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间》穗影

6、纯桧

　　大学城里一家名为纯绘的西餐厅，这家餐厅的特色是全家餐厅被壁画包围，那些壁画栩栩如生丰富多彩、色彩艳丽，让人赏心悦目。大学城里的商店本就不多，因此一些西餐厅绝大部分时间都坐满人。现在正是晚饭时间，纯绘里已坐满了人。
　　方之铭、曲司辰和炎天亚三人此时正坐在纯绘西餐厅的角落里，边吃晚饭边聊天。
　　“云彩回来了有见面吗？”方之铭看着曲司辰问，那天晚上不像曲司辰的行为，他已经从蓝雅诺的口中得知，隐隐的知道了些事情。
　　“见过了。”曲司辰淡淡的说，就像今天早上云彩来找他时，那个激动的样子不是他的一样。云彩昨天回来，今天一大早就跑去找他，跟他说明那天先走的原因，当然少不了一顿骂。
　　“什么？云彩回来了？还去见你，怎么没来见我啊！”炎天亚一听又喜又怒，差点就尖叫起来。
　　方之铭望了他一眼，道，“你不是每天早上跟她一起跑步吗？今天早上没见到她吗？”
　　炎天亚一怔，不情愿的小声说：“我今天没去跑步。”
　　“原来有人偷懒。”方之铭哈哈大笑，靠到了椅背上，无意的看到餐厅中间摆放着的钢琴。
　　钢琴边上背对着方之铭三人站着一个女子，穿一件带帽暗红色长衣，长而微曲的头发散在身后，在那儿整理东西。
　　“之铭家里的事怎么样了？”曲司辰关切的问，他家里的事曲司辰是知道的。
　　方之铭收回目光，看着这个关心自己的兄弟。
　　悠悠响起钢琴声，似低语。
　　方之铭微微一笑，让人安心，“我处理得了。”
　　“需要帮忙说一声。”曲司辰真挚的看着他。他是个不多言语的人，不去争取，听从家里的安排，但对于眼前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有事他揭尽所能的帮忙，只要兄弟一句话。
　　“那你呢？”方之铭凝视着他仿佛能把他看透。
　　曲司辰微微侧目，不愿意与他直视。
　　噔！突然餐厅的中心发出了一声巨响，是重物砸上钢琴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餐厅的中心，钢琴边不知什么时候走上一位醉汉怒目盯着坐在琴边的女生，一只手重重的砸到黑白的琴键上。
　　女生不紧不慢的戴起背后有帽子，缓缓抬头看向醉汉，不畏不惧。缓缓的站起来，快速的抓起钢琴上的一杯水泼到醉汉的脸上，愤然离开。
　　“发生什么事了？”炎天亚看着那女生离开餐厅，那女生的身影有点熟悉。
　　“大概是那个醉汉要求了那女生什么，那女生不愿意。”方之铭猜测。
　　“你怎么知道，你听见他们说话了吗？”炎天亚不太认同的反问。
　　方之铭耸耸肩，无所谓。虽然没听见，但八九不离十，而事实也差不多。
　　“对了，怎么不叫云彩过来一起吃饭。”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炎天亚不是那么关心，随即问道。
　　“叫了，她说晚上有事情不来了。”曲司辰的目光从离开的女生的身上移了回来，他总觉得那女生的身影与云彩有几分相似。
　　过了一会儿，他们吃完晚饭离开时，那女生回来了，头上的帽子没摘下，衣服微湿。那女生径直走到收银台，摊手对着收银台上的男子，也就是这家店的老板。老板呵呵一笑往她手里放了几张钱币，女生顿时嘻笑。

　　“外面下雨吗？”收银台上的男子看云彩的衣服微湿。
　　“对啊。”云彩望出窗外，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细雨，淋淋沥沥，透着丝丝凉意。
　　“到里面换件衣服吧，等一下感冒还不被你哥骂死。”
　　“桧哥，我怎么记得只有你骂我哥，我哥从没骂过你啊。”云彩嘻笑着走进收银台后面的房间。那是员工的休息室。
　　“你这丫头！”被云彩叫作桧哥的男子笑骂，他是这家纯绘餐厅的老板，全名叫云桧，是云彩哥哥的好朋友，也是他们的同乡。刚刚毕业，在这里开起店，开起他的创业生涯。
　　他目光落到餐厅中心的钢琴上，思考着怎样把它围起来。像今天有客人走上前要求一些云彩不愿意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几次了，钢琴上放着的水杯就是专让云彩泼的。虽然要求的不是什么过分的事，都是让她弹一首什么歌、让她陪喝杯酒什么的，但长期下去他担心云彩的安全。
　　“桧哥，我饿了。”云彩换了件同款的明黄的连帽长衣摸着肚子出来。
　　“饿了到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吧。”云桧把找零递到客人手里，“这是找你的。”
　　云彩伏身上收银台，“你就这么敷衍我啊。”
　　送走客人，云桧正眼看她，像对待客人般，“想吃什么到厨房里叫厨师做给你吃，那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云彩满意的从收银台上下来，往厨房走。
　　“对了。”云桧想起来，“你哥下星期过来吧？”
　　云彩停住脚步，“不知道，他跟你说过来吗？”
　　“没有啊，我想下星期你生日他肯定会过来的。”他那位好友有多疼这个妹妹他是知道的。
　　“谁知道，到时再说吧。”云彩走回几步背靠收银台无所谓的说。
　　“想要什么礼物呢。”云桧双手放到台子上，撑起自己。
　　云彩看着他，嘴角慢慢上扬，“你知道的。”
　　“嗯。”云桧是家里的独子，对于云彩这个朋友的妹妹也当自己的妹妹般对待，对她很是宠爱，当下点头答应送她想要的礼物。
　　“谢谢桧哥。”云彩欢笑，蹦跳着去厨房。
　　云桧摇摇头，满是宠溺。

　　云彩回来后的那天是星期六，今天是她回来后第一天上学，一回教室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云彩大致知道为什么班主任叫她去，她一连请了一个月的假，虽然说是请可就打了个电话给他，没经他同意就挂了，基本上跟通告他一声没差别，所以班主任会找她很正常。
　　“班主任，找我有事吗？”云彩站在班主任面前恭敬的说。
　　“来啦！”班主任停下手上的工作，转过身面对着云彩，脸上带笑不像是要责骂人，“我想你已经猜到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事了。”
　　“知道。”云彩点头。
　　“那你说缺了的课什么时候补回来呢？”学校规定请假一天以上的必须利用课余时间，比妈周六、日，来补回缺了的课，而云彩请了足足一个月，缺的课可多了。班主任没有说她请假的事，而是担心她学习的事。
　　“班主任，要是这次的期中考试我仍然保持第一名，满分的第一名。那缺了的课还要补吗？”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对策了，要她补课了怕她成绩下落，只要继续保持第一，补课什么的应该就用不着了。
　　“这……”虽然知道云彩这个学生很聪明，但缺了一个月的课她还能保持第一吗？而且是满分的第一，作为班主任的他有点担心。
　　“我一定是第一的。”云彩信心满满，见班主任还在犹豫不定的样子她安慰道：“老师你答应吧，这样老师们也不用那么辛苦帮我补课了，不是很好吗？”
　　“你真的能保证成绩不下滑？”
　　“嗯，能保证。”云彩很肯定的说，拿起班主任桌上的一张奥数竟赛表，“要是老师答应，这个竟赛我可以参加。”
　　“竟赛的事先不说，明天就期中考了，请假这一个月有学习吗？”班主任把奥数表放回桌面，认真的对云彩说。
　　“老师，我考试不是靠临时抱佛脚的。”云彩笑，“就这么说定了，保持满分第一不用补课。”
　　“那好吧，回去学习吧。”班主任妥协。
　　“谢谢老师！”云彩乐呵呵的走出办公室。

　　“笑得这么开心，班主任不用你补课啊。”蓝雅诺打趣的问。云彩笑呵呵的从办公室回来，她的心中早已有答案了。
　　“嗯，成绩不下降就不用。”云彩说得异常的轻松。
　　“就你，直接参加高考都没问题，区区一个小型考试难得到你吗？”蓝雅诺瞄了她一眼，云彩的实力她是清楚的，“你早就想好了吧，为了不补课。”
　　“嘻嘻，”云彩抓抓头发，“是有想过啦，继续保持第一，成绩不下落什么的。”
　　“第一？”蓝雅诺有一丝担心，“那你要小心陈顷了，这个月你不在他拼了命的学习，誓要超过你拿第一。”
　　“陈顷？谁啊。”云彩在脑里的搜索这个人，可没有结果，他不是自己班的吧。
　　蓝雅诺摇摇头，为陈顷感到悲哀，他视人家为竟敌，拼了命想赢，可人家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是隔壁班的，入学成绩排在你后面。”
　　“是吗。”云彩坐回自己的位置看起书来，完全没当回事。

　　接下来了连续四天的考试，然后是周六、日的假期。周六的晚上，云彩的宿舍四人与方之铭宿舍的三人来到了纯桧西餐厅。
　　“彩，期中试没问题吧。”曲司辰问，心中担心着。
　　“没问题，能有什么问题啊。”云彩惘然的眨眨眼睛。
　　“第一就不用补课的事我们听说了，嘿嘿你不会要去补课吧。”炎天亚奸似是乐意看到云彩周六、日还呆在教室里上课的样子，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你就……”云彩伸手打他，炎天亚躲开，云彩再打终是打到了，“你就那么希望我补课吗？让你失望了，我云彩可不会补课的。”她就是不愿意周六日还要上课才跟班主任那么说的。
　　“真的没问题吗？听说陈顷在你离开的一个月拼命的学习，不怕被他超过吗？”曲司辰担忧。
　　“没问题啊。”云彩自信满满的说。
　　“别说得那么确定，不怕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方之铭飘了她一眼，看她说得十足十的样子忍不住打击她。
　　“成绩出来啦，除非有人另类加分，要不然第一名还会是我。”云彩喝了口水，望向厨房，站起来，“怎么还不上菜啊，我去看看。”
　　“喂！你别乱来。”坐在她旁边的蓝雅诺想拉她，可哪还拉得住啊，云彩已走出去一段路了。
　　“她的意思是得满分？”炎天亚张大嘴，希望自己理解错误。
　　“成绩不是没出来吗？她怎么知道自己满分啊。”麦可可说。
　　云彩走进厨房没发生什么事后蓝雅诺转回来，“说起来，今天一大早彩就被班主任叫去阅卷了，知道成绩不奇怪啊。”蓝雅诺笑道，“再说了，彩可是以满分入学的。”
　　“满分入学？”麦可可、炎天亚震惊，曲司辰微诧异，水果、方之铭一点不感觉意外。
　　“噫？你们不知道吗？”蓝雅诺微感吃惊。
　　“彩平常做的题比我们做的深很多。”水果突然冒出一句。
　　云彩捧着个托盆回来，“姐妹兄弟们，吃的来啦。”
　　“怎么你上菜，服务生呢？”曲司辰皱眉，端过托盆。
　　“跑人家厨房，没被人家怎么样吗？”蓝雅诺狐疑。
　　“没事，熟得很呢。”她这回答同时回答了两个人，因为熟得很所以自个儿上菜，因为熟得很进厨房人家没把她怎么样。
　　“彩彩，不介绍下你的朋友给桧哥认识？”云彩的后面跟着个捧着托盆的男生，比他们大五、六岁，正是这家餐厅的老板云桧。
　　“你跟老板认识？”众人吃惊，其实认识店老板一点也不奇怪，只是云彩跟老板好像很熟。
　　“嗯。”云彩端过云桧手上的托盆放在桌上，“他是店老板云桧，我的桧哥，是我哥哥的好朋友。他们是我的学长跟室友，曲司辰……”云彩一一介绍。
　　“云老板你好。”他们齐声说。云彩大笑，他们居然叫桧哥云老板，认识的人要么叫他桧哥，要么叫他桧，要么叫他云桧，云彩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云老板。
　　“哈哈哈！”云桧爽快的大笑，“跟彩彩一样叫我桧哥就好。”
　　“桧、桧哥！”他们拘谨的叫着。
　　“你们慢慢吃，这餐桧哥请客。”
　　“我来吃饭你能收钱么。”云彩笑说。
　　“你这丫头！”云桧溺笑，“那你就多吃点，省得被你哥说我没照顾好你。”继续工作去。
　　“这里常有人来弹钢琴的吗？我上次见到……”方之铭飘了眼钢琴的方向，原本没有东西围着直接放在那儿的钢琴，现在做了个台子周围围上的护拦边上放着盘栽。是要把弹琴的人保护起来吧。
　　云彩顺着他的方向看了眼，“那一定是我了，这里除了我之外还没有人来弹琴。”
　　曲司辰微微皱眉，方之铭却微微一笑，看着云彩的眼神包含深意。
　　“云彩你还会弹钢琴啊，怎么没听你说过啊。”麦可可听到他们的对话凑了过来八卦八卦。
　　“你没问我不就没说了。”云彩说。
　　“学了多久了，弹得棒不棒。”
　　“五岁开始跟睿学的。棒不棒啊……”云彩思考，“在全国赛中得过奖，应该算棒吧。”
　　“五岁开始？跟睿学的？”麦可可一下子来了兴趣，“怎么样的？说来听听。”
　　“嗯？是啊那时……”云彩讲起了小时候的事。

　　很多年前的某一天，云彩还很小。训练完的小云彩，穿着白色的道袍回家。半路途被一屋子传出来的美妙声音吸引住，她站在那儿仰着头细细聆听，似乎这样会听得更真切一些。
　　突然那美妙的声音停止了，仰望着的那屋子二楼的窗户爬上一个比小云彩大些的男孩，男孩纵身一跳，摔到云彩身上。
　　小云彩跌倒在地，男孩压在她上面，虽然不痛但吓得哗哗大哭。
　　男孩顾不上疼痛从她身上起来，捂住她的嘴，时不时的往他跳下来的窗户看，拉她到墙边压低声音怒喝，“不许哭！不许出声！”
　　小小的小云彩害怕了，停止了哭声，粉嫩的小脸眼泪滑落，点点头。
　　“匡睿！你这小家伙又给我跑了，叫你好好练琴怎么就是不听呢，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窗户传出妇女气急败坏的骂声，声音由近及远，应该是走出了那房间。
　　“哥哥！”小云彩小心的拉拉比自己大的男孩，胆怯的指了指那窗户，稚嫩的说：“好好听的声音。”
　　“嗯？”小匡睿歪着头，面前这个女孩因刚才的哭过粉嫩的小脸微微泛红，脸上挂着两行泪水，很是可爱。
　　见哥哥没有生气小云彩胆子大了些，指着那窗户，“好好听的声音……”随即哼起刚才听到的曲子。
　　“你是说钢琴声好好听？”听着小女孩哼的曲子小匡睿明白了，那是他刚才弹的钢琴曲。
　　“钢琴？”小云彩歪着小脑袋，听不懂哥哥说的是什么。
　　“嗯，钢琴能弹出好好听的声音。”
　　“钢琴、好好听？”小云彩懵懵懂懂的说着这两个词，似乎在想这两个词的关系。
　　“要不要听，哥哥带你去听好好听的。”他是因为不想练琴才跳窗逃跑的，但现在听到有人说他的钢琴好好听又想弹了。
　　“好好听的？”小云彩眼睛睁得大大的高兴的说，“彩彩要听，彩彩要听。”
　　小匡睿带着小云彩回到刚刚跳窗逃出来的琴房，与小云彩同坐在钢琴凳上，随意的弹奏几个音符。小云彩顿时乐呵呵，跟着伸出小手指，轻轻的按下一个琴键，清脆的声音响彻房间，小云彩笑得更乐。
　　那一年云彩五岁、匡睿七岁，自此两人常在琴房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