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剑》宋璟

2、孤坟

　　机器巨大的轰鸣声撕扯着小城清晨的静谧，连熟睡中的鸦雀也跟着凑热闹似的一股脑飞上天，用鸣叫预示着将要发生的变故。没有人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只有几个赶早集的人隐约听说，城南面叫做“菊剑”的山发现了古人的坟墓。
　　古人的坟墓！？
　　那并没有什么新奇。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有人在德兰东北方向的古达城挖掘出了古王朝皇室的墓葬群。据考证，这里在古时曾是盛极一时的贺叶王朝的都城，人们世世代代沿用的“殷”姓就是从那时传承下来的。由此看来，在这里发现古墓万万不是件该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钟教授，墓门已经起开了，依照您的意思，完全没有毁坏墓室内部的结构。”
　　钟克听完助手陈静宜的汇报，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拍去不知何时粘在裤子上的草屑，动身朝墓室的方向走去。
　　墓室中黑漆漆的一片，活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又像是一张饥饿了千年的口随时有将他吞噬的可能。这令钟克不由自主地颤抖，从事这行十二年，从学生时代就协助老师研究古墓得他，如今，真的畏惧了！
　　为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明显地感到当厚重的墓门被开启的一霎那，他的心却沉了下去。
　　“看来，是真的老了。”他干涩地扯开笑容以缓解精神压力所导致的不适。
　　“静宜，Tomas，叫上两名助手随我进墓，其余的人先留在这里。记住，带上全套的仪器。”这次任务非同一般，不仅是国内政府，就来国际方面也相当关注这次新墓穴的发掘工作，特派了两名国际上知名的年轻科学家无条件地协助他完成任务。
　　“墓穴的主人到底是谁呢？”谁的心中都在疑惑这个问题。
　　一面借助微弱的探照灯深入墓穴，没有陪葬的器皿，甚至什么都没有，孤单地就如同墓穴的本身，孤独地积年累月地掩埋在菊剑山下。而这却令钟克极度地苦恼，没有道理，他永远想不通这座孤坟怎么可能与古达城贺叶王室的墓群没有关系。
　　墓群西南方向孤独的坟！
　　按照古人的墓葬方式，此墓的主人该是王室的子嗣才对，却何以会孤零零地被密葬在远离墓群千里之外的菊剑山上？
　　“教授，您还在烦恼吗？”细心的陈静宜看出钟克的苦恼，静静地在他耳边安慰道：“或许我们的顾虑是多余的，这只不过是哪个有钱人家想为死者找一处安静的所在吧。”
　　“要是那样倒好了，”会省去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可转念去想，要真如静宜所说，他们现在劳师动众的举动岂不是荒谬的可笑。
　　“教授，我们好像已经走到尽头了。”Tomas的话令钟克不由一震，他仔细察看了四周的情况，确实已无路可走。
　　“快看，这只镇墓的灵兽多像一只猫。”此刻，陈静宜也突然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地大叫，这叫声在死寂的墓穴里更是突兀地刺耳。
　　而她的兴奋与惊讶并非毫无来由。
　　凡是古人的墓室，人们多爱用大型的神兽作为镇墓灵兽以保死者入土为安。而像这种以猫作为灵兽的情况，就连经验丰富的钟克也是头一次遇见。钟克的脸上不禁漾出难得的喜悦感，看得出，他越来越对这次发掘工作感兴趣了。
　　这会儿，他已拿出毛刷小心翼翼地刷去盘覆了千年的尘土，露出了陶土本身的棕红色泽。这次，不消细看，也能清楚地辨别出那确实是一只猫形兽神态安逸地匍匐而卧，似在等候什么人归来。
　　等等，即使那么隐蔽，还是被钟克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这灵兽的底部并非与底座紧密贴合，而是有一线令人不易觉察的缝隙。
　　这个重大发现几乎令他无法正常呼吸，忐忑的心也跟着提至喉咙，他用近乎颤抖的双手紧紧箍住灵兽的身体，想要试着扭动或是提起。然而，这最后的动作在下一秒被他生生遏制。
　　不只是他，面前还有四个年轻的生命，每个人都在期待地凝视他的一举一动。可天知道，这种执念对他来说有多沉重。以自己研究古墓设计的经验，灵兽无疑是开启棺盖的最终一重机关，可按下这道机关，等待他们的却是两个截然相反的结局：墓主人的重生或这里所有人的陪葬。
　　事到如今，他却还能做何选择呢？让墓主人重见天日才是他们这些考古学家毕生的信念。想到此，钟克的手扭动了陶土灵兽——
　　轰隆声自更深的地方传来，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地一阵摇晃，连洞穴顶部的土块以及碎石都被震松，劈头盖脸地砸向他们。
　　“教授，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陈静宜慌乱间揽住钟克的手臂，花容失去血色。
　　“不，我们......不会死！”说这话时，钟克在心中暗暗打鼓，有谁晓得下一刻他们会不会被长埋于此，可作为几人中年龄最长的他，确实有必要安抚在场每一个人。
　　时间在所有人看来，似乎格外漫长而无奈。就在他们即将绝望放弃的时候，一切又突然恢复了平静，静得让人怀疑方才的动荡是否真实。然而，随着又一声轰响，面前的石壁终于缓缓升起。
　　棺盖开了！
　　人们的心情也随之振奋起来，没有人发现，此时的钟克却如同失魂般表情木然地呆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