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缱绻》紫轩雪儿

57、执掌

　　上午婉汐同朱靖进宫谢恩，过了晌午，王府内的家眷需向王妃行礼才是。朱靖十六岁被封亲王，至今不过有两名侧妃和两个侍妾而已。其中薛静尘是婉汐早已熟知的，另一个岳子嫣，婉汐也有所耳闻，据说在王府中颇为受宠，还育有一个女儿。

　　烟雨楼内，众人早已恭候多时准备给新王妃请安。“薛氏（岳氏）叩见王妃。”薛静尘和岳子嫣盈盈跪在婉汐面前请安。

　　“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婉汐端坐在朱靖身边，面无表情的说道。薛静尘和岳子嫣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婉汐向雨蝶使了个眼色，雨蝶立即将司马府备下重礼端至两位侧妃面前。“小小薄礼，还请两位妹妹不要嫌弃。”场面上的话，婉汐不是不会说，却终究是不喜，“妹妹”二字一出口，眉头微皱，感觉极为生硬。

　　两位侧妃谢了礼，由贴身的侍女接过赏赐。随后，岳子嫣身后走出一个不到两岁的女孩，由乳母牵着，有些生涩的说道。“惠然…母亲…安。”她似还没见过这许多人聚在一起，偷偷打量了婉汐几眼，便低下头，有点害羞。

　　“惠然来，父王抱。”朱靖倒是无所谓，见到女儿当即喜笑颜开，惠儿似乎也与朱靖格外亲热，在他怀里没有丝毫的忸捏，笑意盈盈。

　　“原来这位就是小郡主。”婉汐在旁瞧着，发现惠然笑起来的眉眼倒是像极了朱靖，便亲自从雨蝶手中接过了平安锁，戴在了惠然的脖子上。“送给你的，希望你平安一生。”婉汐一向不善于和小孩子打交道，却也不讨厌小孩，尤其是惠然。谁知惠儿竟然从朱靖的怀里爬到婉汐腿上，抓着她胸前的衣襟呵呵笑着。

　　“看来惠然很喜欢你。”朱靖目光炯炯的望着有些无措的婉汐，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惊慌的模样，原来她不知道如何与孩子打交道的，不过…以后一定会懂的！

　　惠然的乳母见婉汐的模样，忙将郡主从王妃腿上抱了下来，岳子嫣也是连忙告罪。“无妨，小孩子嘛。”反倒是婉汐毫不在意。

　　“工部还有事情，本王就不多陪了。从今日起，由王妃执掌裕王府，子嫣，稍后把事情交代一下。”说完朱靖撩袍起身向府外走去。

　　“岳侧妃？”婉汐有些诧异，她记得以前明明是薛静尘执掌裕王府的，怎么岳子嫣才进府不久就换了人？看来她不得不重新认识这位侧王妃，不仅在幽州怀上了裕王唯一的骨肉，还从薛静尘手里抢了王府的执掌权，手段当真不简单。

　　“静尘身子不好，子嫣就帮衬着些，后来索性就全部交给子嫣来打理。”朱靖解释道。

　　“臣妾明白，王爷慢走。”一行人起身送走了朱靖，气氛倒是随便了些。

　　“本王妃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今后每日的请安就不必了。”朱靖一走，婉汐也不远再多做应酬。薛静尘当即以身体不适离开，岳子嫣在交代了王府的所有事宜后也带着慧然离开了。只剩下婉汐一个人面对着王府中的所有账册，这些其实本来可以由账房待做的，最后将结果禀告给她即可，反正也是闲来无事，索性就自己细细查来，今后执掌王府，她的眼中可揉不得沙子。

　　“王妃，奴婢们刚才整理大婚贺礼，发现有一份礼单上写着要王妃亲自验收。”婉汐埋首于账册之中，等听到雨蝶的声音抬起头时，窗外的阳光已经西斜。

　　“拿来我瞧瞧。”婉汐抬起头，接过礼单，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脖子，雨蝶忙帮她轻柔后颈。

　　“王妃何必这样辛苦自己？这种事情交给奴才去做不就好了？”雨蝶瞧着婉汐的忙碌样有些心疼。

　　“这些算什么，以后要忙的事情还多呢。”婉汐边说边看礼单，长长的礼单落款是“布丹可汗赫尔撒”，她莞尔一笑。“皇上选择赫尔撒果然没有错。”将礼单交还给雨蝶后吩咐道。“所有的贺礼全部入库。”随后又继续检验账册，晚膳也只是随便进了些而已。

　　直到朱靖回到烟雨楼，发现婉汐面前放着厚厚的账册，挑灯夜读。“这些东西还需你亲自过目吗？”

　　“闲来无事，学学记账也是好的。”婉汐的目光并没有从账册上移开。

　　“夜深了，早点歇着吧，明日再看。”朱靖见婉汐对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很是介意，索性抽掉了她手中的账册，才使得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王爷还真是穷，现在府中库银不过三万余两，却要养那么多人。仅凭这些银子要开销五百人的王府护卫、近百余名太监内侍的月银以及王府开销，够吗？”

　　“本王都不急，你急什么？”朱靖微微眉头微皱，自己不问府内之事才多久，银钱怎么开销如此之大？“此事明日再做计较吧。”

　　“王爷忙绿一日必定累了，先歇息吧，臣妾想再一会儿。雨蝶，伺候王爷梳洗。”说完便垂下眼眸不再看朱靖。

　　朱靖无奈，只能由雨蝶伺候躺下，望着外间微弱的烛光却是辗转难眠，直到那抹烛光熄灭，又过了片刻朱靖复又起身，走到外间见竹榻上空空如也，原来婉汐伏在桌案上睡着了，手上还拿着账册。他叹息一声，将她抱上床榻，替她除了鞋子，盖好锦被，这才安然睡去。

　　第二天清晨，婉汐醒来，睁眼便瞧见朱靖仅着中衣抱自己，情不自禁“啊”的一声便叫了出来。“习惯就好，我的王妃！”朱靖闭着眼懒洋洋的说着，手却搂得更紧。婉汐用手想推开他，那股子力气朱靖却当不存在似的。“婉汐，你嫁给我不到三天就要赶我走吗？”朱靖翻身覆上，凤眼慵懒的凝视着她。

　　婉汐用手撑着他的胸道。“请王爷自重！”

　　“呵呵！你是我的王妃，你让本王如何自重？”朱靖见婉汐脸红如霞，俏丽不可方物，突发奇想问道。“婉汐，你害羞么？”

　　朱靖热热的呼气喷在她颈边，婉汐轻咬着唇半响才道。“你明知道结这亲非我所愿。”

　　“结这亲非你所愿，却是我之所愿！”他的语气懒散中带着坚定，婉汐秀眉扬起，一双疑惑的眼睛黑乌乌的转个不停。朱靖收起了嬉笑，嘴角微翘，凤目牢牢锁住她的眼神。与朱靖贴这么近婉汐实在不习惯之极，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朱靖伸手捉住送到唇边摩梭着浅浅一吻，喉间溢出轻笑声。“这里打不要紧，打成习惯了，本王的面子往哪儿搁呢？”

　　婉汐使劲抽手不管用，气鼓鼓地说道。“没面子，你休了我好便是，反正…”反正我也不想嫁你，这句话还未吐出，双唇已被吻住。

　　朱靖吻得甚是缠绵，力道不大不小，偏偏不让婉汐有摆脱的机会，见她吃惊的瞪大了眼呆住，朱靖伸手蒙上她的眼睛，轻声呢喃道。“婉汐，我喜欢你。我真傻，南巡时你我相处数月却未发觉你是女儿身；幽州再次见到你，你带伤出征，我见着也只是怪你不怜惜自己的身子；直至回京父皇赐我含光剑，再联想从前的所有事情，方才想明白。婉汐，我是不是很笨？”

　　婉汐脑中白光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直到朱靖抬起脸，仍呆呆地望着他。朱靖见婉汐尤在发呆，他好笑的拍拍她的脸颊。“你再眯会儿吧，昨晚看账册看的那么晚，我该去上朝了。”说完坐起身，唤雨蝶进房侍候。

　　婉汐还哪里睡得着？靠在床上呆呆的瞧着一群侍女侍候朱靖洗漱，直到他离开去上朝，她的脑中还是一团乱，朱靖刚才说的话是何意思？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她？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么…她自己又是如何呢？烦乱的问题让婉汐没有心思再躺下去，由雨蝶侍候着起了身。谁知一上午账册没看进几个字，脑中始终盘旋着朱靖专注的神情以及那个缠绵的吻，结果审看账册的速度奇慢。过了下午，婉汐也没心思再面对枯燥的账册，让常玉换来了王府的两名总管徐善和肖崆。

　　“王…王妃？”徐总管回完了王妃的话，半天不见反应，斗胆抬眼见王妃好像在出神，轻声提醒了一声。

　　“嗯？”婉汐徒然回神，她这是怎么了，王府的琐事如此之多她怎么还有空出神？“依两位总管看，这三万库银能否支撑到开春？”

　　徐善和肖崆对望一眼，均低下了头。“照库中支出情况看，最多两月。”

　　“两个月？王府一个月就要花银一万多两？”婉汐顿感头疼。

　　肖崆忙回道。“王妃有所不知，实际上秋收得银两只有三十多万两，别的收成要等开春之后才能齐全。如今王府还有多处在修建，府中众人新年添置新衣服，所有人的月银一月开销就是两千多两。还有，王爷为王妃新添首饰，王爷平时宴请诸位亲王和近臣们，王爷新年孝敬皇上皇后的礼物，王爷……”

　　婉汐听了暗暗计算，昨天她检验账册已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缓缓说道。“据我所知，库中所存之物多是江南丝绸绢帛，明日我命常玉领了来。从现在起，每月各院所出月钱造册需竟我阅过后再行发放，只有王爷的所需银两一切照旧。”

　　瞧见二人迟疑的脸色，婉汐又道。“徐善，你照我的嘱咐去办。还有，从今天起肖崆我另调作他用，王府现在事物不多，用不了两个大总管，你先退下吧。”徐善看了眼肖崆便退出去了。

　　婉汐目不转睛的盯着肖崆，也不说话，肖崆起初还笑着，惭惭的讪然，忐忑不安，不知王妃调他做什么，笑容慢慢隐去了，婉汐这才满意的笑了。“别紧张，我就是想看看你不笑的时候眼睛是什么样子。”肖崆哭笑不得，抹了把头上的汗不敢出声。“我要你去做做生意。”婉汐笑道，“我查过了，你在王府喜欢背着徐善把库中堆积已久的东西拿去变卖……”

　　肖崆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冷汗透衣而出，嘴里只连声喊道。“王妃饶命！肖崆求你别让王爷知晓！”

　　“混帐！”婉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知道为什么我骂你吗？你难道不知道这王府中的事务王爷已交给我处理？别让王爷知晓，你以为不让王爷知晓就万事大吉？”

　　肖崆这才知道触了王妃的霉头，他早有耳闻这位裕王妃乃将军出身，行事极为严厉。听得婉汐发怒，知道这位王妃受尽皇上皇后宠爱，哪里还敢辩白，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口口声声喊着。“王妃饶命！”

　　“不必磕了，仔细给我听好了！”婉汐见肖崆磕得头上青紫一片，不忍心喝止了他，慢慢说道。“我知道你变卖了些物事，隔些日子又原样低价买回来充数，就连精明的徐善也被你瞒过了。”

　　见肖崆一愣，婉汐又道。“你是个中翘楚，胆子也大，不让你做生意是埋没了你。念在你对王爷忠心耿耿，自己赚个差价却不忘原件补齐了，我这就有生意交你去做。”

　　肖崆听得此话，知道命是保住了，涕泪俱下道。“多谢王妃！”

　　“现在谢我无用！”婉汐淡淡地说道。“明日常玉会把府中那些江南绸缎取出会交给棋桓街上的店铺去卖了。王府亲卫出入那些地方也着实不方便，你即日起便是棋桓街上三家江南货物店的老板。我要你在三天内把账理清了，一个月内我要见着银子。”肖崆狂喜，眼睛笑得眯成缝，一向精明的他甚至忽略了王妃怎会在棋桓街拥有三家货物店？“记住，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个月，我要见着现银！如果有人猜测你的身份，不妨说是镇国公府公子柳舒玄的商号。你知道皇上重惩贪墨，裕王府也不例外。但是这几家店我心里有数，一月三万两现银，你多赚的就是你的红利。”婉汐笑着看到肖崆眼睛越听越大，脸上已泛了兴奋的红光来。

　　“多谢王妃！红利肖崆不敢要！”

　　“怎么不要？就这样，你下去吧。”肖崆如踩在棉花堆里，在王府，他的月银每月六两，去做生意，红利该是多少？他有些算不过帐来，心脏怦怦跳动，第一次觉得王妃的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