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爱(GL)》再见东流水

10、第十章 医说：你是个让人心疼的女人

　　阳曦的情绪进入了冰河时期。万年不变的坚冰般的情绪表示她再次为自己的心树立起高高的防护——心痛一次，便会长个厚厚的疤，这些疤痕爬满了自己的心，虽然内里包裹的柔软已经越渐的缩小，越渐的脆弱，但这些疤痕却越来越厚重越来越坚固，稳稳的守护着只有自己才能触摸到的曾经。

　　这种坚冰江平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打破，因为与楚安的肖似，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阳曦在江平面前就无法保持平静，会闹，会怒，会恨，会烦，会歇斯底里。

　　可是现在，她开始无惧江平的骚扰，不去管江平在小小的病房中焦躁的不停走动，不去看她丰富多彩的表情，更不去搭理江平的调侃逗弄，不去理会她唐僧的碎碎念。

　　江平所有的动作语言都被阳曦自动忽略，这个活生生的人在小小的病房中变得犹如空气一般没有任何份量。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第N次说这样的话。

　　阳曦直接不予理睬。

　　江平扶额，然后决定不再克制自己这些天因为被忽略而堆积的怒火：“阳曦，你TM的觉得这样很好玩啊？不说话会死人的。你当我是空气，可我好歹有血有肉有有表情有思想。我不就是亲了你吗？我不就是摸了你吗？你不是都说了现代人，不计较，可你这样对我不理不睬算是什么？”

　　病房白色的墙壁反射着江平的低声咆哮。阳曦却像是她躺着的病床一样，巍然不动，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不理我是吧？”江平冷笑，今天是忍耐的极限，对心理病人，固然得张弛有度，但绝不代表自己对这个女人束手无策。不能让你笑，最少得让你哭，不能让你开心，最少得让你发火，人有七情六欲，哭也好，痛也好，伤也好，总好过心如死灰！我敲不破你这一层层堆积的壳，总要拿个让你动情绪的东西，让你平静不下去！

　　江平三两步朝着阳曦的病床走去。

　　阳曦淡淡的看着她，目光中没有情绪。

　　江平不管那么多，一躬身，双手直接将阳曦的手按到病床上，人便朝着她压了下去。

　　阳曦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睛中布上了一种深刻的厌恶。这厌恶居然犹如一把利刃，轻易的割伤了江平的心。

　　自己是心理医生，不是流氓，自己是美叶的总经理，不是街头对着女人吹口哨的瘪三，自己固然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让她恨，让她动怒，可是江平你自己呢？你又算是什么？

　　那一眼的厌恶，让江平有些挫败，她下压的身子在距离阳曦半尺的时候微微偏离了方向，最后只是轻轻压着她，将头埋在她的颈侧，然后轻轻叹息一声，难得温柔的开口：“你是个让人心疼的女人。”

　　阳曦木讷的看着天花板，也或者什么都没有看到，那一双缺乏焦距的眼中厌恶退去，缓缓染上了一层伤感。

　　让人心疼的女人！楚安也曾这么说。她曾经紧紧拥抱着自己，埋首在自己的颈侧，轻轻咬着自己的耳朵这么说过。只是她再也不能心疼自己了。

　　没有推拒，没有抗拒，阳曦任由江平这样压在自己的身上。

　　有种感觉，叫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当她彻底的离开，自己突然失去了生活的重心，失去了理想，失去了活着的欲望，生命轻贱得找不到理由珍惜。而这样的重量，让人有些窒息，却在窒息中感受到了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那是一种活着的感觉，一种因为压力而来的温度。

　　原来，自己还是渴望重量，渴望温度的。

　　安静的拥抱，有着别样的温情，区别于前一阵的冷战，也区别于江平做唐僧的日子。阳曦缓缓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重量。

　　江平感受到阳曦的安静，这种安静是从心底里生出的安静，没有厌恶的抵触，没有刻意的忽略，难得的平和中，江平放开了阳曦的手，然后试图穿过她的后颈，将她拥在怀里。这样脆弱而又坚强的生命需要拥抱的温暖，才能渐渐放弃坚壁清野的封闭。

　　阳曦却抬起胳膊阻止了江平的动作：“好了。”

　　这两个字是对拥抱的拒绝，却是对刚刚这个小小贴近的肯定，阳曦已经恢复了平和和自控，而江平停下来，过了几秒，才缓缓直起身子只是当她的发丝擦过阳曦脸的时候，又忍不住微微侧头，将脸颊在阳曦的脸侧轻轻蹭过。

　　房间里有着温和的气息，冲淡了连日来的怪异与不合。江平直起身来：“医生说，你可以尝试着用拐杖下地了。”

　　阳曦点点头：“那就办出院吧。”

　　出院，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回到自己独有的空间，因为腿上的伤，自己有足够的理由不出门，而自己也终于可以彻彻底底的摆脱江平了。虽然刚刚的拥抱，让阳曦感觉到了一丝温暖，但她知道，那毕竟不是自己想要的，这样的温暖必然与爱情有关，而自己的爱情，早已死亡。所以，江平依然是那个让人烦的江平，依然是那个不会看人脸色，嘴上难停的江平。

　　她不在了，世界就安静了。一切又可以回到从前，独自保有一份深重的回忆，独自哭笑，独自在脑海中与她会面。再也没有谁来打扰。

　　“我先去咨询一下医生，你出院的事情，也还需要和阳总汇报一下。你先休息，我去办。”江平没有啰嗦，说完给阳曦拉了拉被子就转身出门了。

　　秋日的天空有些冷意，医院的银杏树上，一些树叶已经萎黄，秋风扫过，飘飘摇摇的坠落，然后稀稀疏疏的陈列在道上。

　　江平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摸出手机翻出阳铿的电话：“阳董，关于令爱的事情，我想和你谈谈。就近，红叶茶铺吧。”

　　红叶茶铺的生意并不好。但是大忙人阳铿却已经急匆匆的来了。很多工作可以拖一下，但是关于阳曦的事情，阳铿绝对不愿意拖。

　　暗红色格子木门，毛玻璃将人影扯得有些昏暗。阳曦推门而入，阳铿已经点上了两杯茶朝江平抬手示意。

　　“曦儿的情况有什么进展吗？”不待江平落座，阳铿已经迫不及待。

　　“她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阳董应该也清楚。我会尽力。”江平含笑落座。

　　“那你今天约我是什么事？”阳铿有些失望。毕竟，张子清在心理医学界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而江平，是张子清推崇备至的专家。阳铿虽然并不是相信奇迹的人，但他的心里，也难免希望阳曦的情况能够尽快有实质性的进展。

　　“她的腿伤已经好了大半，医生的意思，可以回家修养。”天气有点冷，江平端了茶杯暖手。

　　“回家修养当然好，只要医生觉得没有问题，曦儿在家养伤我也比较放心。”阳铿知道还有下文，因为这样一个小事完全可以在电话中说。

　　“我今天请阳董出来，就是想和阳总商量一下，曦儿的情况我有些把握，但是肯定会费些时间，如果她在家养病，按照她的性格，是不会再和我又交流的，我也找不到理由去阳董家里和她沟通，毕竟我不是医生，甚至连心理医生的身份也没有对她表明。所以，如果她回家修养，那么我对她的心理引导必然中断。”

　　“那江总的意思？”

　　“如果阳董希望我继续为曦儿做心理引导，那么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阳董能以公事为借口，告诉曦儿你会出差在外几个月，回家的时间会很少，而阿姨身体不好已经申请病退，你会带阿姨在身边，一方面照顾工作，一方面是找了合适的医生让阿姨疗养身体。至于中途，你们当然随时都可以回来看她，只是要以她身体不便必须有人照顾为由，将我留在她身边，这样就可以了。”

　　江平说话的内容虽然让人惊骇，可是她的语气却充满了淡然自信。心理医生独有的心理优势在她身上毫无遗漏的展现，这种自信让不可能也似乎变成了顺理成章。

　　阳铿的目光和江平交汇，想要判断出这个提议的可信度。只是江平含笑点头，满脸的淡然笃定，让阳铿找不到半点可以挑剔的地方：“有必要？”

　　毕竟让阳铿和老婆同时搬出家，并且要让阳妈妈辞去工作，病退下来，并不是什么小事情，虽然阳家有的是钱，并不在乎阳妈妈做老师那点工资，但那份工作她已经做了几十年，她热爱学校，也热爱那份工作，若非如此，阳妈妈早已经在家做全职太太了。

　　“有。也许阳小姐会因为这一段时间的治疗而重新回到正常生活，这对她的一生来说无比重要，对阳董夫妇，以及普阳来说当然也意义非凡。”

　　阳铿点点头：“希望能有理想的结果。她妈妈那边，我今天回去谈，明天办好病退手续，你最早明天就可以给曦儿办理出院手续。”

　　“那我等你电话。”江平喝了口茶，好茶。

　　“我办完了给你电话。”阳铿想了想又加了句：“家里都是她妈妈在做饭，没有请保姆。明天我去定一个灵巧些的，照顾你们俩的起居。洗衣做饭总要有人照料。”

　　江平摇摇头，笑道：“有保姆，那我也没理由和她一起回家了。阳董放心，我会照顾好她，毕竟，美叶还指望阳董的扶持。”

　　“那好，有什么需要，就给我电话。希望能尽快听到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