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就是爱》丢失的精灵

1、第 1 章

　　全城最好的法式餐厅，开在本来极安静的一条巷子里。但因为它，这种安静被食客们往来的车辆彻底打破了。
　　暖气开的很足，昂贵的水晶吊灯并没有全开，星星点点的烛火才能营造浪漫的气氛，空气中弥漫着玫瑰浓郁的香气和钢琴声。
　　姜悠然第一次来，要不是因为韩志渠，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来，在这吃一餐怕是要耗掉她一个月工资吧！
　　进门之前，她甚至在门口徘徊许久。她穿着八百块的羊毛大衣，头上戴着三十块钱买的绒球帽子、脚上穿的是淘宝上买来的两百块不到的雪地靴。她是这个城市中混迹着的最平凡、最普通的女孩子。
　　她落了座，脱了大衣，摘了帽子，心不在焉地喝着杯子里的水，总觉得自己跟这个地方有些不搭，就像她和韩志渠不搭一样。
　　并不是配不配上的问题，只是不搭而已。
　　她心情忐忑地等着韩志渠。她一面希望他快点来，让她把想说的话说完，想做的事做完，就此了结。一面又暗暗希望他不要出现，因为她实在不能想象和预料他出现后会发生什么事。
　　他出现不出现，对于她来说都一样麻烦。
　　韩志渠走进餐厅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姜悠然，那是他特地订的位置，因为他知道她会喜欢的。她专注地看着窗外，并没有注意到他。
　　他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她才回魂般地转头看他。
　　“你来了？”姜悠然暗骂自己说了句废话。
　　“是啊！等很久了吗？”韩志渠今天心情还不错。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约他。
　　“没有，我也是刚到。”其实他们约的是20:00，姜悠然看了眼手表，正是19:55。韩志渠是极守时的。
　　“点餐了吗？”
　　“还没。”
　　韩志渠一面打了个响指招了waiter，一面笑着对姜悠然说：“我忙了一下午早饿了。”
　　姜悠然笑笑并不言语。其实她倒是一点都不饿，拿了Menu看了半天，也没拿定主意。
　　韩志渠迅速地点完了餐，看着她将菜单翻来又复去，一脸苦恼，干脆替她做决定：“给这位小姐和我一样的！”
　　姜悠然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她根本没注意他点了什么，她又有些气愤，他凭什么替她做决定！算了，反正不管是什么，她也吃不了几口。将Menu合上还给Waiter。又乖宝宝般端起杯子静静地喝水，默默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韩志渠看着对面坐着的姜悠然，齐耳短发并没有打理，有些凌乱的蓬着，也没有化妆，只是因着暖气的原因，脸颊上有淡淡的红晕。她还是那副云淡风轻地样子。但他总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她竟然主动打电话约他吃饭，他是开心的，但又隐隐地觉得她不会只是想吃饭这么简单。
　　她不说，他就不问。他总比她要沉得住气！
　　姜悠然偷偷地打量对面坐着的这个男人，还真是帅呢！不只是帅还很有钱，不只又帅又有钱，关键是这个又帅又有钱的男人说爱她。她原本就幻想着嫁一个这样的白马王子，她本来应该真的像曹绘说的那样做梦都会笑醒。可是现在别说笑了，她连哭也哭不出来。
　　“诶！”还真是让人烦恼！
　　“你做什么叹气？”韩志渠疑惑地看着她。
　　“啊！没有了，就有点缺氧！”姜悠然傻笑地乱掰着，还真的用手轻轻拍了拍胸口。
　　韩志渠好笑地看着她，她就是那么真实才会让他觉得她比别人可爱！
　　餐点陆续送上来，甜点是提拉米苏，最普通的奶油蘑菇汤，蔬果沙拉、正餐是澳洲龙虾，当然还有红酒，她喝不来也认不来，没办法叫出名字说出年份，韩志渠照例端了红酒轻摇浅尝：“1978年的xxxx，不错，试试吧！”
　　后面一串貌似法文，她根本没听懂，也并不关心。她与他碰了杯，只轻轻啜了口，她本来不爱喝酒、也喝不出什么特别。便将杯子放下，拿了勺子去喝奶油蘑菇汤，味道确是很好。姜悠然暗忖：以他的挑剔，他挑的餐厅，实在不可能差到哪去。又转念一想，以他的挑剔，他怎么就能看上自己呢？
　　就自己这副尊容，不能说是丑，可是丢到人群中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出来，皮肤也没有什么保养，到这年纪该长的她都长了，身材顶多算是匀称，外在美没有，内在美呢？自己也不算有才气，脾气秉性也就是这样，随大流中又有些古怪。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呀！
　　她一面寻思，一面看着盘子里肥大的龙虾，实在是很想下叉，可是她不能！只拿叉子轻轻拨动着盘子里的配菜。
　　他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不吃？你不喜欢吃龙虾？”
　　她眼睛一亮，她想她终于等到了，能跟他摊牌的机会。
　　她抬头看他，这一次没有闪躲，今天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我说过我从来不挑食，怎么可能不喜欢吃龙虾。不是不喜欢吃是不能吃。”
　　“不能吃？”他不懂。
　　她要慢慢地进入正题：“韩先生，你难道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吃海鲜会过敏吗？”
　　她叫他“韩先生”，多疏离！难道只是因为他不知道她对海鲜过敏，她就生气了？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对海鲜过敏？”
　　她忍不住笑了，心想这段对话还真是无聊。“不，我对海鲜不过敏。不过，韩先生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病，病人也是要戒海鲜的吗？”
　　“有这种病吗？”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知。
　　“有啊！甲亢，听过吗？”她瞪大眼睛看着他。
　　“甲亢？你是说你有这种病？”他眉头皱地更紧了，关于这一点他还真是不知道。
　　“对！所以我就算很爱吃、很想吃，也绝对不能吃。”她解释。
　　“那这么说，我不该帮你做决定，点这道餐。”他也直视她。
　　她并不打算撒谎：“对，你不该！”
　　他放下手中的刀叉，喝了口酒。他知道她憋不住了，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憋住，她只是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开始。
　　那么就别浪费时间了，他喜欢干脆利落：“你想说什么，说吧！”
　　他就坐在那，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睛又黑又亮，也是她喜欢的。
　　她紧张起来，搁在桌沿的手心里微微地冒着汗气。她见过他这个样子，那是在谈生意的时候，杀伐决断，让对手没有退路。
　　好吧！她也并没有打算半路退缩。姜悠然给自己打气：“韩先生，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
　　小兔子竟然张牙舞爪作势要反攻，韩志渠觉得好笑：“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在吃饭啊！”
　　他竟然给她装无辜，她深吸口气，也不再迂回：“韩先生，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说的是你为什么要强行进入我的生活。”
　　他看着她，挑眉示意她继续。
　　他现在的样子怎么看都像她的老板，让她从心底里生出一丝厌烦来，只想赶快结束今天的对话。
　　“韩先生，我们认识不足三月，今天只是我们第五次见面，前两次见面是在您公司的会议室，第三次也纯粹是工作应酬，上一次是在一个星期前，您请我吃饭，我本着不能得罪公司客户的原则应约，您就对我说您爱我。我当时对您说，我需要时间考虑，可是实际上我并没有什么要考虑的问题。因为，您只是在对我表达您的感觉，并没有询问我的。您说您爱我，可是您并不在乎我爱不爱您。那么我就认为您只是想表达而已，你所表达的我收到了，事情就应该划上句号了吧！”她越说越激动，语速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可是您显然并不是怎么想的，您不顾我的意愿强行介入我的生活，您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她一口一个您，想将他推的远远的。韩志渠竟然没有气恼，还有空让Waiter给她加水，他稍稍变动了姿势，舒服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他平时太紧绷了，也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能放松一点：“说说看，我怎么强行介入你的生活了？”
　　与韩志渠的一派闲适相反，姜悠然此时就像是明显感到对手轻视的公鸡一般，表面斗志昂扬可心里没底。“你，你自作主张给我老板打电话，让他关照我，现在他什么事也不让我干，整天就会催我请你吃饭，约你见面。你让我在工作上的能力没办法展现，事业上的抱负也没办法实现。”
　　姜悠然正激动着，只见韩志渠只伸了两根手指示意她等等，她瞪了他一眼，真就一掌挥过去：“我还没说完呢！你莫名其妙派了个车整天跟着我上下班，一个劲地在我后面打喇叭。我是眼睛瞎了、耳朵聋了还是腿断了，我可以自己走路、坐公车、地铁，我要是赶时间也会自己打车。还有……”她手指向窗外的树下：“你看那站着两人，每天跟着我他们不嫌累啊！我跟朋友逛个街、吃个饭、看场电影都要像犯人一样被跟踪，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啊？”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韩先生，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苦恼诶！”
　　韩志渠看着面前的姜悠然，她眉头紧皱着，死死地盯着他。她非要他说出来，她想要什么？
　　姜悠然眼里的韩志渠呢！他靠在椅子上，死死地盯着她，像要把她看穿。他终于还是开口了：“那些都是我爱护、保护我的女人的方式，恐怕你要习惯。”
　　这句话多少有些拗，拐了几道弯反映到姜悠然耳朵里，她只觉得有股无名的怒火直冲自己的脑袋，然后随着呼吸从鼻腔中喷出：“你的女人？谁是你的女人哪！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做你的女人了？”
　　“我说过我爱你了！你并没有提出异议啊！”韩志渠有些费解。
　　这什么狗屁逻辑？“你爱我？你爱我，我又不爱你！你爱我？你要我提出什么异议啊！你爱我是你的自由，我不爱你那是我的自由，我没有异议啊。我提什么异议？你说一句你爱我，我没提出异议，我就成你的女人了？你至少应该问我，我爱不爱你，愿不愿意成为你的女人吧！”姜悠然拽着这么繁复的文，不忘提醒自己脑袋瓜一定要清醒，千万别把自己给绕进去。
　　韩志渠想：原来如此。他坐直起来，好啊，她要他问他就问：“那么，姜悠然小姐，我爱你，你爱我吗？你愿意成为我的女人吗？”
　　姜悠然快疯了，他表面上看来一本正经，实际上是在嘲笑她吗？哼，她怒极反笑：“韩先生，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我却半点都感觉不到。我爱你吗？我当然不爱！我也一点都不想当你的女人！”
　　她顿了一顿：“请你把你的车、人都撤走，还有麻烦你等一下打个电话给那个花店，以后不要再送花到我办公室了，我一点也不喜欢玫瑰花。还有，请你以后不要再送些奇奇怪怪的衣服、鞋子、包包、香水、珠宝、化妆品到我家了，那些东西跟我一点也不搭，我根本用不上，我家堆都堆不下了，卖也卖不掉，送都送不出去。”
　　她像是抱怨完了，稍稍冷静了一点：“韩先生，如果你只是想和我玩玩，那么就此打住吧，我并不想和你玩游戏。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爱我，那我只能说你爱人的方式实在是太肤浅了。你给我的那些，也包括您本人，确实是我曾经向往的，可是我之前也没有想到，当这一切以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只感到愤怒和烦恼！
　　像你这么优秀的人说爱我，我本来应该开心偷笑的，可是我现在真的笑不出来。你给的那些东西，还有你的爱貌似很高贵，可是对我来说根本没有用嘛!”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看，她希望他能听的懂：“对不起，也许我说的有些严重，不过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她看他紧皱着眉头，抿着双唇，一言不发，竟然有一点点内疚。他竟然还帮她点了杯热奶茶，他这样好，可他们终究是不搭调的，她又有些遗憾。
　　韩志渠一直在听，也一直在想。以前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她们总是欢天喜地的收下他的馈赠，然后自动将自己设定为他的女人。他知道她有些不同，可是他没想到，她能这么清醒的分辨，他更没有想到，她会对他说这么多。
　　“什么样的爱对你来说是有用的？”他突然开口问她。
　　姜悠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对话会这么复杂。他问她，什么样的爱对她来说是有用的？她也没想过这个问题，那么好吧，就借这个机会想一想吧！
　　她竟然拿小勺开始吃盘里的提拉米苏，她对他微微一笑：“其实我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爱怎么能用有用没用去衡量呢，我刚刚说的什么鬼话啊！”
　　“其实爱只是一种感觉吧！我的意思其实是想说你做的那些事并不能让我感觉到爱。我感觉不到它，就好比它不存在一样。”
　　“感觉！”他像是若有所思：“那你怎么才能感觉到它呢？”
　　哈哈……，姜悠然觉得好玩：“我要感觉的到它，前提是一定要有它才行啊！如果根本没有，我要怎么感觉出来，精神错乱哪！”
　　韩志渠只觉得自己有些头大，他的头脑里充满疑惑。
　　她解释：“如果真的有爱存在，不是我要怎么感觉到它，是它要怎么让我感觉到吧！一个真心爱着的人一定有办法让对方感觉到他的爱，他的理解、尊重、包容、关心、体贴、呵护，被爱的人一定都能感觉到啊！可是这些我都没有感觉到啊！”她还不忘记报怨。“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那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你根本不关心！你也根本不尊重我啊！你想给什么就给了，也不问我喜不喜欢、想不想要。还有那个玫瑰花，我真的只是你随口问我就随口答的，我真的没有喜欢它。你完全不顾我的感受，我怎么可能感觉的到你爱我呢。你是真的爱我吗？”她加问一句是要干嘛，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知道，纵然她充满疑惑，但是这一句她不该问出口。她问了他会怎么回答呢？他这样那样回答之后她又该怎么办呢？
　　韩志渠也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的询问他，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他见她一勺接一勺地挖着那块小小的甜点，竟然也勺了一点含在嘴里。他第一次品尝到这样的味道，浓郁的巧克力香气、清凉的奶油、松软的蛋糕，味道出乎意料的好，有一丝甜蜜直达他的心扉。
　　她问他爱她吗？他爱她吗？他忽然想起那么一句诗：一个女人来到你跟前，一面走，一面放光，从那时起，你便完了，你便爱了。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放光的呢？他已经记不清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他确实是爱上了她。
　　他爱她的真实、直率、从容、自在，也爱她的简单、坦荡、朗阔，他爱她想笑就笑时的笑容、想哭就哭时的泪颜、想生气就生气时的倔强面容、自嘲时的可爱鬼脸，他爱她的小善良、小聪明、小活泼、小甜蜜，也爱她的小自私、小迟钝、小文静、小忧郁。
　　她的一切在他看来都那么刚刚好，刚刚好叫他爱上她。
　　是的，也许他不够了解她，他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学历、甚至是健康状况，但是他看到了她身上所有的闪光点。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别的什么人的。这就是他和她的缘分！这叫他相信，他决不能错过她！
　　是的，也许他也不会爱人，因为除了她他也还没爱过什么人，但是他愿意，他愿意学着爱她，他想要让她感觉到他的爱，他必须面对自己的感觉，他也要让她面对他对她的感觉。
　　“是的，我爱你！”良久，他口中坚定的吐出肯定的回答。
　　他直视她的眼睛，她能看见他眼里的自己，她看见自己坠入那片深深的海洋。
　　她的心怦怦的加速跳动起来，这叫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你说什么才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