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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四十五回 情债,可以贷款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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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人之间的情缘来去,用什么形容,都不如用水来得贴切。一旦爱了,一颗心就能百转千回,像江南水乡的曲折河道,弯弯曲曲间衍出无数缠绵来;一旦不爱了,亦如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决裂和汹涌,没有什么可以牵阻的。
烟儿痴痴的望着山门,久久不动,就是在这里,寒水珞用生命释情,虽死而无憾。这一年来,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能难过、不能伤心……他已经融入她的生命,她怎么舍得让他流泪。泪水似断线的珍珠,扑簌簌滑落,烟儿却浑然不觉。
半晌,烟儿擦干脸上的泪痕,与傲雪下马,拾阶而上,没留神与急匆匆奔出寺外的小沙弥撞了个满怀。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女施主,小僧失礼了!”小沙弥连忙辑首致歉。
“是我走的太急了,对不起了,小师傅。”烟儿也跟着连声说对不起,打了个照面,烟儿这才发现,碰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去年在寺中与她颇为熟识的小和尚圆至。
“凌姐姐,怎么会是你呀!不、不,是凌宫主。”圆至此刻方看出眼前的女子是凌非烟,意识到说错了话,急忙改口。
“我没那么老吧,叫姐姐就成了,一年多没见,又长高了不少啊。”烟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亲昵,圆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凌姐姐要见掌门师叔祖吗?”
“不必惊扰方丈了,我只是路过随便看看。”
遵从寒水珞的遗愿,他的陵墓就设在宝相国寺的塔林内,烟儿此来,是特来祭拜的。
“凌姐姐是来祭拜寒施主的吧,您跟我来吧!”
圆至领着烟儿穿过正殿,向塔林走去。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同样的宝相国寺,却已物是人非。原以为已经可以坦然面对,真的来到这里,心还会一抽一抽的痛。
衡王,已经整整四百天了,你的在天之灵,还在看着我吗?为了给我续命,你拖着久病之躯,日夜兼程,经脉尽竭,又怎的也不肯服下仅有的一颗少阳丹,命丧与此。你可知道,一想到你是因我而死,我就痛不欲生……泪珠似泻洪之水,止也止不住,
“心无厌足,唯有多求,增长罪恶。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当舍于懈怠,远离诸愦闹;寂静常知足,是人当解脱。诸法因缘起,我说是因缘,因缘进故灭,我做如是说。凌宫主,往事已矣,不可太执迷!”烟儿不知道在墓前站了多久,无戒禅师什么时候过来的,她也不知晓。
“大师安好,烟儿打扰了!”烟儿忙胡乱的抹了几下脸,颔首施礼,脸上的泪痕犹在。
“当日衡王拼尽性命也要保你无恙,此情感天动地,今日想起,老衲依然为他所感动。”
“大师,烟儿明白,我这条命保的着实不易,衡王因此殒命,就是白叟、墨者两位前辈,表哥、夜公子、凌少侠、慕容少侠及贵寺的各位大师,还有很多人也都费尽了心力。烟儿知道应该好好的活着,可就是忘不了……”
“忘不了,就不要忘,老衲是方外人,却也看的明白,各位少侠待你情深意重。更有甚,夜公子当日在佛前立下重誓,你若可平安无事,他愿意以命易命;宫主您是福泽深厚之人,为何要执迷不醒,误人误己呢?”大和尚的话声音不大,却句句敲打在烟儿的心上。以命易命,夜隐怎么也这般傻,衡王一个人的命,我已经承受不起,再加上你的,我何德何能,让你们如此眷顾……
本也无事,烟儿遂在寺中停留了数日,每日诵经礼佛,心境也逐渐平和了,这日有一故人到访。
一袭白衫,风尘仆仆,一看便是数日赶路,不曾休整。“夜公子,我们还真是缘分不浅。”夜隐此刻来拜祭寒水珞,是烟儿始料未及的。
夜隐瞟了烟儿一眼,没言语,洗手焚香,静静的站在寒水珞的坟前。
“谢谢你!”
烟儿的一声谢字,让夜隐感慨良多,何要言谢,你又谢得我哪般?只要你平安喜乐,吾愿足矣!
见夜隐不搭理自己,烟儿心中涌上一丝酸涩,他怎么会稀罕自己的谢意。往事种种,若没有衡王的百般托付,夜隐这样孤僻狂傲的一个人,眼睛中怎么会有自己的存在。就算是现在,他也定是遵从了寒水珞的遗愿,才会对自己如此照顾。可他,为何会在佛前立下重誓?
夜隐几次想张口,却不知要从何说起,烟儿颇为疑惑的看着夜隐欲言又止的样子,弄不准他又打的什么主意。
“怎么了,有话直说,遮遮掩掩可不是你夜公子的风格。”烟儿侧头看着夜隐,又向四周撒么了一圈儿,寂静如斯,没什么不对的地方,这厮不是又弄出什么新闻,想引爆她吧。
“豫王已经向凌家下了聘礼!”
“什么,豫王?寒水珏?他要娶谁?凌凝霜吗?搞什么,他不是喜欢蓝若雪的吗?”闻听此言,烟儿腾的站起来,眼珠子睁的老大。凌家子息单薄,只有凌铭风、凌凝霜兄妹二人,豫王下聘的对象,总不会是凌铭风这一大男人吧。
“个中原由我并不知晓,不过豫王早有正妃,蓝若雪、凌凝霜皆为侧妃……”夜隐自己都没有发觉,只要对着烟儿,他就没来由的话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于寒水珏的这翻举动,众人均是百思不得其解。
“好乱啊,凌凝霜不是喜欢慕容尘的吗?怎么着,这个也行集体抽风。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凌凝霜那丫头够泼辣,却一根筋儿,哪里是蓝若雪的对手……”烟儿倒是不关心谁嫁给谁,谁又负了谁,世事变化莫测,前一刻拼了命也要抢情郎的痴情女,这一刻却都做了新嫁娘。听烟儿这话说的,好像她自己不是女的一样。
蓝若雪心机深沉,藏而不露,苦恋凌铭风未果,无奈之下转投豫王寒水珏的怀抱,欲飞上枝头做凤凰。哪里成想豫王早有正妃,这豫王妃出身世家,身份尊贵,与豫王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蓝若雪不过一江湖女子,连原本势单力薄的娘家也不复存在了,现如今孤身寄住在凌烟山庄。想在侯门贵戚中立足,没有父兄家世撑腰,单凭美色是不够的。凌烟山庄号称天下第一庄,富庶、威望自是不用提,凌凝霜虽说刁蛮率直,却毫无心计……蓝若雪自认为此一子走的漂亮利落,孰不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终有一天她是自酿苦酒自己尝,正应了那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说曹操曹操到,烟儿这正和夜隐唠叨着凌凝霜的事儿,慕容尘竟然也到了宝相国寺。
祭拜过寒水珞,慕容尘这才过来与烟儿二人招呼,嘴角带着一丝苦笑。烟丫头啊、烟丫头,你就像是罂粟,明知道不可碰,却又禁不住诱惑,早就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不满足远远的看着她,慕容尘不禁笑自己太痴狂。
慕容尘这就叫做自投罗网,和夜隐八卦,烟儿心里没谱儿得很,总担心会被他阴到。这会儿,她也忘了前些日子要咬牙切齿的说,跟人家慕容尘是敌非友、无半点关系,眼巴巴的凑过去,追问凌凝霜的事儿。
“呵呵,我一直把霜儿当妹妹看待。”对于烟儿的诘问,慕容尘苦笑了一下,颇有些不自在的解释。
烟儿眯缝着眼睛,一脸的可疑像儿,妹妹!你这是学初中生呢,还得从哥哥妹妹说起。慕容尘被烟儿看得直发毛,好像是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
夜隐一把扯过烟儿,瞧着她对别人嬉笑怒骂、刁钻任性,怎么就那么碍眼。
“慕容大侠的风流帐,还轮不到你操心!”一句话,各打五十大板,烟儿撇了撇嘴,慕容尘心念一动,夜隐这是恨不得烟丫头这辈子也别搭理他们。暗自好笑,夜隐和夜隐,在这丫头心里,你也未必就强过我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火药味儿十足。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唉,他们这几个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被人家寒水珏一锅儿端了,又都成了孤家寡人,还在这儿窝里反,真够没劲儿的。
现如今,烟儿也是有心眼儿的人了,没一会儿就看出了夜隐与慕容尘的剑拨弩张。也不理他们的茬儿,自顾自的辞别宝相国寺的诸位高僧,与傲雪继续北上。
大约走出去半日,烟儿二人便察觉有些不对,似乎有一路极为隐秘的人,在跟踪她们。对于有人跟踪,烟儿一点都不奇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整个武林形形色色的情报组织数都数不过来,自己身份特殊,没几个人盯着才不正常呢。
一夜无话,第二天,日上三竿,烟儿乘坐的马车照例在官道上不紧不慢的行进,一切都似乎很正常。晌午时分,主仆二人在路边的酒肆简单的用了些饭菜,继续赶路,天刚一擦黑,就随便找了一间客栈投宿。实际上,这一白天在人前出现的主仆二人并非是她们本人,而是别人乔装改扮的,烟儿和傲雪一路小心尾随其后,欲探究竟。
……
“怎么回事,人是假的?”
“属下无能……”距离太远,来人声音压的很低,几乎辩不出对方在说什么,烟儿向傲雪使了个眼色,傲雪自怀里掏出一支短笛,那是别有洞天招唤同门的讯号。黑衣人警觉中计了,抽身就想离开,可惜为时已晚,四周刹那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四个黑衣人,黑纱蒙面,辩不出相貌,周身惊变,却没露出丝毫的慌张。为首的一位,更是泰然不若,抱拳施礼,朗声道:“原来是无量山的朋友,不知深夜留住在下,有何赐教?”
烟儿轻笑了一声,闪身走出人群,心中暗竖大拇指,就凭这种胆色,此情此景尚敢倒打一耙,是条汉子!
“这话也是本宫想问的,明人面前不讲暗话,尊驾还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吗?”
黑衣人环视四周,知道今晚万不能轻易脱身,伸手扯去面纱,哈哈一笑:“凌小姐,雪影得罪了。”说着,一躬到地。
烟儿哪成想,一路跟踪自己的神秘人物竟然是久未谋面的雪影,既惊又喜。她忽然觉得雪影的身形好生熟悉,似乎是在最近才见过。
见烟儿一脸疑窦的瞧着自己,雪影也不再隐瞒,原来寒水珞临终时就吩咐雪影,让他终生随侍烟儿左右,用性命保她平安。那太湖居的掌柜左仰,也是他假扮的。
“雪影,今时不同往日,你、你……”烟儿想说的是,现在我也不是一般人就能惦记得了的,你大可不必如此费心,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家主人嘱托,若再次直面凌小姐,让雪影带一言。遇到您,是他今生幸事,不管生死,他都会一直守着您。希望您,可以忘却过往,安心……”说着说着,绕是雪影七尺男儿,也禁不住哽咽难言。
衡王、寒水珞!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相待。你想让我忘了你,那谈何容易,救命之恩,一腔深情,我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烟儿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道:“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们一同上路吧!”
“家主人明言,只许雪影暗中保护。”
你这是怕我见到雪影,就会想起你吗?何须睹物思人,你早已经与我融为一体,原以为泪已流尽,却仍禁不住,扑簌簌滑落。
OMG,我为毛欠下这么多的情债,难道这个也可以申请贷款,这辈子还不清,就转到下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