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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   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洒下一地银辉,微凉的风轻轻地吹着动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天时地利,严阳坐在西厢房的屋里闭目养神,屋里没有开灯全靠一轮满月照明。
      梳妆桌上应严阳的要求摆了一个老旧的摆钟,上紧了发条,此时钟摆正一下一下的摆动着。“喀”的一声时针指向了十二点,摆钟里发出闷闷的钟声,子时到了。
      伴随着钟声屋子里的温度突然降低,摆钟突然失去了声音,敞开的窗户外风吹树叶的刷刷声也突然消失了,屋里又安静的只剩下严阳一个人的呼吸声。严阳睁开眼睛,听着自己平稳的心跳呼吸声,安静的等着,屋里一片压抑的死寂。
      咔哒!!
      像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在屋里凭空响起。来了!心脏猛的漏跳一拍,严阳屏住呼吸感觉着空气细微的变化,眼睛在屋里来回的扫视着。在哪里?严阳下意识的摸上腰间的八卦铃,纹丝不动,八卦铃还是没有示警。
      啪!
      外屋放桌上茶杯突然倒了,杯子里没有喝完的小半杯褐色的茶水洒了一桌,顺着桌子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在地上溅出一个个圆圆的深色印迹。看滴答滴答的茶水,严阳只觉得嗓子堵得慌,心脏跳的厉害,严阳大大的吸了口气想平复下心跳,却在眼角扫过摆钟的时候一下子噎在喉咙里。
      梳妆桌后面的窗户大开着,在桌子与墙中间的阴影里有个模模糊糊的黑色影子,完全看不出形状,但是能看到黑影中有个幽幽闪动的红光,一只闪动着红光的眼睛!
      严阳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只眼睛,只觉得这只眼睛冷冰冰的充满了怨气。严阳尽量保持平稳的心跳小心翼翼的把右手探向腰间,指尖刚碰到师刀刀柄上悬挂的铜钱,严阳只觉得眼睛一花黑影已经将自己扑倒,脑袋重重的撞到石块地面上,抽筋般的疼痛狠狠的撕扯的严阳的意识。
      剧烈的撞击让严阳本能的缩了缩头,只是下一秒一个冰冷的东西就卡着自己的脖子捏住了颈部动脉,喘不上气,耳朵开始耳鸣,生死的威胁下严阳顾不上头晕眼花,挣扎着抬起右手,倒转了刀柄,握着师刀用力刺向身上的东西。没有想象中的惨叫和轻松,严阳魂飞魄散的发现辟邪驱鬼的师刀竟然穿过了捏着自己脖子的那东西,严阳瞬间明白了,师刀去势不减稍稍改变了方向刺入自己手臂,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颈上果然一轻。
      严阳张大口呼吸着空气,突然涌入的寒冷空气刺激着肺,严阳涨红脸咳着,太阳穴突突的发疼。慢慢恢复的视力看到黑影慢慢退回墙角的阴影里,严阳抬手挥出一枚铜钱砸在窗户边上,窗户一下关住,屋里顿时陷入黑暗,不过寒冷的恶意告诉严阳,“它”没跑掉。
      严阳挣扎着坐起来,蹭到床边靠着床脚歇息,嗤,严阳自嘲的笑了笑,还以为是什么恶妖怨灵,居然只是没封好的式神,怪不得自己的法器一直没有示警。式神是一种可役使的灵体,通常以剪纸而成形,很多大户人家为了辟邪挡灾都会请个式神放在家里。严阳掏出朱砂纸墨,想写道符散了这式神,画着画着严阳的脑袋也开始清明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严阳甩甩头丢开那些蹦出来的疑惑,还是速度了事的好,扔下笔墨,严阳将咒符含在嘴里,心中默念,随着施术的进行,浓重的怨气像是要刨开严阳脑袋一样涌进他的意识里……
      “娘!娘你不要默默了么!爹爹爹爹!娘要去哪里?”
      “爹爹不要娶二娘好不好?默默会很乖很乖的。”
      “二娘不要再打了,默默错了,默默不是有意弄坏弟弟的玩具的。”
      “爹爹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默默么?”
      “不是!不是默默,默默不是妖怪!默默什么都没有做!”
      “不要!你们要做什么?不要,默默喘不上气了!爹爹!爹爹你在哪里?”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好冷好恨!!”

      “式神是一种可役使的灵体,以咒符控制召唤,通常以剪纸而成形,其力量与它的操纵者有关。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有种式神不受操纵者本身力量的束缚。嗯?想知道?哎,严阳你心地善良告诉你倒也无妨,只是怕你觉得不忍。做那种式神用的不是操纵者的力量,用的是活人的魄,还要以人的骨做依凭。施术时要先把人活生生的放血致死,在人还未完全断气前取骨施法封入人魄,死前拖的时间越长魄怨气越重式神就越强!哎?严阳你怎么哭了,哎哎,别哭别哭,这么残忍的事情也只有丧心病狂的人才会做出来,不哭不哭。”

      严阳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橘红色的夕阳映在屋脊的琉璃瓦上很是刺眼。严阳轻轻一动只觉得全身酸痛快要散架了,揉着发胀的脑袋,慢慢回忆起昨天的事,猛的怔住,顾不得自己身体,严阳翻身下床直奔主屋。
      “夫人你在吗?我有话想问你。”严阳用力的拍着主屋的门,语气中充满克制不住的怒气。
      “今天是十六,夫人去庙里上香祈福去了,晚上就不回来了。”老管家听到声响从前进敢过来,推了推因为疾走而掉下的眼镜,眼睛克制不住的瞟向严阳脖子乌黑的手印,好脾气的跟严阳解释,“先生一直在休息,我就没让小保姆打扰,现在饿了吧,晚饭……”
      “今晚出去?哼,因为今晚是月蚀吧!只怕是每个月蚀夜,夫人都会去庙里住吧!”严阳终于克制不住,老管家慈善的表情在严阳看来根本就是一种无耻的虚伪,他一定知道的吧,知道那个叫默默的孩子,那个不幸的至今还在痛苦中挣扎的女孩子。
      “先生,注意您的言语。”老管家僵硬着脸说:“您只是被邀请来做做法事,驱除宅子里不干净的东西,其他的,跟您无关。听老人家说句,做完鬼的事您就走,人的事,您别管!”丢下近似威胁的话,老管家转身就走。
      严阳站在那里脸色变了又变,拳头攥的紧紧的,一股气憋在胸口涨得难受。本来人的事他不能管,当然也管不了,可是他还是气不过,若只是害了孩子的性命也就算了,竟然还把无辜的孩子做成那样的东西,到底是多么自私的家庭。
      “我要带她走!”眼看老管家就要走出后院,严阳提出了要求:“这次我不收报酬,让我带她走!”
      老管家呆了呆,明明作符的时候那人说过,这符无解,这东西也在家里放了好些年了,竟是可以说移就移的么。自那东西请来,夫人就一直不高兴,觉得家里放这么个东西不舒服,但是那人却信誓旦旦的保证,有了这个绝对能保家里生意兴隆子孙平安。从前倒是一直安稳,家里也真借那人吉言好事不断,但是这近半年也确实让夫人吓破了胆,能送走还是好的吧。
      思考清楚,老管家推推眼镜说:“带走也无妨,但是你要保证带走那东西这宅子就能安稳下来。”
      严阳越发的开始厌恶面前虚伪的老人,沉声道:“哼,行有行规,我自然不会做多余的事!既然答应了,就把她的阳骨给我。”
      “阳骨?”老管家愣了下,问道:“那是什么?”发现老人呆滞的表情不似作伪,严阳脸色沉了下来。知道多说也无益,严阳径自离开,在宅子里四处寻找。
      从大厅穿过,严阳被院子其中一棵老柏树吸引了注意,盘根错节的老树下摆着一张石质的圆桌,严阳向边上靠了靠。果然!第一天晚上梦到的场景,老树和石桌,只是树下的井不见了。
      严阳心中一动,奔过去在石桌老树附近慢慢摸索,直到月上中天。老管家看严阳一直都只在树下翻找,想着那边没什么贵重东西,也因为有点害怕早早的回了屋里,此时只有严阳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院子里发着呆。
      今天晚上静得厉害,连风都没有,月光照在老树上在严阳身上投射出一大片阴影,严阳身前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扭曲,渐渐的分开变成了两个影子,严阳认得其中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子的影子。
      “你是个特别的人。”严阳听到有人这么对自己说。
      特别么,严阳心中自嘲,只是不能放着不管,他不喜欢后悔。“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了。”
      “呵呵呵,你知道么,你还是坚持肯再见我人,那些人啊,我只消吓他们一下就全跑了,蹦的比兔子还快。”身后的人带着一丝顽皮轻笑着。
      严阳默默的攥紧拳头,半响才松开,因为执念死后不肯离开而徘徊在人世的东西遇到的多了,而像这孩子这样死后被强留在人世任人驱使的却从未遇到过。“你还有什么愿望么?”
      “嗯?”身后的人做思考状,很久才轻轻的说:“没有了,我曾经最希望的是爹爹能陪我,最想吃的是巷口点心,最后那天爹爹陪我玩了一整天,也吃到了好吃的点心……若还有什么希望的话,就是我想离开这个宅子,我守着它够久了。”
      月蚀开始了,说话的功夫月亮已经变成了细细的一个牙儿,“好。”严阳闭上眼睛,默念着,“我带你离开。”
      严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月蚀已经结束了,自己的影子还是自己的影子,旁边没有了那个双马尾女孩子的踪迹。风吹着旁边老松树发出沙沙的声响,明亮的月光洒在屋顶的琉璃瓦上,明明该是寒冷的深秋,明明该是阴森森的老宅,莫名的突然温暖起来。
      严阳摊开手掌,手心里躺着一截小小的指骨,“带你离开,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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