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歌剧魅影》念之念

1、第 1 章

　　又一次看完《歌剧魅影》，我依然像几年前一样心绪难宁，然而此刻的咀嚼却似乎有了新的感悟。
　　从八几年的一部百老汇歌剧到2004年电影上映至现在，Phantom的魅力始终在观众心里盘旋。既是因为他充满野性的演唱也是为他久久不灭的唐璜的表演，可终究还是因为他对Christine那浓烈的爱吧，毕竟总是真情最让人动容。从小遭到家人摒弃和世人残暴对待，phantom心里一直是脆弱和渴望被爱的。"Since the moment I first heard you sing, I have needed you with me to serve me, to sing for my music, my music"，自从第一次听到她稚嫩纯粹的歌声，他就想要她一辈子跟着他、服侍他、为他的音乐而唱。他是本身为音乐而痴狂、将音乐视为生命中最宝贵的事业，所以当她的歌声触动他的心弦之时就宣告着她已进入了他的灵魂，为他黑色的生命带来了一抹阳光；"In sleep he sang to me. In dreams he came",十多年里他夜夜出现在她的梦中陪伴在她的床边，用歌声呼唤着她、开启她的声音与生命，同时温暖了两个孤独的灵魂。这时，她已成了他最大的念想；台上的她如天使带来圣地的乐音震撼了整个巴黎，同时也深深惊异了他，那完美的声线和无可挑剔的表演不再仅仅是他教导的杰出成果而更是透着几许成熟女人的风韵，此时他献上了第一朵系着黑绸带的红色玫瑰。一次又一次地合唱他俩奇特的二重唱，灵魂纠缠与心灵碰撞不断终于使他再也放不下那个女人，“You alone can make my song take flight”，你一个人就能让我的歌曲飞翔了，他轻轻地低诉着自己的爱慕……那出激情飞溢的“唐璜再度胜利”，那只四十九年华美不减的钻戒和那个风云变幻后依旧独奏的猴具都向我们倾情诠释了一个生活在“黑夜”中的男子最深沉的爱。
　　可是，本身长相的缺陷一直是他心里不可触碰的伤。“这恶心的怪物在地狱里燃烧”，他如此形容自己，甚至是在独处时他也不敢揭下自己的面具。只能生活在歌剧院的最底层，化妆舞会是他公开露面的唯一机会，神出鬼没不见首尾，鬼魅般的他在世人心里一直是个谜，可有谁知道这些都是他最不想的“荣耀”，它们只是无情地泄露了他的自卑、撕碎了他的尊严。当克里斯汀第一次揭下他的面具时，他气恼地一把推到了她并激动地不停诅咒，也在不到一分钟之后，他的情绪又倏地低落了下来，“可是却暗自向往着天堂，暗自地，暗自地”，他对着地上的面具喃喃低诉着，把内心最疼痛的秘密挖开、告白。看到这里观众没有可能心中不会动容，更别提他最后那句令人揪心的呼唤“克里斯汀……”。一个男人前半生都生活在黑夜中却其实一直向往着光明，但是世人由于愚昧剥夺了他的自由，他自己更是再不敢奢求追求爱情的权利。这么多年他只能默默在心里反复念着那个名字呵护着自己的感情，默默地默默地爱着。可十多年熬得太苦再也抑制不住，他害怕别人会带走她并将永远失去她，他终于现身并把她带来自己的小天地，奢想着也许她能懂他，也许她最后会爱上他。可是他那份爱实在太热，已到灼人的程度，结果是伤了别人更是伤了自己。事实上在魅影现身之前我们已经感觉到克里斯汀有时对音乐天使会感到害怕甚至战栗，其实他那无所不在的目光让任何人都会觉得后怕，更别提后来他那些“嗜血”的行为反应出来的性格的扭曲。也因此有人指责说从小生活的环境带来心灵的阴影导致phantom的爱情也出现畸形，最后近乎使爱失去原本的意义变成了占有欲，故他根本不配得到克里斯汀。然而尽管我们对phantom的爱情可以找到很多的攻击点，毕竟他最终只是个“失败者“，但是我们仍得承认正是这样鬼魅得令人恐怖的魅影最让我们记忆鲜明难以忘怀，正是这样热烈得几近偏执的爱情最让我们折服，也许这就是人性温柔的一面不讲道理的地方吧，暂时忘记了对错黑白、忘记了结果，只想从原始感情的冲动处好好珍藏爱惜那个今世遗落的男人为爱付出的一切。
　　可是也正因为对魅影的那份偏爱，我们常常会陷入愤慨叹惋不止的境地：难以理解女主角对魅影真实的感情，更难以原谅她的背叛与狠心，还难以接受phantom仍旧孤独的可悲命运。我曾一度认为魅影作为与克里斯汀有过正真灵魂碰撞的男子毫无疑问曾是她心之所属，后来的种种变数该归为命运，或者说是在凡人堆里的他们难以逃脱的结局，因此常常用世俗等形容词描述克里斯汀的选择，并固执地认定这部戏是残忍的现实主义的：想象中的天使若是没有美丽的容颜而更像恶魔之子，那么公主和他是不会有后来的。因为我不能相信曾经歌声的水乳交融、灵魂的合二为一都还不能界定为爱情，不能相信女人的心竟能如铁石般无情，而最不愿相信为爱情付出哪怕如此仍旧得不到最后的幸福……
　　心绪千回百转，思绪百转千回。在体验了悲喜、经历了人事后再次观看这部影片，我开始慢慢理解那个备受争议的女子的选择和这个故事的结局。剧中关于克里斯汀与子爵相爱的刻画较之与魅影的纠缠确实显得单薄了些，给人一种童话故事里灰姑娘遇上王子今天相爱明天结婚的易碎感觉，可仔细想想却发现正是因了魅影才让他们的故事显得水到渠成：是魅影十多年的调教使得克里斯汀终于有了腾飞的资本，也是魅影制造的事故让灰姑娘穿上了水晶鞋登上舞台与王子邂逅，后来又正是魅影的现身破梦、吃醋报复，再到恶意伤害和毁灭让她的感情艰难地抉择、转向，成就了王子的避风港角色并最终导演了一出英雄救美患难见真情的剧目。若说王子爱上灰姑娘还不够让我们信服，那么风雨同舟后我们多少也该有些肯定他俩的爱情了吧，如此，我们不得不说是phantom一步步推远了克里斯汀而一步步成就了那个童话爱情。
　　虽然极不愿承认，但这部戏确实是论证”爱情不是付出就会有回报”的典例。父亲曾说当他到了天国之后就会派音乐天使来到她的身旁，而每当她为已故父亲点上一根蜡烛时就能听到一个从天上传来的声音：他在梦里来到她身边，在她的梦里歌唱，在梦里低呼着她的名字……她自然是把对父亲的思念和对天使的幻想统统倾注在了他身上。日复日年复年，她接受他的音乐、听从他的教导、领受他的思想、对他绝无异议毫不设防，并且是依赖越来越深、感情愈来愈浓。她也一直梦想着他的出现，那个让她崇拜的神秘的天才，她希望他能永远留在她身旁，引领她和守护她。刚看到这里时也许我们心里都会有些小猜测，她对这个谜一样的男人心里应该是带着些爱慕之情的，然而当我们真正看到克里斯汀来到父亲的墓园那段深情的演唱时，我们首先咋舌克对父亲的爱是那么浓烈，“我已抑制泪水多年，为何过去不能就这么死去”，然后是恍然大悟克对phantom的情感。“little lotte”应该是父亲从小对她的爱称也是这么多年她最喜欢的称呼，而另一个她一直铭记着的就是父亲的承诺，那个答应了永不远离她的承诺。当年如此年幼的她面对父亲的死竟没有流泪，不是因为无情而是真正深情啊：也许是因为孩子天真的想法“我不哭父亲就没有死，他会回来的”，她坚决不哭；也许就是靠着反复默记那个爱称和回味那个承诺,父亲没有离开,她挺了下来。而事实上，她这次来墓园是在对魅影的梦幻破灭后，这么多年过去她心中那个最重要的位子仍是空了，抑制了多年的泪水终究没法再含住。“为何过去不能就这么死去？”她带着愤恨和绝望地质问，带着这么多年心里的痛楚斥责，是至今都对父亲的离去难以释怀。“不再有回忆、不再有无声的泪水，不再凝望过去的岁月”、“help me say goodbye”，她是在祈求故去的父亲赐她力量尝试新的生活，她是在乞求自己不再沉浸于回忆不再执着那个幻想，她终于选择勇敢地面对现实，父亲离开了，是永远地走了……至此，克里斯汀心目中魅影的那个位置我们可以说看得非常清楚了。多年来她全心全意的信赖着他都是因为她仰仗着他填补那个空虚继续那个幻想，他是代替了早亡父亲的角色给了她珍贵的父爱。原来她一直是这样爱着他的啊，“音乐天使，你欺骗了我”、 “我盲目地信赖了你（I gave you my mind blindly）”狠狠地道出了克里斯汀的心声。她像对待父亲一样仰望他服从他，他却利用自己的情感妄图控制自己，自己才是真正被背叛的那个人吧。分析到了这里，我们都不禁要沉默了。若是故事中真正有一个对错有一个本来，那我们无论多么气愤或扼腕都仍有一个感情发泄的方向，可现在，我们只感觉到了茫然和无助。没有人可以责备，因为没有人说谎也没有人欺骗更谈不上背叛，在其中他们都是只是顺着自己心的方向行进，越离越远只是因为当初他们心和心之间契错了方向。
　　起初魅影对克爱上伯爵是无法谅解的，他疯狂的报复给歌剧院带来了巨大灾难，他们两人之间也似乎只剩了仇恨和痛苦，矛盾冲突尖锐到令人心碎的程度。是剧终时克里斯汀的那个吻唤来了phantom的醒悟，也最后挽救他们的感情于气悬游丝，整个歌剧在这个劫后平和的氛围里落下了帷幕，也让放手解脱和谅解宽容奠定了这部歌剧最后的乐符。也许该剧的意旨就在于这段经典的“让自由成就爱——对一个音乐天才的致敬”吧，爱情绝对不会公平，人的执念也难以扭转一颗心的方向，毕竟脑是控制不了我们的心的。所以，像《仙三》里的台词，“爱，就放手，不要进入他的生命”，是成全别人，也成全自己。
　　尘埃落定，当一切已成往事，昔人不再，"Will you still play when all the rest of us are dead"，年迈的子爵对着依旧完好的猴具浅浅地低吟着，那声叹息顺着一条永恒的线穿透万象时空，带给年轻的我们关于爱情和生命的新的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