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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四回 誓把门口跪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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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知了声声,叫不尽的燥热,天边有黑云陇上,七月天,说变就变,这刻儿还是阳光普照,说不上一会儿就要大雨倾盆。
如果爹爹还活着,大概也是这种模样吧,虽然曾未谋面,毕竟是血脉至亲。看着凌天明,烟儿不由自主的想起她的爹爹凌天寒。
“这位便是凌姑娘吧!”眼前这个一身缟素的丫头,就是令风儿二十几日不眠不休彻查旧事的凌非烟姑娘吧!容貌清秀,倒也不足为奇,一对眸子生的如宝石般熠熠生辉,让人眼前一亮,她方才与霜儿交手,身形步法分明就是凌烟。
“您一定就是凌庄主,凌大爷了?”
“正是凌某,姑娘请随我入庄讲话如何?”小小年纪,便将轻功练得如此境地,说实话,方才凌天明是着实吓了一跳,前些时候,他也曾听凌铭风讲过这丫头的轻功与凌烟极为相似,并未多做留意。别人不知道,他清楚的很,凌烟无书、无谱,全靠口授,心法晦涩拗口,记忆起来很困难。自己兄弟三人,数三弟资质最佳,也用了半年的时间才记下所有心法,这偷师学艺根本站不住脚。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娃,怎会有如此轻功造诣?难道这世上真的还有一种与凌烟孪生的功夫。
乡近情更怯,站在这原本应该是自己生长的地方,烟儿免不了一阵唏嘘。
一抬手,自后背摸出一根破竹竿,啪、啪、啪,连击三下,手中的破竹竿弹出一枝通体洁白的笛子。烟儿也不言语,双手持笛,毕恭毕敬递给凌天明。
凌天明翻转着手中的笛子,一寸寸,小心抚摸,像是初见久别的亲人,身形竟然控制不住的颤抖,寒玉笛,三弟的寒玉笛,怎么会在她的手里。
“这、笛、子,你是从何而来?”叱咤江湖的大侠,此时此刻也情难自禁。当年的一幕幕,仿佛梦魇般在眼前回放,十六个年头了。那时的江湖更为动荡,正邪两道势不两立,血流成河,至死不休!众多武林同道也如今日一样,齐聚凌烟山庄共谋除魔大计。那一日,游历在外的天寒突然回庄,并带回一名女子,说是已私定终身,求爹爹成全。本应是龙凤呈祥的好事儿,哪里想到却被人认出那女子便是大魔头逍遥行天的独女——逍遥圣女温语儿,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群雄纷纷欲除之而后快。自古正邪不两立,凌烟山庄有心护短却苦无良策,最后……逼死了三弟,据说那女子也被弃尸荒野。自那以后爹爹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再也不问世事,自己才接手了这凌烟山庄。
“这笛子是先父遗物,凌大侠可认得?”
先父遗物,她也姓凌,难不成……不会的,当年三弟一剑毙命,是自己亲手装殓,断没有在世的可能。
“这寒玉笛,曾是我三弟的贴身爱物,不想会流落到你父手中。”凌天明颇为遗憾的看着手中的笛子,当年三弟为了这块南海寒玉,几乎命丧大海,后用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才制成这寒玉笛,爱不释手,片刻不肯离身,这世上仅此一支。
烟儿苦笑了一下,自己这身世,还真堪称机密,如此多的巧合,竟还没有怀疑她与凌家有牵扯。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烟儿回头一看,不知道何时小夕哥已经站在了她身后。刀疤脸满是温柔,目光里装着宠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宽慰她,还有他在,她并不是一个人,接着把她娘亲的骨灰坛子递给了她。
烟儿感激的对小夕哥扯了扯嘴角,低不可闻的说了声谢谢。
“凌大侠,你可还记得寅卯年六月二十五?”
寅卯年六月二十五,在场的众人,除了一些小字辈的,都亲历了当年的场景,老爷子凌博痛失爱子,一夜白头,发誓再不问江湖事。凌天明脚底下打了一踉跄,被身旁的凌九扶住,方才站稳,他怎能忘记,那一天三弟是怎样血染山门。
“凌姑娘,自那日石崖一别,少庄主便立即赶回山庄,把庄内弟子门人都问了个遍,实在是无人知道凌家何时与你结仇啊!”这丫头明摆着是来找茬的,三少爷的死,是凌家的禁忌,她却句句往老爷的心上戳。
烟儿叹了一口气,心话儿你们这些人的脑袋瓜儿怎么那么奇怪,我就是想说明我的身世,就那么难吗?
烟儿把坛子往石阶上一放,扑通跪倒,伏地扣了三个头,朗声道:“娘,女儿不孝,今日才带你看爹爹,您好生瞧瞧,爹爹在这儿等了您整整十五年零二十天了。”
“你娘是……”凌天明想问却又不敢问。
“我娘就是你们人人想杀之后快的温语儿,我便是凌天寒的遗腹女,所以我有寒玉笛,所以我会凌烟!”非得掰开了揉碎了才能明白,猪就是这样笨死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闻听此言,众人顿时炸了锅,这丫头的话,让人难以置信,却又合情合理,令人唏嘘不已,作古多年的凌三侠,竟然还有血脉在世,那温语儿竟有起死回生之能。
凌天明更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三弟有后,三弟竟然还有个女儿!
山门口的大树下,站着四个人,马蹄下尘土未落,显然是刚到不久,听了这话,面面相觑,静默不语。
“你真的是三弟的孩子?为何到了今日才回家?”单凭着烟儿那手炉火纯青的凌烟,凌天明就笃定她便是三弟的骨肉。
“凌大侠,我今日来,是请您允许我把娘亲与爹爹合葬的,并无攀亲之意。”
烟儿躲开凌天明的手,若是她能坦然接受凌家,就不会等到今时今日才登门。若不是想了却娘亲遗愿,这辈子她也不会与凌烟山庄有丝毫瓜葛的。
“说什么傻话,你本就是凌家的人,还攀得哪门子亲,快些起来,随我去见见你祖父。”说着,又伸手搀扶,爹爹要是知道三弟有后了,还不知高兴成的什么样。
烟儿一侧身又躲开了,一字一句道:“请凌大侠成全!”
凌凝霜怒气冲冲,来到烟儿近前,用手指点着。“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大伯可怜你,你还拿捏上了,你娘是魔教妖女,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一华服贵公子赫然立在烟儿旁边,也正是他出手点了凌凝霜的哑穴。
烟儿正低头掰手指头,看看自己能忍凌凝霜到第几句,突然一急刹车,没声儿了。她正纳闷呢,抬头一看来人,又迅速低下头,坑爹啊,这才摆脱了妖孽男夜隐,怎么另一个又寻来了。
“凌庄主,水珞这厢有礼了!”华服贵公子嘴角带着一丝浅笑,冲凌天明拱了拱手。
来人正是夜隐的师兄,衡王—寒水珞,凌铭风、慕容尘、凤栖也都跟着从树下走了过来。慕容尘上前帮凌凝霜解开穴道,温言相劝,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张扬跋扈的凌大小姐在慕容尘面前,温柔的像只小猫。欲拒还迎的娇羞模样,把烟儿渗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原来凌铭风昨夜就出城迎接寒水珞三人了,烟儿到的时候,他并不在庄中。
烟儿是铁了心的长跪不起,只求凌天明答应她爹娘合葬之事,这本就是凌家的家事,外人不好多言,一干人各自散去。凌天明无奈,只得去佛堂禀明凌老爷子决断。
烟儿挪了挪膝盖,这石阶真够硬的,这都垫了好几层麻布了,还那么硌人。别人都进去了,就余了那个寒水珞仍站在哪,瞧着自己,让她好生不自在。
“你……”
“你……”
静默半晌,二人同时开口,又都忙谦让对方,相互推脱了半天,寒水珞从颈间解下一方美玉,递给烟儿。烟儿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一头雾水的又递还给寒水珞。
寒水珞细不可闻轻叹一声,缓声道:“五年前的云雾山,救命之恩,这些年水珞不敢有丝毫遗忘。”
噢,他就是那个她费劲巴力从山体滑坡中挖出来的那个少年,烟儿一激动,抬脚就想站起来,忽的想起来自己的任务,又复跪了回去。
“原来是你啊,吓了我一大跳,你都长这么大了!”你见过一个小女娃夸一个青年这话的吗?也就是寒水珞,还笑得那么自然,换谁都得满脸黑线。
凌大侠说,凌三侠已经作古多年,不宜再动土;凌大侠又说,她娘亲与爹爹尚无媒聘,于礼不和;凌大侠还说……反正就是不同意合葬之事。
烟儿也理解,站在他们的立场,又好巧不巧的当着这么多所谓武林正道之士的面儿,实在是不好表态。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小夕哥那儿也准备了干粮,凌家一天不同意,她就跪一天,两天不同意,她就跪两天,三天不同意……这个她还没想,凌家的人不会那么不人道吧,跪两天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这点忍耐力还是夜隐培养出来滴。
老天还是很给烟儿面子的,道具准备的很应景儿,过了晌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几次三番推开凌铭风、慕容尘打的伞,好不容易才淋成了落汤鸡样儿,触动了凌老爷子的心儿,算是点头同意了合葬之事。
让烟儿有些心痛的是,小夕哥怎么也不肯躲雨,非得陪着她挨淋。还有那个寒水珞,也不让人给他打伞,让她平白的觉得亏欠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