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阁》苏泠裳

2、第二章

　　一人多高的浪头一浪接着一浪地扑打而下，扬起阵阵水花。铮铮的琴声似有若无，和着水浪扑击之声，缓缓地穿过浪涛飘到对岸，其中似还隐隐含着与浪涛起伏相和之音。
　　“师叔！”青衣男子一掉入水中便不由以主地吞了几口湖水。不过好在他还通点水性，马上就从水中浮了起来。
　　但灰衣男子就完全不同了。他本不会水，一被摔入水中便立即被那巨大的浪头打得几乎晕了过去，湖水更是喝了不少。若非他先以龟息之术闭住了呼吸，只怕此时已差不多一命呜呼了罢。
　　“师叔。”青衣男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眼睛四处张望，见不远处灰衣男子的头正时沉时起，于是急忙全力向他游了过去。
　　“师叔，你怎么样？”他一把抓起灰衣男子的后领将他的头提出水面，却见他双眼紧闭，已然昏晕。
　　青衣男子深吸一口气，看准了翻倒的小船所在后，又带着灰衣男子艰难地向那边游了过去。
　　“呵呵，真好玩。”阁楼里忽然又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婉转动听如黄莺啼谷，似乎说话之人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是啊。”另一个声音接道。声音娇媚，正是之前与灰衣男子对答之人。“可惜呀，他们居然连这最容易的一关都过不了。”
　　“对呢。昨天那个好像还闯到了内阁门外吧。就可惜他运气不好，也没能进入阁中。”年纪较小的声音又道。
　　“若是那么容易就让人进入了阁内，那我们姐妹的本事岂不都是白学了么？”娇媚的声音笑了起来。
　　二人一说一和，竟是全不把某些江湖中人放在眼里。
　　青衣男子扶了灰衣男子趴在翻倒的船底上，费了不少力气才让他慢慢醒转。好在此时风浪已息，倒不必担心会被再次扑入水中。
　　灰衣男子吐出几大口水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琴声，是琴声。”他刚一醒来便急急地说道。
　　“什么是琴声？师叔你在说什么？”青衣男子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刚刚的风浪，”灰衣男子环顾四周一眼，慢慢说道，“是由琴声控制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聆听耳畔的琴声。此刻的琴声却是平缓宁静，若小桥流水般绵延不绝，全不似刚刚他在风浪之中听到的那般抑扬顿挫。
　　“不愧是昆仑的二当家，居然发现了这一点。”那个娇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可惜，堂堂的俞二爷竟然被一个小小的浪花就打得如此狼狈。日后若是传到江湖上去，只怕……”女子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你……”灰衣男子气得脸色发青，但也无可奈何。
　　“贱.人，有本事你就出来，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青衣男子忍不住骂道。
　　“哎哟，骂得可真难听！”那声音却并不生气，仍是带着魅惑的笑意:“人家只是一介女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汉。”
　　“你----”遇到这样的女子，只怕再能言善辩之人也要无语了罢？
　　“呵呵。”年纪较小的声音又笑了起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请现身一见。”灰衣男子因为浮在水中无法借力，内力使不出来，只得对着阁楼大声喊道。
　　没有人回答。四周突然安静得有些怕人，似是暴风雨来临时的前兆。
　　“师叔？”青衣男子不解地看向灰衣男子。
　　而灰衣男子也正自奇怪，耳畔原本安静宁和的琴声倏然急转，又一次变得抑扬顿挫、高低急转，铮铮然如万马齐奔。
　　“小心！”他心下一惊，待到有所察觉时为时已晚。
　　巨浪翻滚，两人紧紧抓住翻船，有如风雨飘摇中的一叶浮萍，随时都有被淹没的可能。
　　“师叔，怎么办？”青衣男子焦虑地问道。
　　灰衣男子正待回答，不料刚一张口便有一道水浪扑了过来。他只觉胸中一窒，竟又晕了过去。
　　“师叔！”青衣男子惊叫一声。但紧接着又一个浪头打了过来，他眼前一黑，便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琴声渐转和缓，湖面渐渐归于灵静。
　　青衣男子与灰衣男子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夕阳的余晖下，一条红影突然出现，幽灵一般从水面上越过，如提小鸡一般将二人捞起，很快又回到了阁楼外的空地上。
　　那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不超过二十岁的模样。倾城的面容带着几分妖魅，再配上那一身鲜红似血的衣裳，不由地让人想起历史上那些被称作“祸水”的尤物。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安静地洒下，衬着镜湖上氤氲的雾气，将湖心的七绝阁笼在淡淡的晨曦之中，显得格外美丽。
　　青衣男子和灰衣男子静静地躺坐在阁楼外回廊中柱子旁，昏迷未醒。
　　一身红衣似血的女子鬼魅一般地自回廊尽头出现，径向二人走来。她的脸隐在淡淡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她慢慢走到两人跟前，绝美的脸上露出些许不屑的表情。
　　“魅姐姐！”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自回廊的另一头走来，一身淡黄色的苗装美丽而别致，腰间的铃铛叮当作响。
　　“澜儿。”红衣女子对她微微一笑，看她的眼里满是宠溺。
　　“这两个家伙还没醒吗？”黄衣少女看了那二人一眼，脸上的笑容澄澈干净。
　　“这个简单。”红衣女子嫣然一笑，长长的衣袖如清风一般轻轻拂过二人的脸庞。
　　随即只听一声低低的呻吟，二人便先后醒了过来。
　　“是你！”青衣男子竟是先清醒过来，一见红衣女子，眼中立时便要似喷出火来，作势便要像她扑去。怎奈全身居然没有一点力气，身子还没坐起便又伏倒。
　　“呵呵！就是我。”红衣女子娇笑起来，“我知道你恨透了我。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有本事的话就来杀我呀！”
　　“你---哼！”青衣男子气极，却也无计可施。
　　“哎！你这人真不识好歹。我姐姐好心救了你们，你们非但不感谢，竟然还想杀她？”黄衣少女瞪了青衣男子一眼，插嘴道。
　　“你……”青衣男子这才看到黄衣少女。当他看到那张美丽而清纯的脸时，不由地一怔。他没有想到，那个妖精一般妩媚的女子，居然会有一个如此清丽的妹妹！
　　“哼！这妖女会救我们？那可真是奇了！”一旁的灰衣男子也开口了。他其实在青衣男子开始说话时就已醒来，只是一直在暗中调运真气，故而不曾开口。但此时他自觉真气已顺，手脚也能活动了，便也不再沉默了。
　　“是啊！我是妖女，自然是不会救人的。就算‘救’了你们，也必定是别有所图。”红衣女子笑了起来，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妩媚。
　　“妖女！要杀就杀，何必如此假惺惺！”青衣男子一看到她那样的笑容，心中怒火又起。因为他一直敬重的三师叔，就是被她这样的笑迷惑，并最终死在她手上的。
　　“呵！想死？”红衣女子淡淡的目光扫过二人的脸庞，笑容依旧:“可惜你们并没有做什么极坏之事，我可没有杀你们的理由。否则在你们跟随我来此的路上，我就已经出手了。”
　　“妖女，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也未必太小看我们了。”灰衣男子满脸怒气地看着她，“难道你真以为我们已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吗？”
　　“岂敢？谁不知道昆仑派的俞重俞二爷在江湖上乃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小女子又怎敢小瞧了二爷您呢？”红衣女子放肆地一笑，笑容娇媚。
　　“妖女，看招！”灰衣男子听了她这话愈加生气，因为那话在他看来完全就是讽刺。于是顾不得什么前辈风范了，一掌便向女子拍去。
　　“哎哟！俞二爷，你堂堂昆仑二当家，居然也趁人不备？”红衣女子足尖轻巧地向后一点，整个人已如飞蝶般向后飘了过去，轻盈地落在了回廊的护栏之上。
　　灰衣男子先是一怔，似乎没料到她竟如此轻易地便躲了过去，随即又一招攻上：“废话少说！”
　　“哎。你也要打吗？”黄衣少女笑嘻嘻地挡在站起来准备向灰衣男子那边走去的青衣男子面前，清澈的眸子盛满笑意。
　　“我……”青衣男子不知如何作答。他知道师叔是绝不允许自己帮他的，而且自己也不一定帮得上忙。
　　“呵呵。”少女看到他这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竟是让回廊外的花也失了颜色。
　　青衣男子不由地有些呆了。“若是我能有这样一个妹妹……”他突然想道。
　　“呆子！”少女掩口而笑，然后转身走了开去:“我找琴若姐姐去了，不和你们玩了。”言下竟是对红衣女子与灰衣男子之间的打斗毫不关心，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红衣女子可能落败。
　　“等一下！”青衣男子一个健步冲上去想要将她拉住，谁知只那么一瞬间，她的身影居然已到了回廊尽头。他一惊，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黄衣少女竟已消失不见。
　　“见鬼！难道她竟然会妖术？”他怔了怔，又把目光转向正在打斗的灰衣男子和红衣女子那边。
　　“俞二爷，难道你就这么点本事吗？若是如此，我看你还是早点带着你那位师侄回昆仑去吧！”红衣女子以极其巧妙的身法躲过了灰衣男子又一记凌厉的进招，口中如是说道。
　　灰衣男子不语，只是一招紧跟一招地向她攻了过去。他知道她不过是凭了奇妙的轻功方能躲过自己的进击，只要能逼得她乱了步法，她自然便不是自己的对手。于是他更加一招紧似一招，以期逼她露出破绽。
　　“哎哟，俞二爷，你这般的打法魅儿可吃受不起。恕不奉陪啦！”红衣女子忽然嫣然一笑，身轻如燕地向后退去，一个起落便已消失在了回廊外的花从里。
　　“追！”灰衣男子与青衣男子对视一眼，忙施展轻功向红衣女子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然而，没等他们走出回廊，眼前的景色却是突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