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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笛起周谷清音扬
    四月中,土膏脉动,天气正不风不雨晴和。杜鹃色夭艳然,花气纷浓。洛阳西郊延绵的周山上,微云轻绕,闲淡消散。这周山乃周灵王墓冢,山巅为王陵,其东又三陵并列,皆植松柏,葱郁无比。此外西处的层层坡岭之上,为当地百姓所植茶树,新翠如剪,绿屏叠障。此刻山麓不远处的道上,正姗姗走来几名红衫绿裙的少女,皆提着篓子,一路带笑上了山坡,随后缓缓散入青丛之中。
    苏玉陵将目光从坡岭移回山麓正中那个一两月前便已砌建好的高阔擂台,看了一阵,随即又拿出她随身带着的“千里眼”,细细观察起来,却不禁皱起了眉心。当下她跟朱绵栊便站在这周山山麓“琵琶头部”的“弦槽”之地,正如当初计划时所说一样。只是今日分明已是谷雨时节,却硬是未见半个人影。高台空空荡荡,只有前边横着的大红条幅寂落地悬挂着,因无风,都不曾飘动过一丝,显得更无生气。
    站在一旁的朱绵栊见苏玉陵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四顾,心知她心情略有焦躁,摇了摇头,朝她微笑道:“现在至多是辰初时分,离大会还有大半个时辰,没有人到也很正常,是我们来得太早了。”
    今日天未亮,二人便在欧锦程和丁氏兄弟的伴护之下悄悄来到此地。而那三百侍卫,从昨日傍晚天黑起便开始分散着按照原来计划暗伏起来。虽然一切看起来皆十分顺利,可苏玉陵心里却有些不安。也许是以前大大小小总会遇上些麻烦,而在大会当天,氛围反倒如此平和,直叫人感到不适:“阮千隐不会把时间改了吧?”
    朱绵栊一听,笑道:“延迟日子也免不了这一天,他不会做这种麻烦事的。”
    苏玉陵见对方平静模样,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可顾虑,便继续瞧着山麓附近的情况。
    朱绵栊看了看苏玉陵,心中一叹,回过脸暗自沉思。自那日与陈若岸商计之后,这十天来就未见阮千隐对自己有什么动作,那吕善扬亦是。这的确有些奇怪,即便阮千隐认为陈若岸在大会之上将站在他那一边,可无论如何那也只是一种手段,他依旧无胜算。他跟吕善扬应当做的难道不是在这十天里阻止自己出现在武林大会之上?如此悠坦,究竟是因为已有了应付自己的方法在心,还是觉得既然阻止不了便不去做白费力气的无谓之事?且今日一早出发之前,自己又派了几名侍卫在他们二人住处查探,可人却是到现在还未过来回报。而现在又是这番情况,怎叫自己不起疑?不担心?
    “栊儿,”苏玉陵看了一阵后,又转向朱绵栊,开口道,“还是没人,不如我去——”
    “不可。”朱绵栊立刻打断,看了看她,接着朝右后方转过脸去,“锦程,士翱,士翔!”
    话毕,便从二人所站之地的后边树丛中飞快窜出三个身影:“郡主!”
    朱绵栊看着三人,吩咐道:“锦程去玲珑宅,士翔、士翱去云屏客栈,看看两派的人究竟出来没有。不必多探,速去速回!”
    “是,郡主!”
    朱绵栊见三人离开,便看向苏玉陵,沉声道:“我知道你担心,但现在最好不要乱跑。”
    苏玉陵朝她轻轻一哼:“你也觉得哪里不对么?”又道,“阮千隐兴许真把日子给延迟了,他一时可能还未想到在大会上应付的好法子。”
    朱绵栊摇了摇头:“我虽不信这十天里他们真的什么事都没做,但定不是用来延期的,那才是真正的无谓之举。”顿了顿,又自语道,“不过,若是换地方,可比改日子有用多了……”
    苏玉陵一愣:“偌大的武林盛会,场地怎能说换就换?单是建个擂台就要花上好一阵工夫。不可能的……”正疑虑间,手中的“千里眼”忽的被对方一拿,“怎么了?”
    “有人来了。”朱绵栊边道边举起它望向“山口”处行来的点点身影,看了一会儿,不禁皱起眉来,“果然不出所料。”
    “谁?”
    朱绵栊放下“千里眼”,看了看苏玉陵,接着将其递回。
    苏玉陵疑惑,接过仔细观望。只见道上正有序走着三队人,数目大概五十左右。三位衣着看似长辈年纪的人走在最前头,二男一女,此刻正并肩缓缓而行。虽瞧不清面貌,不过苏玉陵对这几个身影可是再熟悉不过,看着不禁心中一动:“师父……施前辈,白先生……”
    “玉陵……”
    苏玉陵低下脸去,思怀一阵。良久摇了摇头,朝朱绵栊笑道:“栊儿说什么‘不出所料’?”
    朱绵栊不答,道:“要不要去见见你师父?三天前他们到了洛阳,你怕我担心还是没去瞧瞧他们。”
    苏玉陵一听,淡淡一笑:“可是见了又要说些什么呢?”
    朱绵栊握起她的手,微笑道:“去吧,阮千隐不会来这里了。”
    “为何……”
    “别管这么多,我知道你想见他们。”朱绵栊道,忽的扬唇一笑,“你看着,这回本郡主定会好好说话。”
    苏玉陵稍稍一怔,随即看着她笑了笑:“遵命,郡主。”说着便揽起对方,从高丘飞下,直往薛半儒等人行走之处去。
    再说薛半儒、施无香和白霜衣三人,正带着众弟子往山麓的擂台处慢行,正讶异一路上都没碰上其它门派的人,却忽见一名身穿杏红色衫裙的女子揽着另一名绛衣女子从远处飞来、在约摸十丈之远的地面缓缓着落,不免心起疑惑。
    落地后的苏玉陵边走着,渐渐看清薛半儒的脸庞,又见同门也正往自己这边瞧,一阵激动。拉起身边的朱绵栊疾走了几步,直迎到众人跟前。心起微澜间,看着薛半儒便开口欲叫“师父”,却是见他面色冷厉地看着自己,心不禁一悸:“师、师……施前辈,白先生……”顿了顿,才略低下头敬道,“薛前辈。”
    零孤派弟子见薛半儒不应,故也不便多语。行在白霜衣身后的白少葱本想叫声苏玉陵,却又见朱绵栊走近她身边去握住了手,便立刻将话吞了回去。与她有同样反应的,还有静静站在最后边的温墨池。
    苏玉陵虽也料想到了此情形,不过真当薛半儒不理自己时,还是一阵难过,又见白少葱和温墨池欲言又止,心中不住嗟叹。抬起眼偷偷瞧了瞧人群之中,见同门皆在,却是依旧没有见到江远汀,不禁暗暗皱眉。远汀和乡雪姑娘,不可能还未从眉州回来,究竟是去了哪里?
    施无香见气氛沉凝,看了看薛半儒,朝苏玉陵淡淡道:“二哥近日又上火,别放在心上。”又问二人道,“你们如何会在这里?此地又为何会这般冷清?”
    苏玉陵正欲说话,朱绵栊已接口道:“武林大会举行之地已为阮千隐暗中所换,你们……三位前辈因被他怀疑与本郡主有关而没接到他的通传,仅此而已。”
    众人听着皆一疑,苏玉陵心中亦是一阵迷惑。阮千隐一早便知自己与施无香等人关系匪浅倒是不假,可他若是要做到逃过王府那么多侍卫的眼睛向各派暗中通传,又要做到让各派不走漏风声,何其之难?再者换地方不比改时间,没有一个极具说服力的理由,又如何能让各派都听从于他?
    朱绵栊见苏玉陵皱眉暗思,便朝她道:“但凡阮千隐白日里的行动,的确都会被我安在各处的人看到,可若是晚上呢?以他的轻功,要无声无影,怕是简单之极。”顿了顿,接道,“柯姐姐说的对,阮千隐他毕竟是盟主,再狂妄再急躁,也定有其深沉心思。此回毕竟是大事,若是能瞒过本郡主,他放一回架子又何妨?”
    苏玉陵一思,点头道:“曲水此话不假……”想了想,又疑道,“只是各派的口风都这么紧?别派不说,那云迈和陈若岸,究竟是何心思,居然也愿意顺着阮千隐……”说着一顿,沉吟须臾,才恍然道,“是了,他们才最愿意。陈若岸虽已站在这一边,可那也是为了孙可道的名声。如今若有机会不让你将事情在众人面前抖出来,他自然高兴;云迈也是,他所想的,只是要留住你的性命,至于那种事,能不说,定然也不会说的。”
    朱绵栊轻轻一笑:“正是,云迈只要我不死,其它事根本不管,也不懂,从来都是随之任之。”又道,“如今陈若岸他心里也清楚我还需要他的‘罪己书’,觉得有后路可退,故而亦不担心。”
    施无香听着,倒是明白一些。多年前为了见容静商一面,循迹找去万花川谷,虽不久便离开,却也在那里听闻了一点零碎。如今见朱绵栊出现在此地,说着那些话,也隐约猜到她要做什么了。只是薛半儒心中不明,虽知朱绵栊与阮千隐、云迈他们有怨仇,阮、云几人也皆是些奸诈之辈,但也无法将与他们敌对的朱绵栊跟“好人”联系到一起。且这段时日依旧对她带走苏玉陵的事耿耿于怀,故而一看到她,心中便一堆怒气,不禁冷面以对。
    朱绵栊淡淡瞥了眼薛半儒,心道还是别与他说话,于是看向施无香道:“既然如此,几位前辈还是先回去吧,此地是不会来人的了。”
    站在近旁的傅敬樘看了看薛半儒,心知他有话要问却不想开口,想了想,便朝朱绵栊看去:“那敢问小郡主,场地被阮千隐换到何处去了?”
    朱绵栊一思,立刻摇头:“本郡主也不知,否则怎还在这里?”
    “这……”
    薛半儒淡淡一哼,斜睨一眼朱绵栊:“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只你自己清楚。”
    朱绵栊皱了皱眉:“就是不知道。”说着走到苏玉陵身边,轻声道,“好了,见过一面咱们就走吧,薛半儒还是很讨厌……我。”
    苏玉陵看着她微微一笑,想了想,朝众人望去,幽然道:“既然如此,玉陵就在此别过……”又低低道,“保重。”说完便立刻移开目光转过身去,牵起朱绵栊的手离开。
    才走了几步,二人便听到身后一阵握好佩剑、起步跟来的齐声。朱绵栊脚步一顿,重新转过身去,面向着众人看了一会儿,淡淡道:“不许跟来。”
    薛半儒一听,轻笑一声:“我们去参加武林大会有什么不对?同路而已。”
    朱绵栊皱了皱眉,厉色道:“我不妨告诉你们,本郡主身上有《归元真法》。你们三个掌门若是与我一同找去,难说会不会中了阮千隐的奸计,到时候被他冤枉你们居心叵测,可别怪我!”
    “《归元真法》?”众弟子一疑。薛半儒也微微讶异,朝朱绵栊道:“你身上何故会有这传闻中的真法?”
    朱绵栊冷哼一声:“不是那东西,如今会有这么多事么?”
    薛半儒眯了眯眼。一旁的白霜衣暗暗思忖了一阵,忽的朝薛半儒低语道:“二哥,传言定王府的王妃貌美无比,可却没人见过,容归元的女儿也貌美无比,亦没有人见过。好端端的,王府竟有容归元的秘籍,会不会是?”
    施无香站得近,听到声音,又见朱绵栊冷着脸看着薛半儒和白霜衣,便朝二人道:“二哥、四弟,无关之事我们还是别管了,如今究竟是该如何?”顿了顿,“依无香看,我们本对比武无甚兴趣,倒是不去也罢。”
    “还是施前辈说的对。”朱绵栊不待薛半儒和白霜衣说话,便笑哼道,“此次武林大会,本郡主会叫它变成杀戮大会,屠狼弑虎,你们怕是更不感兴趣,就不必去了。”
    薛半儒接道:“听小郡主这么一说,老夫可是更想去了!不论对比武有无兴趣,既是武林中人,如此盛会,自也不能错过。”又问道,“究竟是在何处?”
    朱绵栊面色一沉,暗恼对方不领自己好意,冷声道:“说了不知道,你还想如何?当下本郡主自己也得找起来!”
    薛半儒笑回道:“老夫岂不知你诡计多端,快说!”
    “本郡主没空与你们啰嗦……”朱绵栊略一眯眼,“耽搁了本郡主的时间,你们也逃不了责任!”
    薛半儒面孔一板:“你这是什么口气!”
    在旁听着的苏玉陵见此情形,无奈摇头。心中一思,便悄悄拉过朱绵栊,轻声疑道:“看栊儿这样子,是知道阮千隐把地方换在哪了?”
    朱绵栊见众人凝神细听,烦躁地皱了皱眉,便转身凑近苏玉陵耳畔,声音极轻地道:“我也是猜的,阮千隐——”
    苏玉陵听着微微一愣:“原来如此……”随后又稍稍看了看薛半儒,见对方也正淡淡瞧着自己,一垂眼,便立刻转回脸来。
    朱绵栊说完,离开苏玉陵身旁,朝众人凛然道:“本郡主真的已没有时间再等,否则待我找到地方,那些人都已比好武散了!”
    薛半儒瞟了她一眼,淡淡一哼,不语。
    苏玉陵心中自是有些落寞,牵起朱绵栊的手,对她道:“不如我们先回原处,欧护卫他们兴许已经回来,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消息。”
    “也好。”朱绵栊应了一声,看了看站在前面的薛半儒、施无香和白霜衣三人,柔下语气道,“既然如此,各位前辈还是先回去吧。”
    施无香点头,代薛半儒道:“你们保重。”
    二人回到之前的高丘处,果见欧锦程和丁氏兄弟已站在那里等着。朱绵栊立刻走近,朝三人问道:“如何?”
    欧锦程皱眉道:“玲珑宅里无一人,全都出去了。”
    朱绵栊听着,冷哼一声,又朝丁士翱、丁士翔看去:“九宫教?”
    二人心一紧:“亦是如此。”
    “那先前派去的人呢!”
    三人互望一阵。欧锦程稍一垂眼,低低道:“在谷水县近郊发现……”
    朱绵栊皱起眉:“尸首?”见欧锦程点头,不禁咬牙道,“岂有此理!”静了静,又问道:“那查到人都去哪了么?”
    丁士翱摇头,道:“云屏客栈附近的百姓都说一行人是一齐出门的,自然以为是参加武林大会去了。却未料,根本不是来此地……”顿了顿,“郡主说不必多探,我们便先回来禀告。”
    “做得对。”朱绵栊应了一声,又淡淡哼道,“这下本郡主倒是被他们算计上了。”
    苏玉陵想了想,忧虑道:“可一到城郊县郊,人烟少,岔路多,当下一时该如何查他们去处?”又蹙眉道,“若是误了时间……”
    “不必担心。”朱绵栊搭上苏玉陵的手臂,暗自一思忖,静静道,“不过是换了地方,也无什么差别,只是本郡主此回得晚到一点而已……”想了想,朝欧锦程和丁氏兄弟吩咐道,“你们,还有郑领卫和冯总管二人,依旧带了侍卫,立刻随我动身!”
    三人不明所以。苏玉陵也问道:“栊儿真知道他们去了哪?”
    朱绵栊看着她摇头笑道:“刚才跟薛半儒是瞎说,这下我真是猜的了。”
    苏玉陵一笑,伸手摸了摸朱绵栊的脸:“猜哪里?”
    朱绵栊轻轻一叹,蹙眉道:“洛阳嵩县白云山。”
    “白云山?”苏玉陵一疑,暗思了一阵依旧想不透,“为何偏是那儿?”
    朱绵栊道:“白云山高峻,上去得花不少时间。”
    苏玉陵心一紧:“你是说他们把地方换到山顶上去了!”又道,“可若是要山高,洛宁县的全宝山也可,为何还要去白云山?”心不禁一忧,“白云山在洛阳最南,离此地那么远,若是过去,至少得花两个多时辰……”
    “正是因为如此。”朱绵栊道,“既要比武决胜负,又要避开我,阮千隐找这样一个地方,的确极好。”又道,“你想,我找不到他们的去处,正是如他们所愿;即便被我猜到或发现,可我若赶过去,要花上两个多时辰,而他们皆是学武之人,脚程多快?怕是这个时候,那些人都已到山下了。”说着微微叹息,“且白云山最高峰比之当初华山要高,却又没那么险,他们轻功上去倒是容易,于我却依旧是个难题……”
    苏玉陵一听,眯眼道:“原来如此。若是换在全宝山或者其它之地,与我们所花的时间就拉开不了多少;白云山高且远,就不一样了……”又哼道,“他们竟算计得如此清楚!”
    朱绵栊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去。”
    “栊儿。”苏玉陵皱眉道,“如今这只是猜测,若是不在那里,该如何?”想了想,“不如先派人去城郊各条路上查查人迹?”
    朱绵栊止道:“没有时间了,他们去那里的可能最大,我也只得孤注一掷。我们当下马上赶路,直接往南走。快点的话也许能赶上,就当不看他们的比武了。”叹道,“若再耽搁,待我到了那里,他们就真的已下山了。”
    苏玉陵听着暗恼道:“只怪一直想不到他们会有这一出,否则便早一天去白云山……”
    朱绵栊摇了摇头:“没用的,若是我们早一步,他们可再变换计划不是么?要是那样,我们还得从上面下来,再去别的地方,更为麻烦。”
    苏玉陵道:“话虽如此,只是我怕你白费心力。”
    朱绵栊浅浅笑道:“谁说白费心力?若人真的不在上面,我们便看了日出再下来啊。”静了静,又道,“再说这回不是上华山、去了就下不来,我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苏玉陵看着她微微一笑,只是一想到白云山比华山还高,便为她心疼不已,可这次机会已等了那么久,如何能再错过?淡淡笑了笑,道:“自然要去,白云山日出多美。”说着伸出手抚了抚对方的肩膀,“只是山上高寒,今日你穿得又少……”
    朱绵栊一笑:“你知道我不怕冷。”说着握起苏玉陵的手,柔声道,“若真的冷,你要给我取暖。”
    苏玉陵笑着轻轻揽了揽朱绵栊的肩:“那我们走吧,如今我做什么都在你眼皮子底下,总不能把白云山的路也堵了吧?”
    朱绵栊笑道:“你傻么,白云山可不止一条道,你要堵到什么时候?”
    苏玉陵怔了怔:“是吗?”想起什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欧锦程几人,又轻轻在朱绵栊耳边道,“当初这琵琶麓的计划是不成了,那你答应我的甜头是否也不作数了?”
    朱绵栊听着脸一红,往苏玉陵身前偎了偎,低声道:“我说了让你给我取暖了啊。”
    苏玉陵愣愣道:“原来‘取暖’便是‘尝甜头’的意思,真是意味深长……”扬唇笑了笑,“那我真是要多谢阮盟主他们了。”
    “不是!”朱绵栊抬脸,羞恼道,“是你把‘尝甜头’想得太意味深长了!”说着重重踩了苏玉陵一脚,“不与你啰嗦了!出发!”
    苏玉陵笑着看着朱绵栊走开,良久却渐渐隐去笑意,转而轻轻一叹。白云山玉皇顶乃中原第一峰,丈六百六有余,如今她的寒症虽然已治,可要爬那么高的山,又究竟会如何?
    再说薛半儒、施无香和白霜衣三人正带着众弟子从周山回洛阳城中,此刻快要出了山麓,依旧在周谷之内,只是这回是换做三人在后,缓缓而行。
    “葱儿你走后面做什么,跟师兄姐走一起去!”
    白少葱正左思右想慢慢走着,忽的听到身旁一声低斥,心一惊,皱了皱眉,侧过脸叫道:“爹凶什么呀!我来时不也走你边上么!”
    白霜衣朝她道:“大人要说话,小孩子走远一点。”
    白少葱哼道:“现在我又成小孩子了,要我嫁人、喋喋不休的时候便斥我年龄大!”就知道你们有话要说,定是刚才朱绵栊悄悄说给玉陵听的时候,被你们用深厚的内力听见地方换哪儿了!
    白霜衣呵呵笑道:“爹说的有错么?是该嫁人了。”
    白少葱嘴一撅,走到施无香身边:“三姑姑,我爹真是烦人,过些天我又要离家出走了。”
    施无香笑了笑,轻声问道:“少葱可有中意的人?”
    白少葱眉一蹙,哼了一声便又跑去薛半儒身旁。
    薛半儒也笑了下,朝她温和道:“少葱看我零孤派的徒儿们,哪个好啊?”想了想,“墨池如何?”
    白少葱听着,低叫一声,便欲跑去前边队伍得个清静,正要移步间却忽而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清绿的笛声。此刻那声音又倏忽一高,依约芦花丛中一行白鸟惊起,絮雪飘摇,云水悠悠;笛声渐近时音扩而散,低回缓长,又如黄鹤之回旋于高楼,绝寒寂寂,一滩月朗之下,似有万木霜飞。
    白少葱沿着笛音,抬脸向前上方引颈而望。须臾,便见一名身穿玉色长衫的男子,轻轻腾着一旁的树端,衣袂飘举引声而来。缓缓,那人的身影逐渐靠近,最后飘落在自己四人的跟前,双脚稳稳着地。
    只见着地后的人将横笛从唇旁一收,秀顺的流苏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不经意挑过自己的刘海。又见笛子在那人指间打转一圈后瞬即挂回了他的腰间,白少葱不由得眨了眨眼,朝对方叫道:“你、你耍什么流氓呀!”
    男子正是那玉笛公子祝眠书。只见他双臂抱前,睁大眼凑近白少葱,疑道:“你看不出来么?我明明是在耍英俊。”
    白少葱轻轻一哼,随即跑到白霜衣身后,撇嘴道:“爹,此人大胆。”
    白霜衣自不认识祝眠书,薛半儒和施无香也正疑惑,欲开口相问,却见原本走在前头的温墨池疾步走了过来:“祝兄弟……”
    祝眠书听见声音,笑了笑,回身道:“墨池还认得我啊!”
    温墨池走近,朝祝眠书微微一笑,又对薛半儒道:“师父,这位祝兄弟是玉陵的朋友。”
    薛半儒一听,朝祝眠书看去:“这么看,你是专程而来了?”
    祝眠书轻轻一叹,皱眉道:“其实我正要去周山山麓找玉陵,心想途中既遇到了你们,便下来问问看见她没有……”
    几人并不答话。薛半儒瞥见前边众弟子皆往这里张望,便走到傅敬樘身旁,道:“敬樘先带大家回客栈,记得好好相处,为师和两位师叔过会儿便到。”
    傅敬樘心知薛半儒所想,便点了点头:“师父小心了。”
    薛半儒看着他安心一笑,随即又走向祝眠书:“小兄弟有什么事要找玉陵?”
    祝眠书摇头,只问道:“几位前辈见过她了吗?”又道,“若她们不在擂台那里,我便不过去了,也可省些时间。”
    薛半儒略一皱眉:“老夫是她师父,有什么话与我说便是。”
    祝眠书晃着脑袋笑笑:“可我只是玉陵的朋友啊!”
    “你——”薛半儒气道,“玉陵都交了些什么朋友!”又自语道,“那个陆拾寒,看着倒也是好端端一个标致姑娘,却不知又把冷心弄到哪里去了!”
    祝眠书听着笑了笑,一思,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朝白少葱柔声道:“姑娘,见过玉陵了么?”
    白少葱心中又暗骂祝眠书耍流氓,皱了皱眉。不过心下觉得跟着他或许可以找到苏玉陵,想了想,便道:“玉陵刚才……”
    “葱儿……”白霜衣轻轻拉过白少葱,随即朝祝眠书微笑道,“小兄弟,我们的确见过她,不过,她此刻已不在山麓。”
    祝眠书一思:“那在何处?”
    白霜衣道:“不知为何,大会场地已为阮千隐所换,她们便赶去新的地方了。”
    “她们知道?”祝眠书一疑,急道,“那她们去了哪里?”
    白霜衣回道:“正是东边的万安山。”
    “怎么会是万安山!”祝眠书暗恼着叫了一声,“她们定是中了什么计了!”
    白霜衣又道:“她们先行一步,我们也正往那里去,我想小兄弟你,兴许正好和她们错开了。”
    祝眠书叫了一声,皱眉道:“都怪我晚了一步!”
    见祝眠书此番说话,白霜衣、薛半儒和施无香心中便已明了。原来正如白少葱刚刚所想,之前三人果真以内力将朱绵栊偷偷在苏玉陵耳边说的话听了去,正是“将地方换到偃师的万安山”几字。原本三人真打算将弟子们带回客栈后,一同前去万安山。若不是现在白霜衣套了祝眠书的话,还依旧被蒙在鼓里。
    一想到此,薛半儒不禁眯了眯眼,朝施无香和白霜衣道:“朱绵栊,此女心机真是重。”又哼道,“不过更可恨的是玉陵,竟和她一起欺骗我们!之前还以为她是配合着我才故意问朱绵栊话的!”
    白霜衣摇头劝道:“二哥,兴许玉陵是真不知道、也被小郡主骗了呢?”
    薛半儒恼道:“若真是那样,玉陵岂不可怜!既在一起了,朱绵栊骗谁都可,就不该骗她!”摇了摇头,“如此重的心机……”
    “二哥。”施无香无奈打断道,“不管玉陵是不是故意,小郡主心机重不重,她们这么做也是为我们着想。”又道,“我们已被阮千隐怀疑与她们有关,若是再一起去大会上,那就真如小郡主所说,难免不会被乱扣帽子。难道不是么?”顿了顿,微笑道,“若是不放心她们,我们便偷偷地去,这样才好。”
    薛半儒哼道:“老夫岂不知这个道理?”说着又朝正不明所以的祝眠书道,“既不是万安山,那到底是哪里?”
    祝眠书看着几人,又想了一阵,才了然道:“原来你们骗我,玉陵她们没去万安山!”
    薛半儒三人稍稍得意地笑了笑:“快说。”
    祝眠书暗自一思忖,忽的哈哈道:“既是如此,我们山主定已猜着换在哪儿了,我反倒不必担心!”
    见祝眠书悠悠然一笑之后便欲离开,白少葱和温墨池立刻往他身前一拦:“快说!”
    祝眠书一哼:“玉陵她们不想让你们知道,我如何能说?”说着便仰起脸吹起口哨来,“邙山?郁山?”
    薛半儒摇了摇头,走到他跟前静静道:“祝兄弟,老夫是玉陵的师父,与你一样关心她的安危,我们若是在她们身旁,你想是不是会好一点?”
    祝眠书见薛半儒认真说话,也不敢造次,便收起调子,朝几人静静道:“白云山玉皇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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