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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医说:恨不彻底,爱不坦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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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个呢?”阳曦看了眼那瓶富贵竹,葱郁繁茂,绿意欲滴。
“鲜花固然美丽,却没有根,只能代表现在。我们养一盆富贵竹,生命力强,鲜活翠绿,放在家里生机勃勃。会让人想到未来。”江平换过鞋子,在家里找了只花瓶把一大把鲜花插上。
“什么是未来?”阳曦靠在玄关展柜上。声音幽幽的。未来,就是蹉跎,就是活着等待死亡。虚无缥缈的未来,漫无目的的前行,说未来,太绝望。不如说曾经,还能让人笑让人哭。
江平放下花,扭头看了看表情清冷的阳曦,然后走到她面前,伸出双臂搂着她,将嘴贴到她的耳边,温柔的低语:“未来,就是一切皆有可能。充满了未知,充满了挑战,充满了诱惑。如果曦儿不知道你的未来是什么,就像这把被切下来的富贵竹,没了根,没了土,不敢想未来。那么,我愿意做一汪清水,愿意让你在我的怀里生根,让你吸收养分,让你鲜活而快乐的生长。”
呼吸轻轻抚过阳曦的耳朵,犹如记忆中的春风,而那温柔的低语,犹如春天的花语,虽然温柔,却铺天盖地,让人无法躲避,也让人不愿躲避。若世界还有情话,这大约是最动人的一句。充满了包容的疼惜,充满了责任感的甜蜜。
阳曦在江平的拥抱中,没有动作,两人就那样安静了一会儿,阳曦才开口:“不是要喝酒?”
江平放开阳曦,嘴上咧开大大的笑容:“我们先把这个富贵竹给弄好。然后安心喝,我可宝贝它呢。有问题,我会伤心的。”
一语双关的话,阳曦突然有点儿迷糊,就如同她大大的充满了阳光的笑容一样,让自己有种眩晕的错觉,似乎一成不变的黑色心境,竟然被她照耀出了一些朦胧的暖意。看不到前方的路在哪里,却被她引领着没有那彻骨的孤单。
江平扶着阳曦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喜滋滋的把装着富贵竹的玻璃花瓶端到茶几上。又找了把锋利的刀,像模像样的开始收拾,唐僧般的江平嘴上当然也不停:“今天专门问过这个东西要怎么养,还真有些小窍门呢。根部要削成斜面,提高养分吸收的能力。泡在水里面的部分要清理干净,否则容易腐烂。三两天换一次水,但自来水要先静置一天,如果是放到太阳底下晒的话更好。一两个月就生根了。”
阳曦静静的看着她,弯着腰,很开心的模样,手上利索的收拾着,那张似乎永远也不会停的嘴里不停的冒着一些生活小窍门,那份耐心与细心,让她像极了居家好女人。
江平很快将富贵竹弄好,端端的摆放在茶几上,又上了水,然后满意的换着角度看了好一会儿,才去洗手,然后摆酒。
“来,我们先碰一下。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安琪儿。你是天下最美的女人。”江平端起酒杯,浅笑在眉梢,温和在眼底。
天使吗?似乎早已经堕入地域。最美?只不过是顺口礼貌而已。
阳曦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话,若让她说很高兴认识江平,那确实说不出口,这个打破了自己生活习惯,强势介入自己生活,逼着自己做着做那,完全不给自己一分钟安宁的人。要说高兴认识她,那是自己在扇自己耳光。
可是,认识她不开心吗?仔细去想,又似乎并非如此。她虽然是个话唠,她虽然很烦人,可她带给自己的说不出来的温暖,却正是这种不知疲倦的缠绕里那一分分的关心,那一分分的心疼,一分分的体贴围绕起来的。而自己并不讨厌。
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所以阳曦不说。不说,只喝酒。
“有没有想过和自己喜欢的人把酒言欢,畅谈未来?”江平随便闲聊。最主要是不能不说话。和阳曦一起,一旦不说话便会陷入死寂。能让人崩溃的死寂。
和自己喜欢的人把酒言欢?阳曦的思绪又被这一句拉回到记忆中。第一次和楚安见面,就是酒色满庭的商业宴会。此后的日子,岂非有很多次,和楚安寻一处安静地,对坐把酒,四目交接,情满杯,爱入怀。
“你不是说,要喝着酒,和我说你朋友和她姐姐的故事吗?”阳曦提醒江平。
江平一愣,笑了起来:“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你看我这记性。”
不是忘记了,是突然不想说了,侧头去看阳曦,江平目光中的平和淡定有些难以盖住深处的复杂——是痛,是恨。
面前这个满面苍白神态总是带着忧伤的人和自己之间永远有扯不清的恩怨。一些话,当说,因为那是扯开她伤口,找到她症结的办法,说,是心理医生的责任。
可那些话,欲说难尽,一说便是恨,自己是心理医生可自己也是人,面对她,说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也会忍不住怒,忍不住伤,忍不住想要抽她巴掌……
江平低头,害怕自己的眼睛出卖自己的灵魂。只能紧握手中酒杯,让自己保持平静。
安静的与她相处,平和的氛围,温馨的场面,拥抱,亲吻,给她买一束花,让她开心,给她买一盆水培,要她坚强。让她脆弱的生命里开始有了温和的影子,那样的时候,心底里充满的温情让自己有一刻的退缩,想要逃避曾经,就算是自欺欺人,就算是一时半刻,都好!因为自己不忍。
既不忍用过往来伤她,也不愿用过往来伤自己。可过往,却偏偏是存在的。
“不想说了”江平不语,阳曦又来追问。长时间的安静,让她已经做好了去听楚安家庭故事的心理准备。
“不是,我在整理,毕竟是别人的故事,整理一下头绪。”江平一笑,抛开头脑中纷乱的想法,又端起酒,朝着阳曦示意:“这酒不错,阳董给我们的生活费很多,买酒也不用考虑价钱,可真爽,过了一把有钱人的瘾。”
阳曦微笑了一下。江平有时候直白得可爱。她端起酒杯也喝了一口。这酒不算什么好酒,不过阳曦当然不会在这种无关紧要问题上和江平扯。
“我那朋友叫楚幸。是个心理医生。她姐姐就是美叶前任总经理楚安。”江平笑得恍惚,两年了,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起姐姐,说起自己家的事情,而这个人居然是自己最恨的人。
阳曦微微点头。示意江平继续。
“她告诉我,两人从小感情很好。同出入,同吃住,无话不谈。楚安是个好姐姐,凡事维护她,照顾她。到高中的时候,楚家两个女儿中,最少有一个必然要做家族事业接班人,姐妹俩其实都不想。楚安的理想是做个摄影师,名山大川,到处留下自己的足迹,她有一颗属于自然的心,向往自由的山水生活,向往无拘无束的平淡。而楚幸想做个可以听很多人故事,为很多人排忧解难的心理医生。”
阳曦恍然,记忆中的楚安在商场上杀伐决断,体现出的商业天赋实在让人想不到她曾经不想接手家族事业。回想当初,和楚安一起的日子太幸福,每一次匆匆见面,只觉得看着对方,便已经拥有了全部,而她的心,她的一切,自己都比别人贴近,比别人清楚。可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阳曦不自觉的端起了酒,轻啜了一口,有些失神。原来她的梦想是做摄影室。原来她爱的是山水生活,所以她曾和自己说,想要在山水间建一座木屋,可以赤脚跳舞。阳曦突然有种落泪的冲动。为了那个自己最爱的人未能实现的梦想。
“最后,楚安决定接手楚家事业,因为她觉得,楚幸不如自己圆滑。她告诉楚幸,可以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连着她那份想要的自由一起,一辈子快乐生活。楚幸告诉我,她知道,这是因为姐姐爱她。总是将不好的事情扛到她自己身上,给楚幸打起一把保护伞。”江平的声音有些低,一种安静的缅怀在心底里流淌。
“楚爸爸征战商场多年,身体早已经毁了,过世得比较早,所以,楚安很快接掌了美叶,而楚幸如愿做了心理医生,一边开心理诊所一边做研究,自由的生活,直到楚安突然毫无理由宣布离婚,而后,意外身故……”
江平停下来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却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是毫无理由的离婚吗?那只不过是对外的宣称而已。美叶老总因为一个女人而离婚,是不能为外人道的。而姐姐的死,是意外身故?当然也不是!
是因为面前这个女人而已!
江平只觉得愤怒悲伤冲上自己的胸口,一种戾气伴着破坏欲的暴虐在心里环绕,江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楚安身故,楚妈妈在失去丈夫两年多之后,又失去女儿的情况下,深受刺激,死于……脑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