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我端绮》因缘生

1、第 1 章

　　生活就是一处狗血剧，一不留神就是一身狗血。
　　“姑奶奶，你咋就不能走快点儿呢？”
　　别问程端绮那两个人在说什么，为什么都等着自己，她也是一头雾水。还有什么能比做了20几个小时的绿皮车，又坐着汽车在山路上颠簸了3、4个小时，好不容易来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刚刚下车又被两个彪形大汉强拉硬拽着往前托更让人莫名其妙？她是被派到这里的医生，不是被绑架到这里来的人质！
　　程端绮来时坐的军用吉普就停在两排三层高的楼房之间，她猜想这大概是战士们的宿舍，此刻已经是深夜，包括路灯的大部分灯光都已经灭了，只有迎面那栋一层的灯还亮着。由于两栋楼之间的距离很远，对面的灯光只能影影绰绰的传过来，使她看不清前面两个人的脸就更别说是焦急的表情了。
　　程端绮本来就属于那种汽车、火车只要是交通工具就统统都会晕的稀有品种，来的路上她已经快把胆汁都贡献给那辆军用吉普了，而亲爱的司机同志愣是像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一样，把汽车开出了飞机的速度。现在她踩在地上就跟踩在棉花上没有什么区别，只感觉看到的远处的灯光更加飘渺。像是远征的勇士在看到胜利曙光时被人开了黑枪，马拉松运动员在到达终点前的那个弯道左脚绊倒了右脚，不管想象的多么悲壮，总之，程端绮在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左右拉扯下，她悲壮的摔在地上来了个狗啃屎。这下好了，她是彻底不打算起来了，手掌和膝盖都传来刺痛的感觉，不用说肯定是磨破了，那又怎么样，现在对于她来说趴在这里肯定是比被人拉来拉去要幸福多了。而且突来的委屈感让她忽然有了耍赖皮的冲动，她决定听从身体本能的召唤。冰凉的地面贴在肚皮上顿时感觉胃里原本的翻江倒海变成了风平浪静。
　　程端绮忍不住自责，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早知道这个鬼地方交通这么不方便，人又这么奇怪，打死他也不会主动申请到这个地方来工作。一向是享乐派的自己真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来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才第一天就遭受这样的待遇，可以想见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是不是就是说这个意思？
　　正在程端绮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一个挺拔的身影急速向这边移动过来，程端绮身边的两个男人看到来人都是一愣，自觉地让开了路。程端绮感到自己面前被一片阴影笼住。刚要抬头看，就感到一片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自己应经被人抱了起来。她惊恐的瞪大眼睛，手脚下意识的挣扎，在看到眼前那张线条分明、轮廓清晰地面孔后原本酝酿在嘴里的惊叫被愣愣的憋了回去。
　　从小程端绮就是公认的没心没肺、没脾没胃。小时候，别的小孩子摔了跤要么哇哇大哭，要么默默掉泪，再不济也要看看周围有没有大人，做副可怜状博得同情。程端绮则是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继续疯玩打闹，弄得一身伤回家，家人问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磕的碰的。用她哥哥程端正的话说，端绮那是间歇性失忆症，对自己受过的伤害可能在发生的一瞬间她还会觉得疼，但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自己受的伤害和伤害自己的人忘得一干二净。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外加没心没肺。
　　此刻，虽然光线昏暗，但还是可以看到近在咫尺那张黝黑清瘦、严峻而刚毅的脸，向来很少找到自己心肺的程端绮还是被什么东西震的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睛本来就很大很亮，瞳孔好像被墨染过一般，因为一路又晕又吐此刻眼里更是含着几分泪意，现在一眨不眨的望着来人，倒像是刚刚被水洗过的葡萄，仿佛下一秒就会滴出水来。赵成默只低下头睨了眼怀里目瞪口呆的程端绮，依旧大步向前走。对，就是睨，程端绮敢肯定自己的判断，好像她又犯了什么罪不可赦的大错，那个眼神明明就是在说“你最好别说话，否则我不敢保证不会失手把你扔地上。”程端绮心里无比纳闷，怎么隔了这么久不见，自己还是不能摆脱被催的丫鬟命呢？他这副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样子还是跟以前一样，让程端绮见到就忍不住想来句“皇上吉祥”当然还要蹲个万福什么的，他不得感叹这人的劣根性啊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的。
　　“不许闹，有个很急的手术需要你去帮忙！”显然程端绮表现出来的呆傻样吧赵成默给取悦到了，竟然难得的解释了一句。虽然还是那一张死人脸，但端绮就是可以感觉到他嘴角那一点点玩世不恭的笑意。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熟悉的气息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她扬起的脸上，程端绮一下子接不上话来，憋得脸通红，不知道自己是该像以前那样装作乖乖的低下头，还是该掐住赵成默的脖子大喊：“老娘没有闹！看到老娘这个样子你高兴个P呀？”然而现在似乎这两样表现对于自己的难度都不算小。这久别重逢的戏码还真不是谁都能演好的，至少程端绮这种绞尽所有脑汁设计好开头，却永远想不到结尾的笨蛋是演不好的。此刻也只能瞪着赵成默一句话说不出来。
　　刚刚是林浩去接的程端绮，老实说看到从火车里走出来的女军官时，他是着实惊艳了一把的。他自己也奇怪，他们大队有一个中队的女人，那也算是“环肥燕瘦”了吧，怎么都是一身儿军装穿着，人家就穿的那么顺眼呢？高挑的身材衬得一身笔挺的军装更加英挺，五官立体的像是洋娃娃，特别是那双大眼睛，清澈的让人过目难忘。看资历牌也知道她当兵至少5、6年了，可眼睛里的光却是澄澈的好像小女孩一样。这哪是他们中队那些凶不拉几的女子特战队员能比的了的？但是，一接到人林浩就不得不由惊艳改为惊讶了，这位美女也太对得起自己那副公主般的长相了。从俩人一碰面这位“公主”就只说了一个“是”字儿还是勉强回答了一下林浩的问题。还没等林浩反应过来，人家就已经拉开后座的门一屁股坐了进去。上车以后，后视镜里他那热切攀谈的小眼神儿也被这位彻底忽视掉了，看到那程端绮那一副闭目养神的形象，林浩真是有点儿悲从中来的味道。他是在多少人羡慕的目光中开着车来接他们大堆新来报到的军医的呀，现在可好八卦没打听到还被人使唤成了行李员兼驾驶员，他真是何苦呀。当然，他还没有想到，接下来程端绮这位军医居然会晕车。林浩本来是看着车悠哉的在山路上开着车听着歌，他心想既然这位美女如此的“不食人间烟火”，那么好吧，他也就不去自讨没趣了，咱俩井水不犯河水还不成么。可是接到了中队长的电话他可淡定不下来了，一个油门，车就窜了出去。紧接着他似乎听到了“呕”一声，回头一看那位原本闭着眼睛的程军医已经开始吐了。他忍着一阵阵的异味，把车加到了180迈，心说下次再有这种事儿自己可再也不抢着来了，不过还是庆幸的，至少那个军医吐的时候自备了塑料袋，不然他就真的要抓狂了。
　　但此刻看到自己的中队长与程军医之间的互动，他还是不得不从心底佩服的，面对顽固的“敌人”，自己怎么就强硬不起来呢？还是中队长的气场强大呀，看这个娇滴滴的女军医此刻一副服帖的模样，指导员说的一点都没错，中队长还真是“男女通杀”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程端绮并没有想到亮着灯的一楼竟然就是特战大队驻地的门诊部，也就是自己将工作的地方。这里明显远远超过了她来这儿之前的预期，淡蓝色的墙面，明亮的灯光，俨然就是一个标准的小型医院。赵成默在门口时就把程端绮放了下来，但因为程端绮刚刚磕到了腿，走路一瘸一拐的，赵成默只能在旁边搀着她。走廊里站了几个人，都是一身迷彩服，看到他们进来，只是彼此用眼神示意一下就默默的让出条路来。

　　倒是进了病房之后，就听有人小声嘀咕，“怎么是个女的？”
　　守在这里的医生把大致情况向程端绮讲了一遍。原来两天前，特战大队三中队战士邵华在执行任务时左腿连中三枪，但是由于拖延了伤情，军区总医院医生会诊后，得出结论：要想挽回病人的双腿需要非常复杂的手术，国内这方面的专家很少，医院建议还是采取截肢比较稳妥。大队领导和队干部听到这里就急了，这可是兵中之王呀，部队花了多少心力培养出来的，他本人又是经过怎样的魔鬼训练才有今天，要是腿就这样废了，那真是……队里几个容易冲动的战士当场就要和医生动手，还好及时把他们拦了下来。但是，军区总医院也是呆不成了，在大队医生和军区总医院医生的协调下决定，先把人拉回来，由军区想办法，或者送去北京，或者请国内的专家过来，总之，要把这条腿给保住。在大队领导为了这件事焦头烂额的时候，赵成默单独找到大队政委，他提出，大队新派来的军医可以完成这个手术。因为她的研究生导师正是医学界泰斗汤普森，而她研究的领域正是创伤学。在不可能把汤普森本人请来的情况下，让他的得意门生来做这个手术自然是在合适不过了。政委听到这里，大叹，好小子，情报工作做的真是到家，等明天医生一到就安排检查，大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就这样，程端绮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委以重任了。让她真的很忍不住对着空气翻个白眼，因为，对着赵成默她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