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缱绻》紫轩雪儿

45、回朝

　　接到朱靖和朱璃两人的捷报后，得知祁门关之战大获全胜，景帝当即下旨命裕王和平西将军司马宇班师回朝。裕王朱靖携十万大军于四月二十三抵京，景帝亲迎于安定门外，赏封三军，设宴宫中，普天同庆。命司马宇回京的圣旨于四月初七抵达祁门关，随后朱璃上折，平西将军负伤在身，所以延缓了回朝的时间。

　　直到五月初六，婉汐和朱璃才带领乌甲骑和景帝当初拨给婉汐的三万士兵班师回朝。景帝亲迎至城外二十里，远远地瞧见队伍来了，恭王和平西将军两人一骑当先。朱璃和婉汐看到御驾之时，当即下马跪拜道。

　　“儿臣给父皇请安。”“末将叩见皇上。”不等他们跪下行礼，景帝已伸手拉住朱璃和婉汐，微笑着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皇儿不用多礼，平西将军瘦了，也黑了。”两年未见，婉汐的身上已有大将之风，景帝瞧着极为欣慰，他放手任她在岳州磨练，果然没有错。

　　“三年之约，微臣终不负使命。”婉汐仍旧记得当年出征之时对皇上所立的军令状，三年之内将鞑靼永远的驱逐天朝边关。

　　“好，好，好！”景帝喜笑颜开，连说了三声好。“仅带着乌甲骑就敢孤军深入四合城，手刃苏图海的项上人头，不愧为忠义王的儿子，有乃父之风。”在司马天德战死之后不久，景帝便下旨封他为忠义王。不过，就连景帝都没有料到婉汐竟有这般胆识，本以为带兵重创鞑靼大军便是了，没想到竟永除了苏图海这个大患。“冯保，宣旨。”

　　“是。”景帝身后的一名太监展开手中的黄卷，朗声道。“平西将军，司马宇接旨。”

　　婉汐跪下。“司马宇接旨。”她认出那人便是当初夜到宁王府将“如朕亲临”令牌交给她的公公，原来他就是冯保，太极宫的太监总管，皇上亲信。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今忠孝之家，忠义王之子，英勇不凡，亲刃鞑靼汗王首级，歼敌七万余人于祁门关，安国将才，功宣华夏。特封为安逸侯，嘉尔冠荣，永锡天宠。钦哉。敕命天朝景云十一年五月初二之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婉汐高呼万岁，双手接过了圣旨。随后又连宣了数道圣旨，婉汐手下的部将均有封赏，唐初官复骠骑将军，加封一等公，回守岳州。常玉等乌甲骑将领除了丰厚的赏赐外，也被封了一等公和二等公。

　　宣完旨后，景帝亲自扶起了婉汐，低声说道。“天德葬在帝陵旁。”然后对冯保说道。“起驾，璃儿随朕回宫。”

　　“恭送皇上。”浩浩荡荡的御驾离开后，只剩下婉汐和乌甲骑。“回军营。”婉汐翻身上马，当先往西山而去。当乌甲骑全部安顿好后，已近日落，婉汐登上了点将台，朗声道。“祁门关一战，兄弟们辛苦了。”正说着，几名士兵推着几辆大车进入校场，车上均是酒坛。婉汐率先掀开一坛，对天说道。“敬战死沙场的兄弟们！”说完倾数倒在面前的地上。

　　“敬兄弟们！”乌甲骑纷纷仿效之。

　　“今日乌甲骑凯旋而归，皇上赏赐了上好的女儿红给乌甲骑庆功，大家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乌甲骑军营内一时间笑语欢腾，将领们大碗喝酒，大啖美食。谢贵端起酒碗站起笑道。“末将敬将军一杯。”

　　其他诸将也纷纷起立端酒道。“将军妙计入四合城，手刃苏图海，属下佩服！”

　　“好。”婉汐含笑应道。“换大碗来！”说完倒满了整整三大碗酒，一一饮下。

　　“将军豪爽！”谢贵等人纷纷赞道，众人也哄笑着饮下酒。婉汐见大家欢歌笑语，放下酒碗，悄悄起身准备离开。“将军，你这是要去哪啊？”已有几分醉意的谢贵迷迷糊糊的说道。

　　“谢都尉，咱俩还没喝酒呢。”没等婉汐回答，刘英已拿起酒杯迎上了谢贵，同时刘英身旁的常玉暗暗对婉汐点了点头，婉汐快步离开了军营，牵了匹马快速奔向将军府。她，终于回家了。

　　“娘！”将军府内灯火通明，显然是在等她回来。婉汐匆匆下了马，对着厅堂喊道。

　　“宇儿。”听到婉汐的声音，司马夫人起身迎了出来。

　　“我回来了。”本想扑到娘亲怀中的婉汐瞄到了娘身后的两位姨娘和弟弟时，变成了跪在司马夫人面前。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司马夫人忙扶起了婉汐，见她的身量长高不少，人也变得结实不少，虽然还是瘦了些，但比起那些养在深闺中的小姐来，她的女儿要健康许多。

　　“姨娘。”婉汐对着司马夫人身后的两位姨娘点了点头，算是见过礼了。

　　“侯爷。”两位姨娘却对着婉汐一福，并让婉汐庶出的两位弟弟对她行礼。“见过大哥。”婉汐两位尚不满十岁的幼弟，有几分胆怯的站在娘亲身后对婉汐行礼问安。

　　“姨娘这是做什么。”婉汐没想到两位姨娘竟是这般，顿时有些措手不及。对于“侯爷”这个称呼婉汐也极为不习惯，皇上已经封他为安逸侯，但常玉等人还称她为“将军”，并未改口。

　　“一家人就不需要这么多礼了。”司马夫人淡淡的说道。

　　“那我们就先退下了。”两位姨娘对着司马夫人行过礼后便带着各自的儿子离开了。

　　“娘，姨娘她们这是何意？”婉汐见旁若无人，开口问道。“以前从未见她们这般客气过。”

　　“你爹虽被封为忠义王，但已战死沙场，如今的司马一氏早已不及当初。你被封为安逸侯，圣眷正盛，她们自然要对你客气些，指望等你日后飞黄腾达了好照顾她们的儿子。”司马夫人缓缓的开口道。“孩子，给你爹上柱香。”司马府的厅堂内，摆放着司马天德灵位。

　　“是。”婉汐撩袍在灵位前跪下。“爹，女儿回来了，没有给丢你脸。”说完起身点了三支清香在爹的灵位前。“娘，如今爹也不在了，皇上赐了我府邸，不如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婉汐从身后环住司马夫人的脖子，撒娇道。这个府中有两位姨娘，她们和爹的孩子，婉汐想倒不如和娘搬到安逸侯府中，眼不见心不烦。

　　“不了，你的心意娘明白。”司马夫人拍了拍婉汐的纤手，欣慰道。“娘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就算你爹不在了，到处都有我和他生活过的影子，有的时候娘就在想，是不是你爹从未离开过？”

　　“那我陪你一起。”婉汐见娘伤心，忙岔开了话题，不再提搬出去的事。

　　“傻孩子，你又能陪娘多久呢？”司马夫人转过身正视婉汐，女儿真的长大了，出水芙蓉，又有大将之风，不输于京城名门的任何一家千金。“你长大了，也该是时候成家了。”

　　“娘！”婉汐眉头一皱，不愿娘提起自己出嫁的事，忙说道。“我已经有雨蝶了。”

　　“赶了那么久的路，你早点歇着吧。”司马夫人见婉汐不愿再说，也不再提及，相信不会过太久皇上就该下旨赐婚了，到时候再告诉她也不迟，就让她再逍遥一段时日吧。

　　“娘，我明天想去祭拜一下爹。”婉汐在回房前，对司马夫人说道。

　　司马夫人脸上神色一僵，继而说道。“去吧，你爹葬在帝陵旁边。”

　　“皇上已经告诉我了。娘，我去睡了。”婉汐转身回了房间，她不明白娘听到她要去拜祭爹的时候为何会是那般神情。

　　第二日一早，婉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牵了匹骏马出了忠义王府。骑马从京城到帝陵要近一日，婉汐刚出城门就碰到了常玉。“常玉？”她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将军要去拜祭老将军，怎能没有常玉护卫？”常玉理所当然的上了马，跟在婉汐身后。

　　婉汐先是一愣，没想到常玉连她今日要出城拜祭爹都猜到了。“那就快点赶路吧，驾！”两匹快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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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陵位于京城近百里的平寿山，景帝登基之初便选好了帝陵的位置，如今帝陵已经建造完毕。忠义王的陵墓位于陵园内的西北方，算是景陵的陪葬墓，一朝武将文臣死后能入帝陵陪葬，也算是不妄为人臣了。

　　陵园外的驻守士兵似得知婉汐会来拜祭，什么都没问便放行了。婉汐认出司马天德陵墓上的字是当今圣上亲笔写的“忠义王司马氏天德之墓。友景帝立于景云九年四年三十。”镇国大将军司马天德战死之后被景帝追风为忠义王，葬于帝陵，谥号文正。

　　“爹。”婉汐在司马天德墓前郑重下跪。“女儿不孝，过了这么久才来看您。”然后深深一叩首。“女儿总算没有辜负皇上的期望，打退了鞑靼，也算是间接的为爹你报了仇。没能亲手驱赶前朝叛军远离天朝边关，始终是女儿的遗憾。”

　　婉汐就那般跪在墓前，喃喃自语的说着。“我终于明白为何说忠孝不能两全，我以男儿之身报效国家，征战沙场，却不能在爹面前尽孝。汐儿从没想到你回守幽州，就会天人永隔，早知如此，女儿就该为您去送行的，哪怕多见一面也好。”压抑在婉汐心底两年的悲伤终于爆发了出来，眼泪自她眼中汹涌而出，滴在她膝下的大理石墓上。

　　“爹！”婉汐从小由司马天德在边关抚养长大，从前他手把手教婉汐习字、舞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是人却已经不在了。他在教导婉汐的同时也在宠溺着她，即使她有两个弟弟，可司马天德却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她的身上。她突发奇想地想要成立乌甲骑，司马天德便上折请奏，可以说婉汐的所有愿望司马天德都会为她实现。突然，婉汐觉得身边空空的，曾经那个笑着抚摸自己头发、耐心指导自己武功的慈父那也不会那样对她了。

　　婉汐跪在那里回忆着司马天德和自己的点点滴滴，眼泪就算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眼中溢出。常玉站在不远处的树后面，看到婉汐不曾有过的脆弱，他没有走上前去打扰，让她发泄出来就好了，常玉知道她已经憋了太久。从她被封为平西将军开始，她就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封闭了起来。即使亲眼见到老将军的灵柩，也要强忍悲哀，催马出征，她先选择了乌甲骑的将军，其次才是老将军的女儿。

　　然而，常玉在树后伫立近半个时辰，仍未见婉汐起身。终于他忍不住走上前去，蹲在婉汐身边，轻声说道。“将军，请节哀，老将军也不愿看到你这样。”

　　“常玉。”婉汐声音哽咽，常玉却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此时的婉汐满脸泪痕，眼眶通红。不等常玉开口安慰，婉汐便扑到了常玉的怀中“哇”的放声大哭。常玉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柔弱的婉汐，顿时手足无措，任由她哭湿了自己的衣襟，有些笨手笨脚的轻拍着她的后背。

　　帝陵内人迹罕至，没人知道少年扬名天下将军的悲伤。天也开始变得阴沉起来，不久飘起了毛毛雨，似也在感伤忠臣的逝去，少女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