他也照单全收了。只是……
索额图仔细打量了胤礽，以他的了解，似乎现下说的话也并不是假话。当下就有些疑惑，便开口问道：“那……为什么皇贵妃出事之后，皇上都直接罚了您？”胤礽挑眉，冷笑：“舅舅您错了，同我一道受罚的还有一个人。”索额图看着胤礽的表情，一时怔愕，这和当今皇上是如此地相像。不过，随即胤礽的话也跟着进了他的耳中，不由得愣了一下，接着回想一会儿：“大阿哥？”
胤礽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弯，眼底的浓重的黑色也越来越沉郁，只是并未说一言。索额图眯了眯眼，也有些了然，点点头道：“殿下，奴才明白了。外间的事情，交给奴才就是了。”胤礽听了这话，倒是收敛起了一些，脸上倒是多了些担忧：“舅舅如今可还好？听说明珠总揽朝政，似乎对您”……此间后话，略去不提。
承乾宫中。
容萱斜靠在软榻上，凤目半阖半闭，声音有些恹恹地问道：“小四呢？”旁边的紫珠和林嬷嬷不由面面相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容萱虽然未见她二人的表情，但是这沉默不语也让她心中透亮，猛咳一下后，有些认命道：“罢了，本宫知了。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紫珠跨了一步，刚想说话，却被旁边的林嬷嬷一扯袖子，转过头，就发现林嬷嬷挤眉弄眼。紫珠愣了半晌，不过还是收拾东西跟着林嬷嬷出去。待得出门后，紫珠有些不解道：“娘娘总是这样郁结在心，对身子实在是不好。”林嬷嬷看了看已经紧闭的殿门，有些无奈道：“可是娘娘这样，我们这些人说话真有几成效果你难道不知道吗？”停了停，转头看向西南方向：“娘娘郁结的源头还是在那儿啊。”紫珠默然，也抬眼看过去，乾清宫的金顶在瑟瑟寒风中，显得更加冷清了。
容萱独自一人在殿中，眯了一会儿，觉着终于有些清醒了，便掀了盖在身上的被褥，轻轻下了床。这承乾宫在明代是贵妃的居所，虽说到了清代并无那么明显的分开，不过仍是环境宽敞，摆设贵重。此刻，却让容萱有些力不能及，走了好一会儿，本就有些虚弱的身子，又要负担肚子里的孩子，不免额上沁出了汗珠。好容易终于到了目的地，容萱撑在梳妆镜前，喘了会儿，随即拿出一个精致古朴，看上去颇有些价值的盒子，微微靠近些，还能闻到木质的香味。
容萱纤细的手指在木盒上面精致的花纹上摩挲不去，慢慢地停留在了锁的位置。锁在，却未锁，“啪嗒”一声，盒子被打开，只是里面只有一张陈旧得有些泛黄的信纸。
轻轻取出来，有些犹豫的打开来，容萱微眯了眯眼，随即张开，仔细地又一次读了来：
妹妹谨启……
最后，看着最左一列的那个落款，容萱情绪又低落了几分，喃喃道：“表姐，我该怎么办？”又将目光落在了“若是愚姐未能熬过此关，烦请妹妹对我儿多多照拂”的字样上，心里只觉得讽刺万分。如今，再活一次，她还是在这座巨大的宫殿中步步为营，步步惊心。若是换了表姐，怕不会如她这般无用。
低下头，坐在梳妆镜前的圆凳上，容萱垂着头，一时思绪万千。
过了好久，钟漏声已经响起，容萱才恍若被解了穴般一下子觉醒了，手上的信纸握着更加紧了，脸上苍白一片，嘴唇却被咬得血红。容萱愣愣地看着那信，最后咬了咬牙，伸手放在屋内燃着的灯盏中。
看着跳跃的火苗，容萱突然觉得心里好像很多沉积的压埋的东西一下子被移了开来，却未移走，只是放在了一旁，让它们的面目显得更加狰狞了些，只是容萱的脸色似乎却好了不少。正当她看着最后一点纸也被火苗吞噬干净的时候，她还没有来得及舒心，就听到门外传来了通报声。
“太皇太后驾到。”
“皇太后驾到。”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书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