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惹桃花》沙水蛤蜊

48、第四十三回 当把儿柯南

　　寒水珏贵为豫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日里听惯了阿谀奉承，哪里受过这种挤兑。闻听烟儿此言，心里那个气恼，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敢和本王叫板，真以为凭借武林打打杀杀的伎俩，就能和国之大员一争长短，若不是碍于夜隐的面子，他怎么会如此客气。

　　“你，好、好、好，凌姑娘若执意如此，本王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豫王爷，舍妹与蓝姑娘的恩怨你不甚明了，还是慎言的好！”无痕话说的云淡风轻，意思却已不客气。

　　烟儿感激的看了一眼无痕，有哥哥的感觉真好，无论对错，他总会无条件的站在自己这边，哪怕是惹祸上身，也全然不在乎。

　　“本王言尽于此，凌姑娘好自为之吧！”说完，寒水珏拂袖而去。

　　“夜隐，我和你上辈子有仇啊，你就不能不给我添乱吗？”烟儿半眯着眼睛，瞪着夜隐，这厮也就生了一副好皮囊，眉如远黛，眸若秋水，面赛桃花，唇似点朱，身材倾长，别有一种风流。你说你好好一个男人，长的这么祸国殃民不说，还那么邪劲，心性难测，阴晴不定……

　　夜隐好似没听见烟儿说话一般，与无痕举子博弈。吵架无人接招，就好像是对峙的二人，一方使出浑身力气猛地一拳击出，方发现对方已经没有了踪影，这般无趣。烟儿愤愤不平的盯了一会儿当自己是空气的男人，见他也没什么反应，转身拉着傲雪溜达出了客栈。

　　“小姐，你不开心？”傲雪轻轻的询问，似乎是怕声音影响了宫主的酒意，宫主很少饮酒，即使是宴请宾客也不过是浅尝辄止，今儿她独自一人坐在太湖边大口的饮酒，却是第一次见。

　　“傲雪，你知道吗，就是在这里，我有过一段非常开心的日子。”烟儿这人虽说平日里大大咧咧，却是个感情内敛的人，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很少吐露心扉。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烟儿半躺在草地上，低喃着那首容若词，心中感慨万千，与君初相识，犹如旧人归。衡王，我欠了你的，这辈子都无法清还了，如果真的有来世，让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要错过。

　　桌上摆着一场残局，人走了，下棋的人也没了兴致。

　　“夜公子，烟儿对你积怨甚深，怕是很难消融！”与夜隐相识多年，就没见过他如此神伤，消遣他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无痕自然是舍不得错过。

　　夜隐没有言语，凭窗而立，形影凄凉，一年了，师兄已经离开一年有余，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近在眼前，心在天涯。师兄啊师兄，你没有想到吧，阴阳两隔却让你融入她的生命，无处不在。你要我护着她，我要如何护得，你若还在世，我尚可以放手一搏，说不准花落谁家。如今呢，你把命给了她，无论我再做什么，她都视若无睹。

　　夜隐忽然绽开笑颜，似百花齐放一室的灿烂，自己还是比师兄幸运，起码可以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呵护她、纵容她……

　　见夜隐一会儿伤，一会喜的，无痕轻轻摇了摇头，这衡王身故的后遗症就是让人痴傻，小丫头这样，连夜隐也如此。

　　“夜公子莫怪，无痕实话实话，对于烟儿的事儿，我颇有些费解。这丫头虽说憨直可爱，却也只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当日衡王对她用情至深，还算情有可缘。你夜公子不是一个不知情不知趣儿的人，那时竟然没有放手，岂不是自寻烦恼。我看即便是现在，烟儿对你……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该罢手就罢手吧！”无痕一直觉得夜隐与烟儿不合适，两个人都不是受气的主儿，他俩若在一起，不得整日的鸡飞狗跳啊！

　　“放手？师兄在世的时候我都无法放手，现在更不会放手。”夜隐像是回答无痕，又像是自言自语。

　　青衫磊落的男子，无语自凭栏，思慕着未尽的情缘，撗戟赋诗，青梅煮酒，男儿剑如虹，只为她停留。

　　被豫王搅了局儿，烟儿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对于太湖封禅也是兴趣缺缺。无痕本就忧心烟儿过于触景生情，遂提议众人携游扬州，烟儿倒也没有拗了他的好意，随众人乘舟而下，直奔扬州。烟花三月下扬州，此时已是五月初，似乎错过了最佳时节。

　　当年隋炀帝为了观琼花，开凿了一条大运河，自那以后扬州的繁华旖旎随着琼花的芬芳传遍天下，来到扬州，就不难想到杜牧，一个与扬州缠绵悱恻的男子。

　　若没有杜牧的诗魂相许，纵然扬州是千古名城，她就不会如此精致婉转，缠绵而刚烈，霍立在浩淼的水烟里，流过千年，仍有自己的风骨。

　　一路之上，烟儿像是出笼的小鸟般欢呼雀跃，她知道大家都希望她快乐，她又何尝希望关心她的人劳神，努力的使自己开心起来。

　　夜隐与傲雪基本上不说什么话，只有烟儿和无痕你一句我一句的打着嘴仗，四人正这样漫无目的的闲溜达，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砰砰的打斗声，还夹杂着吴侬软语的扬州话。

　　“嘘”潇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飞身窜上了身边的一棵大树，举目远眺。在他们左前方，两个身影一黑一红正斗的不可开交，红衣人身材娇小，显然是名女子，此刻已处于下风。黑衣男子剑锋凛冽，一招紧似一招，招招致命。女子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衣衫被剑锋扫成了一条一条的。男子横空一剑，开天辟地，眼看着女子躲不过去了，烟儿一闭眼，暗叹女子性命休已！

　　白影一闪，顷刻间满天的花瓣飘落，漫天花雨撒金钱是无痕的成名绝学，看似风景旖旎，却是片片致命。黑衣男子纵身跳出丈余，剑锋抖动，只见一团白光，护住身躯。女子被无痕拦腰抱住，一张俏脸吓的惨白，滴滴答答的鲜血顺着左臂流下。

　　“无痕公子？”黑衣男子惊呼道。

　　“无情剑慕容扬，的确名不虚传。”无痕一手抱着女子，一手轻摇折扇，轻笑道。

　　“无痕公子大驾光临扬州，慕容世家理应进地主之谊，待我擒了这女子，再向公子请罪。”黑衣人冲无痕拱了拱手，言语甚是客气。

　　“慕容世家大家大户，绝情剑亲自出手擒一弱女子，似乎有些说不通？”

　　说话的功夫儿，烟儿、傲雪与夜隐也来到三人近前，医者父母心，眼见着女子满身的伤，烟儿忙其身上前接过女子，傲雪急忙上前帮忙。小心翼翼的撕开她的衣袖，左臂上的伤口足足有三寸长，破肉伤骨，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烟儿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剑上没有毒，从怀里摸出刀伤药，给女子敷上，傲雪自衣摆撕下一条丝帛，给她轻轻包扎好。

　　女子气息微弱，方才是拼着一口气强撑着，现下却体力不支，瘫软在地上，烟儿为其评脉疗伤暂且不提。

　　“慕容扬，你家少主可回扬州了？”无痕接着与黑衣男子交涉，夜隐素来不屑于多管闲事，但见烟儿为女子疗伤，不便说什么，斜倚在树旁，冷眼旁观。

　　“少主不在扬州，此女子对在下犹为重要，还请无痕公子不要趟这塘混水。”

　　“哈哈，我要是非管不可呢？”无痕朗声大笑。

　　“那在下就只有得罪了。”说着，黑衣人长剑一晃，迎面就是一招海底捞月，专扫下三盘，无痕纵身闪过，掉转身形，二人战做一团。高手对决，只听见呼呼做响，眼前白光一片，具体招式动作根本看不真切。

　　这时女子幽幽转醒，挣扎着伏在烟儿脚边：“姑娘，救命之恩，绿衣无以为报，请速速离去吧，强龙不压地头蛇，慕容世家人多势众，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烟儿忙伸手搀住女子，“你伤势过重，还是少说话的好。”接着转过头问夜隐，“这个慕容世家是不是就是慕容尘他们家？”似乎听谁提起过这个地方。

　　夜隐点了点头，难得的加以解释。“跟无痕动手的，就是慕容世家的两大护卫之一绝情剑慕容扬。”

　　“姑娘，我问你话，你只要点头、摇头就可以了，明白吗？”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烟儿接着问：“你是慕容世家的人？”女子摇了摇头。“你和他们有仇？”女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烟儿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这打架总得知道原因吧。这瞎打一个劲儿，算是怎么回事儿，还能是权当活动筋骨。

　　夜隐眼睛一转不转的瞧着烟儿，但见她与女子轻声交谈，仍满脸的疑惑。心下一暖，一年未见，她除了长了功夫，别的还和以前一样。想罢，一个纵身，加入战团，朗声道：“无痕公子、慕容扬，暂先罢手！”随着话音，三人收招，跳出圈外。

　　“慕容扬见过夜公子。”见夜隐出手，黑衣人忙躬身施礼。夜隐和慕容尘沾着亲的，慕容扬自是认得他。

　　“罢了，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黑衣人长叹一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众人讲了一遍。这名女子是扬州最红的青楼花袭楼的头牌花魁娘子绿衣，此女子不仅貌美如花，还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不知道有多少青年侠士、文人墨客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其中就有慕容扬的大哥慕容飞。这绿衣却是卖艺不卖身，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就在上个月忽然对慕容飞热络起来，甚至主动相约。一切都看似很正常，三天前，慕容飞应邀去了花袭楼，却一去不回。另众人万没想到的是，后来在扬州知府大牢找到了慕容飞，更令人吃惊的是，罪名竟然是杀人，所杀之人还是扬州知府诸葛玄远的独子诸葛星朗，老年丧子，其中悲痛可想而知，知府老爷勃然大怒，把慕容飞下了死牢，明文天下，三天后问斩。

　　事发之后绿衣也不知所综，慕容飞对凶杀之事绝口不提，可急坏了弟弟慕容扬，他翻遍了整个扬州，终于在运河边上找到了绿衣，也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我明白了，事发的时候只有慕容飞、诸葛星朗、绿衣在场，也只有他们知道真相，一个死人，一个不开口，能说话就只有绿衣了。”不等众人答话，烟儿接着问慕容扬：“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慕容飞是被冤枉的？”

　　慕容扬面色一变，正色凛声：“我大哥与诸葛星朗素无冤仇，怎么会无故取人性命！”

　　“说不上是临时结怨，很有可能是争风吃醋啊！”看着慕容扬变了颜色，一张脸面色铁青，烟儿下意识的往夜隐身后凑。

　　“我大哥为人正直，侠义心肠，即便是有争执，也不会致人死地的！”

　　夜隐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把烟儿拖了出来，这点事儿，你也至于找人当挡箭牌，别说慕容扬不敢动手，就是他拼了命，也不见起能在你手里赚到便宜。何况你身边的傲雪，早就拉开了架子，慕容扬敢动手，她就得立马冲上去儿。

　　“恩公，还是我来说吧！”红衣女子稳了稳心神，缓声道：“绿衣身世飘零，十三年前，诸葛玄远狼子野心为了夺取我家的传家宝九龙杯，表面上与先父交好，背地里下绊子，害得我家破人亡，我隐姓埋名藏身青楼一等就是十三年。诸葛玄远官拜知府，我奈何不得他，老天有眼，让他的独子诸葛星朗垂涎我的美色，可他武功远在我之上，心计阴沉，我百筹不果，只能借刀杀人。整个扬州能与知府相庭抗争的只有慕容世家了，万事俱备，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慕容扬刚开口，就被烟儿一把拉住，示意绿衣接着说。

　　“我虽武功低微，却也看得出慕容大侠不忍伤他性命，诸葛星朗死的蹊跷！”女子勉强把话说完，拼命的咳嗽。

　　“慕容扬是吧？你大哥是在明天问斩？”

　　慕容扬掩饰不住脸上的悲哀，点了点头，“知府要血祭大哥！”

　　烟儿又转头眼巴巴的瞧着夜隐，一脸的讨好像。“夜公子，如果让你见到死尸，你能判断出死因吗？”见夜隐点头，烟儿又看向慕容扬：“你现在能找到那个诸葛星朗的尸体吗？”

　　“在知府府宅中！”

　　“你该不会是想夜探知府府邸吧？”无痕托口而出。

　　烟儿展颜一笑：“还是表哥了解我，正确。这样，表哥和傲雪带绿衣姑娘先回客栈，我和慕容扬、夜隐走一趟。”不等众人有所反应，烟儿一手一个，拉着二人就走。

　　傲雪提步就想追去，被无痕拦下，说是有夜隐在旁，让她大可放心。开什么玩笑，她是宫主的贴身侍女，不能离开半步的。说话间儿，三人早没影儿了，傲雪只得与无痕回转客栈，等候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