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忘之殇（盗墓笔记 瓶邪）》冰雨飘溢

59、五十九

　　一声轻然的弦音散开在冬季静王府有些寂寥的院落，在其间打扫的下人们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安静地聆听着这连他们都能够感受到无尽的寂寞的琴声。
　　他们虽然知道少爷爱琴如痴，但是如此般无论何时都能够听到的曲调已经持续了一个月的时间了。少爷竟是一直一直地在弹琴，曲子虽是不尽相同，但是那倾洒在空气中的旋律却给这本就荒芜的冬日揉进了更多的感伤与痛楚，似是永无尽头地绵延不绝。

　　此时的吴邪紧闭了双眸，双手有些颤抖地奏着这曲他早已烂熟于胸的高山流水，手下的焦尾低低地嗡鸣着，那声音仿佛是忍耐了许久的心绪，虽在发泄着感动却又因长时间的闭塞而抗拒着改变。
　　琴音远远地飘散开来，那如涓涓的流水般的音色铺满了四周的整个空间，灵动地如同在树林中回响。吴邪拨弄着那唯一能够传达出他的感情的琴弦，潸然泪下，虽然弹奏着相同的音节，但是随着他心绪的颤动与变化，那听入耳际的乐曲竟已是大相径庭，而此时的吴邪，不论弹奏什么样子的曲子，都只会是一样的寂寞与孤独。
　　因为他唯一想要弹给的那个人不在，因为他承诺出的约定只能如此孤寂地叙说，因为他已然做出的抉择那个人无法知晓，因为他想要替那个人承担的罪太过压抑与沉重，他不知道是对是错……
　　一曲终了，吴邪起身离开了椅畔，他抚着自己有些红肿的手指，转身入了卧房，抬眼看到床轩外灿然的夕阳，苦笑地喃喃道：“竟是又弹了这么久了么，如果再这么弹下去，或许手就要废掉了呢，可是……还是不够……不够……”

　　张起灵非是未听到吴邪的琴声，反而那声声入耳的旋律却是无时无刻不在震动着他的心灵，他知道吴邪在的琴是弹给自己听，他知道吴邪想要见到自己，可是……张起灵望着窗外渐沉的夜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今夜，看不到月亮了呢……”
　　纤长的手指拂过置在桌上的黑色衣衫，张起灵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得很快。轻轻解开系在腰间的带，褪下了外袍，他换起了这件已有很久没有穿过的夜行衣，掩上面容的刹那，张起灵在心底狠狠地对自己说道：只是今晚了，只要顺利地渡过今晚，一切便都好了，吴邪，等着我！

　　闪身走出屋子，本是想要直接越出院墙的张起灵却不由自主地悄悄踱到了吴邪的屋外，手覆在窗棂之上，看着窗内昏黄摇曳的灯光，他坦然地笑了，对张起灵来说，即使只是这样默然感受着他与吴邪之间的距离，也是一种无尽的幸福。
　　在清冷的风中呆立了良久，张起灵刚刚想要离开，却不期然地听到了悠然传出的古琴声，依旧是那具焦尾奏给自己的第一曲高山流水，张起灵心底剧烈地一颤，手指紧紧地抠住了窗格，屋中的吴邪或许已是知道自己此时身在屋外了。
　　张起灵没有动弹，仍是安静地听完了吴邪为自己弹出的这一曲，屋内的人没有走出来，曲调自始至终也都没有窒碍停顿，因此他清晰明了地知晓了吴邪的心意，经过了这么多的痛苦和挣扎，吴邪还是守护了自己最初的等待，那一起承担与面对一切的等待。

　　张起灵倏然穿梭在夜色的巷中，心中满满地尽是不舍与坚定，他知道吴邪承受着的全部，知道已是无法阻止吴邪给予自己的感情，此时的他也仅仅剩下了最终的目标，那就是了结这由因而种下的不得不偿还的果，了结这一切纠结的根源，之后再好好地补偿吴邪所有的付出。

　　吴邪轻轻掀起窗棂，望着夜空中的繁星，舒了一口气，他适才已是想要睡了，而突然间脑中的某根神经却忽地绷紧，视线转向窗子的时候就已经确然张起灵在屋外了，不知道为何就是这样确信了，吴邪猛然搬起焦尾，席地坐下，痴狂般地弹奏了起来，非是不想要出门去见那个念兹在兹的人，非是不想要看到那个人深邃的瞳孔，只是只要弹琴就够了，足够了，吴邪知道，如果是张起灵的话，就一定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
　　“这个时候你在哪里，要去做什么呢？”吴邪轻问着，答案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想要确然地相信，那个人一定能都孑然一身地再次站在自己的面前。

　　清风拂尘，吹乱了吴邪散在肩头的发丝，还有那眼底纷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