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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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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别墅大门的小路向下走,在第一个转弯处右拐,穿过一片小树林,就是昨天看见的那个简易网球场。
现在想想,其实宛若迷路的地方与上山的路只隔了一片树林,而她却在那林中弯来绕去,直到看见球场,再然后遇见他。
昨天发生太多事了,与奶奶相聚时的欢欣喜悦让她没有太多精力去重温与他相逢时的天崩地裂,亦或是这六年来养成的习惯,习惯将他的每一点消息都刻意忽略,所以才让她产生错觉,认为昨天的再见只不过是自己午夜梦回时一个过于逼真的幻境。
刚刚奶奶的话其实不对,她是忙,忙得天翻地覆,但不代表她没有机会知道他的消息。他是如此优秀,就像一个闪耀的发光体,无论放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会是人群中的焦点,这样的人又怎会只令她一个为之神魂颠倒了?
张惠姐的助理袁韵是他骨灰级的粉丝,在他们公司只要有袁韵的地方,就会听到“萧轩”两字,她像是他的宣传喇叭,每时每刻报告着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其实,宛若很羡慕袁韵,那样的大大咧咧,那样的纵情肆意,那样的敢爱敢恨,像过去的自己。而现在的自己,明明喜欢得连整颗心都装不下了,却还要装作对他的消息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如此的虚伪别扭,连自己都心生厌恶、鄙夷唾弃,所以六年前他没答应自己真是明智之举,所以六年前她离开他的身边也算正确之极。
他在美国网球公开赛拔得头筹的那一天,袁韵早就在某星级饭店包了一大场子,好多同事都去那为他呐喊助威,而那天她亦空闲,却借口劳累提前离开了公司。
不想回空落落的宿舍,那只是她的暂歇地,给不了温暖,却令她寂寞。如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寻不到归属感,自己孤单地舔舐满是创伤的心。
那晚,宛若第一次进了酒吧,一家转播他比赛的酒吧。
昏暗的灯光下,三五成群的人围着电视屏幕或坐或站,高兴、紧张、遗憾、激动在每个观者面上轮番上演,喧嚣声、呐喊声、加油声此起彼伏。
宛若龟缩在电视背后无人的一角,人群在看比赛,而她在看人群,从大家的表情、动作、语气中,萧轩俊逸潇洒的身姿在她脑海中栩栩如生。
他在球场中奔驰跳跃,游刃有余,从容不迫,有时翩翩倜傥如惊鸿,有时灵敏矫健若游龙,兵不血刃,却定叫对手胆战心惊。
吵闹呼喊声渐遁,酒吧内一片屏气凝神,宛若自人群瞪大的双目中望到球随拍动,高高扬起的画面,从人群绷紧的面容上瞧出球过拦网,缓缓下坠的轨迹,在人群上扬的嘴角间看见球若流星,以雷霆万钧之势避过阻碍,轰然落地的瞬间。
万籁俱寂,尘埃落定,胜负已分。
三、二、一。。。。。。
哄。。。。。。
人群爆发出胜利的欢闹声,有女人激扬的惊叫,有男人豪爽的大笑,有觥筹交错的碰撞声,有礼花盛开的燃放声。。。
透过狂欢的人海,跨越空间的距离,宛若知道在那个同样激动喧闹的赛场中,有个人恍如神祇于浪潮叠起的掌声中矗立,嘴角轻扬,绽放出夺人心魄的光芒。
宛若抬起手中杯子,朝悬浮于半空的虚像微微致意,朱唇轻启,“萧轩,恭喜你!”,旋即仰脖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入喉的热辣直冲全身,隐忍多年的眼泪终于寻找到宣泄口,于这万人空巷的喜庆夜晚中夺眶而出。
事后宛若将那次放纵归结于酒精的催化,若非如此,她何以哭泣,何以伤情?十二岁与君相识,十八岁与君别离,宛若用六年把萧轩刻骨铭心,却发现无法花六年将萧轩斩草除根。这是爱与忘的不平等,是伤痛的祸源,亦是她此生跨不过的劫。
她将自我囿于刻意的人造空间中,过滤掉萧轩的过去、现在与未来,用自我欺骗、自我安慰、自我忙碌、自我保护为心驻堤,表面是风光无限,令人生羡,内里却是糟粕空乏,令人生厌。当初她不懂张惠姐为何万众挑一选上自己去演戏,如今她直赞惠姐慧眼识珠。一张面具,她在真实的生活中游戏人间,又何惧在摄像镜头前假戏真做?戏外笑容是假,戏中眼泪是真,真真假假,如梦幻泡影,到头来尽连自己也分不清。是不会分,不想分,亦或是不敢分?!
直至这个秋日,破旧的网球场让她的心裂了缝,而与他的重逢更令她的心决了堤。这才知道六年的苦心经营在他的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只要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语,就可使她六年的信仰努力倾间化为灰烬。
这才明白,过去一次次刻意的忽略,实际上是将他一次次鲜活的重温,匆匆数载飞逝,他一直在她的心头未曾离开。
宛若像泄了气的皮球,刚才沸腾的勇气早已不翼而飞,一路走来往日过雨云烟,她却于这水中月,雾中花间再次正视了自己的心,尽管结果让她挫败又失望。
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早中了叫“萧轩”的毒药,已经病入膏肓,除了他,已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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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径拐入树林,这是一片红枫林,虽已入深秋,却因冰凉寒意衬托得更是一片明艳之色。聚天地之精华,着朝霞下岚烟,红得张扬,红得洒脱,红得让宛若的心逐渐回暖,渐趋安心。
绕过一株株红枫,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拍击网球发出的声响悠悠飘入宛若的耳中,叩击她的心弦,牵引着自己的心跳与之同步。
一身黑色运动服,明明是单调乏味的色彩,却偏偏让他穿出了几分桀骜不羁的感觉,拍随手动,球在碧空中舞出绚丽的弧线。
这画面像一幕熟悉的剧目,多少个漫漫长夜伴她入睡,刹那间她恍惚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情窦初开的傻丫头,看他在球场中挥汗如雨,飞扬青春。。。
沉闷的声响是球拍落地的声音,吸引了宛若的目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双手撑膝,腰背略弯,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里还不停地嘟嚷,“下手这重,简直欺负人”。
宛若一听乐得扑哧笑出声来,好像看到十六岁的自己别扭地随着他练球,萧轩亦如此,严肃得要命,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她不也曾这般咬牙切齿地抱怨过。
那时她还没存这份念想,心里经常腹诽萧轩的冷淡。只不过很多时候心动真得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亦或一瞬间,哪受自己意愿控制?
萧轩自清婉笑声响起,就已发现了树下巧笑倩兮的宛若,时光似乎特别眷顾她,六年来没在其容颜上留下一丝痕迹。一双秋水剪瞳,眸里微光闪闪,惹人怜惜,令人生醉,小巧挺翘的琼鼻,颊边深陷的酒窝,又于柔弱中增添了几分俏皮灵动。白皙面庞在背后红艳若火的枫叶映衬下染上几抹红晕,微微翘起的嘴角让萧轩一阵迟疑,这是六年后再次重逢的她,还是六年前默默浅笑的她?
昨日惊鸿一瞥,似一颗圆润玉石投入素来平静无澜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莫名而新鲜的情绪在心头悄然滋长,说不清,道不明,令萧轩困惑,似明白了什么却理不出头绪,纷纷杂杂间,那一闪而过的思绪像濒临熄灭的火焰,扑腾出几点火星后便归于黑暗。但心中悄然划过的喜悦却是显而易见得,那树下含笑的窈窕身影像遗失了多年的记忆碎片,竟让萧轩感到失而复得的惊喜,心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便被填塞得满当当的。
成淏待气息平稳后,挺胸抬头朝萧轩大声嚷嚷“再来”,“一次”二字却被他生生咽在了喉咙里,因为眼前某人的表情实在是太诡异了。
无论以前在电视上,还是这几天的相处,萧轩给他的感觉都是冷峻淡漠的,似乎除了网球,这个世界再无任何人事能在他的心上留下痕迹。虽然这几天萧轩待他如兄长般平和,有时会调侃他两句,偶尔还会与自己笑闹,但萧轩与生俱来的凛冽冰寒气质,却让成淏从未奢望与之亲密。
可现在的萧轩,琥珀色眼眸里惯有的犀利不屑早已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柔柔水波,嘴角常挂的那抹讥诮笑意也已绽放出一个舒心的笑容,为棱角过于分明的容颜增添了几分融和。
成淏语文不好,在脑海中搜肠刮肚也只能想出一个词语形容现在的萧轩,而“含情脉脉”四字一现,连成淏自己都是鸡皮疙瘩掉一地,连忙摇头否定。
突然,一阵恶寒袭上成淏的心头,这个恶魔不会是又想出什么惨绝人寰的新方法折磨自己吧?成淏狐疑地将萧轩上下打量,这才发现萧轩虽然是看向自己这边,但那眼神明明穿透过自己而在他背后聚焦。
成淏疑惑地沿着萧轩目光向后看去,那一扭头的瞬间,立于树下的娉婷身姿在他心中定格,霎时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