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兰园 ...
-
司马天德回京后，一直到了新年之后都没有再接到景帝的圣旨命他回边关。如今他是辅国大将军，位列三公，每日上朝，只是在朝堂上极少发表自己的意见。
婉汐除了窝在将军府内，就是往西山的军营里跑。转眼间已经到了景云九年的二月，皇上不下旨，将领不得随意回边关，可是当日一同回京的领赏的将领们，早在新年之年便领旨回到边关了，难道皇上不想再让父亲驻守幽州吗？婉汐径自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望着微微呈现出灰蓝色的天空，胡乱的想着。
“少爷，你的请帖。”雨蝶的声音打断了婉汐的思绪。
“请帖？”婉汐伸手接过，父亲回京后和大臣的往来确实不少，也有人顺带着请过自己，但父亲一向不善于此，自己也从未参加过，可却也从未有人直接给自己下请帖的，毕竟她还没有官职。行云流水般的字体印入她的眼中，突然婉汐从躺椅上窜了起来。
“少爷？”雨蝶疑惑的问道，她还从未见过少爷如此惊慌失措过。
“没事。”婉汐径自压下心中的惊慌。“送请帖的人呢？”
“还在前厅候着，说等少爷的答复。”
“告诉他，我会准时到的。”婉汐悄悄握紧了手中的请帖。
“是，少爷。”雨蝶感觉到少爷的反常，但却不敢多问，只得去前厅转告少爷的吩咐。
雨蝶离开后，婉汐再次打开了请帖，双手忍不住微微的颤抖起来。“申时，镇国公府，兰园相侯。”即使没有署名，婉汐也知道定是柳舒玄。从凤阳回来后，她几乎快要忘了这个人，而柳舒玄似乎也从她的生活中淡出了，万万没想到此刻他竟相邀她去镇国公府，婉汐是断不能拒绝的，但一想到禅窟寺中那个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她还是有些害怕，柳舒玄在婉汐眼中可以算是喜怒无常、捉摸不透的一个人，此时他要见自己，是为了什么？
抱着满腹的疑惑，申时婉汐准时出现在了镇国公府前。府内的下人一见到是她，也不多话，径自带她前往柳舒玄的兰园。柳舒玄酷爱兰花，镇国公府中的兰园内种植着各种稀有名贵的兰花，不分四季，兰园内永远飘散着兰香。
镇国公府的兰园里安安静静，一股若有若无的暗香弥漫在园内，下人将她带到这里便退下了，婉汐不见柳舒玄，便自己漫步在园内。转过一座假山，兰香渐浓，她看到眼前有一片兰圃，主人显然是爱兰懂兰之人。兰花靠近竹林，或移于山石之下，或植于溪边，总有绿荫蔽阳。一道人工引入的溪流浅浅流经，正应了兰花喜阴喜润的特点。
远处，柳舒玄正在练拳，动若脱兔，刚柔并济，身形展动间一股气势逼得身边草木无风而动。硕身长立，气度轩昂，没有半点浮浪模样。婉汐远远的看着他，柳舒玄换下了绣花锦衣，只穿了件墨绿色深衣，头发未束，散在肩上，带着几分慵懒。
片刻后，柳舒玄收了拳，回头望向婉汐，显然他早就知道她在那里看着他了。“你来了。”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素雅的墨绿深衣衬托出修长的身形，尽弃平时的浮华之气，他这般模样也是最让婉汐感到忐忑不安的，和在禅窟寺中一样。
“你下的请帖，我怎敢不来？”婉汐下意识的避开了柳舒玄的目光，望向了眼前的一片花圃。刚才的那套拳…婉汐感到柳舒玄的武功又有精进，比在禅窟寺的时候高出不少。他若要杀自己，她绝逃不出这个镇国公府半步。
“在想什么呢？”眼前的声音吸引回了婉汐的思绪，不知何时柳舒玄已跃至了她面前。
“没什么，你的兰园很漂亮。”婉汐淡淡的答道。
“为什么不看着我？”柳舒玄突然抬起了婉汐的下巴，令她不得不直视他的双眼。“你…可是在怕我？司马宇。”他一字一句说道。
听到柳舒玄的话，婉汐浑身一抖，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呵…”柳舒玄轻笑一声，她虽极力掩饰自己的惊慌，但那轻微颤抖的睫毛却出卖了她。婉汐感觉到下巴上的力道消失了，下一刻她的头发突然散落。她惊慌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柳舒玄格外认真的眼神，定定的望着她。“我喜欢你这个样子。”柳舒玄手中把玩着婉汐束发的玉带。“在禅窟寺时我没有杀你，现在更加不会，为何还要怕我？”
“因为我看不透你。”一个可以连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都能下杀手的人，婉汐无法相信他会如他所说的那般放过自己，更何况自己还知道他的秘密。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没想到你竟是司马天德的女儿，我早就该想到的。”柳舒玄唇边的笑容不减，毫不在意的坐在了草地上，笑着笑着眼里又有了层悲哀，他欣赏她的胆识和机智，明知她知晓了自己真实的一面，却仍愿意冒着天大的风险，将她从自己的掌下放走了，只因为他想她可能可以懂自己，做他的红颜知己。“我不过是去了趟临南，你竟率乌甲骑合青州守军解了青州之围。”
“你去了临南？”婉汐诧异，难怪回京这么久都不见柳舒玄。镇国公一直驻守临南，严防南边的陈国来袭。柳舒玄此去临南定是去见了镇国公，毕竟没有皇上的旨意，镇国公不得随意离开临南，所以若要见柳舒玄，定要柳舒玄亲去临南才行。
“我爹在催促我完婚。”柳舒玄平淡的说道，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镇国公看上了哪家的千金？柳舒玄成婚，京城不知要有多少妙龄女子要心碎了。”婉汐毫不留情的挪揄着柳舒玄。
“安平公主。”
“裕王的亲妹妹？”婉汐想起桃花宴上那个叫自己“萧哥哥”的女孩。“镇国公想要拉拢裕王？”
“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不入朝为官，但总要为自己打算，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柳舒玄想起那日父亲对他说过的话。镇国公长守临南，在朝中并不权势，唯一能够凭靠的就是和景帝打江山的功劳以及对皇上的忠心耿耿，但只凭这些是护不了他们一世的。
“公主还小，皇上会答应吗？”婉汐记得安平公主今年才刚过十三而已，皇上会赐婚吗？
“女子十四岁嫁人很正常，现在赐婚，等到明年大婚便是了。”
“哦。”婉汐心不在焉的应道。镇国公此番决策，便是将赌注压在了朱靖身上，倘若…朱靖即位，或者会看在从小一起长大和自己妹夫的情分上，让柳舒玄世袭镇国公爵位，安逸一世。“镇国公思虑的很长远。”
柳舒玄就坐在那里，静静的望着婉汐，她总和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是最能看懂自己的。如瀑布般的长发，随着微风轻轻拂动，完美无瑕的侧脸，剪水般的双瞳；柳舒玄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他闭上双眼，萧宇在马上的英姿，顾盼神飞的脸又浮现在眼前，柳舒玄最初对萧宇感兴趣完全是因为他的一手神箭和慎密的心思。他很好奇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武艺和心计，而此时，他却深深的被她吸引了。柳舒玄蓦然知晓自己在心动，对这名女子动了情。“如果我拒绝娶安平公主，你可愿意嫁给我？”
“你…你说什么？”婉汐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简直不敢相信柳舒玄说了这样的话。
“镇国大将军之女，相信不会比公主差。只要你愿意，我有把握说服我爹。”
这次婉汐真的说不出话来了，柳舒玄…明明是要杀自己的人，此刻竟然问自己是否愿意嫁他，果然…柳舒玄的心思不能常人能够理解的。
看到婉汐那惊异又不可置信的表情，柳舒玄轻笑出声。“我开玩笑的。”罢了，她不愿，自己便不强求，想来她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好感吧。“不过我说过希望你做我的红颜知已，那是认真的。”听到柳舒玄的话，婉汐大大的松了口气，瞧见她这般神情，柳舒玄的神色里多了丝苦涩。
“主子。”一个浑身黑衣的男子站在不远处，低声说道。化解了婉汐和柳舒玄两人间的尴尬，看见婉汐的女子模样也丝毫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
“什么事？”柳舒玄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
“司马将军府来人，请司马公子速回府。”这句话，令婉汐和柳舒玄同时微微皱眉。
婉汐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家里有事，不等柳舒玄开口便说道。“多谢你今日邀我来兰园，早就听说镇国公府的兰园闲杂人等是一律不得入内的。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家中有事，我就先告辞了。”说完对柳舒玄伸出手，索要她束发的玉带，她披散着长发，如何走出这镇国公府？
“放你走可以，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柳舒玄慢悠悠的说道，不等婉汐开口，继而说道。“我不是查不出来，但我还是想从你口中知晓。”说罢还晃了晃手中的发带。“我有的是时间等。”
“司马婉汐。”婉汐狠狠地说道，她讨厌柳舒玄一副趁火打劫的模样，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束发玉带，三两下便将头发梳好，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兰园。
“婉汐…”柳舒玄顺势躺在了草地上，轻喃着这个名字，嘴角含笑。想起婉汐的匆匆离去，嘴边的笑容渐渐消失，将军府急唤婉汐回府，定是有急事，想到此一丝冷光出现在柳舒玄的眼中。他在意的人和事并不多，倘若…他不会再听父亲的话，掩饰锋芒。想到禅窟寺中，婉汐手中所持的承影剑，柳舒玄冷哼一声，轻唤一声，那道黑影再次出现在柳舒玄的身边。
“主子。”
“替爷查点事情。”柳舒玄对着黑衣人耳语了一番。
“属下明白。”黑衣人如来时般神秘的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兰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