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掌心里独舞》清慧

18、第十六章 多情总被无情恼

　　站在花丛中的是一位时尚而妖娆的美人，亮银色杏花暗底窄身旗袍搭配着浅灰色镂空外套，齐耳的卷发边斜斜地别着一只精致的百合发簪。她慵懒地微笑着，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又好似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这样好的天气，这样美丽的尤物，一切好似在梦中游荡。
　　苏眉就这样痴痴地望着她，满眼都是天空中闪耀的繁星。一种自惭形秽的念头油然而生：“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女人？在她面前我就好比那尘埃里的一粒细沙，永远也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从未在意过衣服首饰，永远穿一套学生服的她，突然想起姐姐苏瑞玉总是挂在嘴边的话：“铁血年代，男人为了天下而战，而女人则是为了男人而战。战争本来就是无情的，女人的战争永远离不开衣服、首饰、发型，其次才是才华、手腕、气场。”想到此处，她不禁晒然一笑，看来姐姐的话也未必全是错的。
　　“在想什么呢？快进去吧！”范思源牵着她的手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
　　“我说范大少爷，最近怎么改口味了？连这么可爱的小妹妹你都要拐骗？”美女一手搭着范思源的肩膀，半边身子几乎都挂在了他身上。“啧啧，还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呢！”说着，她那染着大红色丹寇的食指已经轻轻扣住了苏眉的下巴，一双放电的媚眼里满是戏谑。
　　“唰”苏眉只感觉脑门充血，立刻重重地甩开了范思源的手，急速翻转身子就想离去。
　　“哎，眉眉，你等等！”范思源急忙追上前去拉住了她的小手，非常窘迫地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来，我给你介绍吧。。。。”
　　苏眉抑住气愤，截断他的话头说：“不必了，我想回家了。”
　　“不行，”范思源一边拉住她，一边扭头求饶：“姨妈，您就帮帮忙吧！再这样的话，我下次都不敢来了。”
　　“哈哈哈。小子，这回你不会是认真的吧？”美人站在远处笑得直不起腰来。
　　“什么叫这回？我哪里有几回了？”范思源急得满头大汗，斜眼朝苏眉瞧去，见她并无反应，方才略略放心。他深怕这位风情万种的姨妈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马上舔着脸奉承道：“姨妈，您的美简直惊天地泣鬼神，惊世骇俗，惊为天人，就不需要再拿我开玩笑了吧？”
　　“咦？小子，天上下红雨了？居然拍马屁拍得如此顺溜。好吧，看在你如此知情识趣的份上就饶你一回。”美人嬉笑着伸出白嫩的玉手将苏眉拉到身边仔细打量，嘴里还不住赞叹：“思源啊！我看你这回的眼光确实不错，这小姑娘两颊融融、顾盼生辉，很是赏心悦目呢！难怪你紧张得不行了。”
　　“姨妈，您就少说两句吧！”范思源无奈抚额，这下子不知道苏眉会怎么看自己呢！
　　看他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美人姨妈终于决定放他一马，含笑着将两人让进屋去。
　　匍一走进这栋三层洋楼，高贵典雅的气势立即扑面而来。不同于自家的富丽堂皇，这里有着世家尊贵而含蓄的气息。苏眉的心中暗自揣测：“想必这位夫人家里必然也是极有地位的。”她并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子，初时的震撼过后，便直视着那位夫人满含诚挚地道歉：“打扰您了，真是不好意思。路上遇到点小麻烦，恰好范先生帮忙解决了。只是因为，衣装有些不雅，所以。。。。”她的话不卑不亢，语调温文有礼，让人不由得怜惜起来。
　　“姨妈，苏小姐的衣服在街上不慎撕破了，能不能将雪儿表妹的衣服借她穿一下？”范思源生怕她尴尬，急忙接过话头恳求道。
　　范思源的姨妈一直在旁边审视着两人的关系，察觉到苏眉并无其他意思，闪了闪眼睛奚落道：“思源，你大老远从国外回来，也不知道先到姨妈家来看看我。这会子倒是有事上门了。要是雪儿知道了，不生气才怪呢！”
　　“好了，姨妈，我给您赔礼还不成吗？”范思源似乎并不担心，依旧嬉皮笑脸地说：“姨妈，快些帮苏眉找件衣服吧！”
　　于是，苏眉被带到二楼房间。
　　过了好一会儿，楼上还是毫无动静，范思源不时抬头望望旋转楼梯，他一直不知道等下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和苏眉多呆一会儿。“等下该请她去哪里呢？喝咖啡，好像小姑娘不喜欢。看电影？她肯定不会同意的。跳舞？更是想都不用想。麻烦啊！”
　　他的默想被阻断了，因为从楼上缓缓走下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头戴水晶皇冠的女孩。范思源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紧跟着犹如旷野里奔跑的野马般在胸腔里左冲右突。这是他第一次在女孩子面前失态，过了片刻依稀听到自己口中吟着徐志摩的《她是睡着了》：“
　　她是睡着了——
　　星光下一朵斜欹的白莲，
　　她入梦境了，
　　香炉里袅起一缕碧螺烟。

　　她是眠熟了——
　　涧泉幽抑了喧响的琴玄，
　　她在梦乡了——
　　粉蝶儿，翠蝶儿，翻飞的欢恋。

　　停匀的呼吸：
　　清香渗透了她的周遭的清氛；
　　有福的清氛，
　　怀抱着，抚摩着，她纤纤的身形！

　　奢侈的光阴！
　　静，沙沙的尽是闪亮的黄金，
　　平铺着无垠，——
　　波鳞间轻漾着光艳的小艇。

　　醉心的光景：
　　给我披一件彩衣，啜一坛芳醴，
　　折一支藤花，
　　舞，在葡萄丛中颠倒，昏迷。

　　看呀，美丽！
　　三春的颜色移上了她的香肌，
　　是玫瑰，是月季，
　　是朝阳里水仙，鲜妍芳菲！

　　梦底的幽秘，
　　挑逗着她的心——纯洁的灵魂——
　　象一丝金络，
　　抽一丝银络，抽一丝晚霞的紫曛；

　　玉腕与金梭，
　　织缣似的精审，更番的穿度——
　　化生了彩霞，
　　神阙，安琪儿的歌，安琪儿的舞。

　　可爱的梨涡，
　　解释了处女的梦境的欢喜，
　　象一颗露珠，
　　颤动的，在荷盘中闪耀着晨曦。　”
　　苏眉听到这话，心里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是这样一位多情公子真的可以信赖吗？她疑惑了。
　　“表哥你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吟诗给谁听呢？”范思源刚刚将这首诗念完，一个人忽然从后面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腰。
　　苏眉站在楼上，看到这个青春飞扬的时髦少女立刻明白这是范思源口中的雪儿表妹。她大大的眼睛中透出无限的惊喜和依恋，整个大厅里到处都充满了她清脆悦耳的声音。
　　“嗷，是雪儿啊！”范思源转身含笑说道。
　　“表哥，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韩雪把着他的手臂，娇斥道。
　　韩夫人眼见女儿回来了，幽深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担忧，但是很快又被她巧妙地掩饰住了。“雪儿，不要老缠着你表哥。快来见见这位苏妹妹。”
　　“哪位苏妹妹？”韩雪儿抬起头来，猛地注意到母亲身边站着一位娇小的女孩子，身上的衣裙还颇为眼熟。
　　“来，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法新租界苏府的小姐，苏眉，她是我的表妹韩雪。”
　　“苏小姐？”韩雪的目光带着几分莫名的敌意，苏眉微微笑了笑，解释道：“对不起，韩小姐。今日，在街上遇到一点麻烦事。多亏范先生帮我解决了，还在这里叨扰了半日，实在过意不去。这件衣服待会我会交代佣人洗好送回来的。”
　　这几句话让韩雪对其的敌意减轻了许多，她本来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娇娇女，根本不会将衣服放在心上。这时，警报解除，立刻热心地挥了挥手说：“苏妹妹不要客气，我的衣服多得很。不在乎这一件的。”
　　韩夫人见女儿没说出什么不像样的话来，终于放下了心。
　　“韩夫人，韩小姐，我要回去了。”苏眉并不喜欢呆在这些客套虚礼，应付完后便急着想回家。
　　“我送你。”范思源想也不想地跟着她出门，惹得韩雪醋意大发，气恼地娇嗔道：“表哥，你好不容易回来。居然就这么走了么？”
　　“对不起，雪儿，下次我再陪你吧！”范思源看到苏眉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心里无端焦急起来。
　　“不用了，我可以坐人力车回去的。多谢你了，范先生。”苏眉彬彬有礼地道完谢，便想离开。她实在有些害怕范思源的纠缠，下意识里她觉得对方是个危险的人物。就像是美丽的海葵，虽然外表靓丽，可是只要靠近必定会受伤。
　　韩雪一听她要自己回去，正中下怀。连忙拉着范思源的手说：“是啊，她可以自己回去或者我叫司机送她回去。”
　　“雪儿”范思源的语调忽然加重，惊得韩雪微微怔忪，片刻后即扁着小嘴，大声哭道：“你凶我，你居然敢凶我？”话未说完，便举起小拳头拼命往他身上抡去。
　　这一下，逼得他手忙脚乱，好不容易跑开后，转眼一看哪里还有苏眉的影子？
　　他急匆匆地来到门外，转过身子，对着韩夫人解释几句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韩雪一人在原地大喊大叫。
　　一路追出好远，才发现苏眉坐在一辆人力车上。他放慢车速，探出头去，小声问道：“眉眉，你生气了么？”
　　苏眉抿嘴一笑，淡淡地说道：“范先生怎么这么说，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范思源一听这话音虽然没什么异样，心里却开始担心起来。刚才两人根本不会如此客气。“那个，我表妹。。。”
　　“好了，范先生，我到家了。再见！”苏眉下车摆了摆手，转身便进了苏府。她的心中始终有一个模糊又清晰的概念：那就是决不能和花心的人纠缠。母亲悲惨的一生，最终就是告诉她：“宁为穷人妻，莫当富人妾。”自己绝不能再重蹈母亲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