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三十章 脱险（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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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脱险（一）
缡宁与郭罗络被带到另一处房舍关押，两人都心中惴惴，等待她们的不知是什么。没过一会，匪徒把缡宁带走了，屋内只剩郭罗络一人，她更是惶惑不安。屋内漆黑一片，只东面隐约一些浮白，大概是远处的微光抹在窗纸上。郭罗络摸索着起身，磕磕碰碰，朝着那渺茫的微白行去。郭罗络用手轻轻一推，“格”的一声，却是扇虚掩的窗，一阵清冷的微风拂在脸上，她不由心跳加速，忙蹲下听了听动静，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呯呯呯”，似要擂破胸腔。
她站起身，深深呼吸，探头张望窗外，夜色浓稠，是黎明前最暗的时刻。郭罗络小心的爬出窗外，却踩到了石子，脚下一滑，跌坐在地，窗“扑”的一声合了起来，郭罗络吓得屏声静气，缩在窗根下一动不敢动。过了一会，毫无动静，她松了一口气，辨了辨方向，左面房舍稀疏，黑灯瞎火，似无人居住，便向左面行去。忽有轻轻的“呼噜”声，她先是一惊，接着传来马轻轻的嘶鸣。郭罗络大喜，紧走几步，绕过一个天井，真的是马厩，隐隐看得出马的轮廓。她刚想过去，侧旁一扇窗忽亮了起来，传来人语。郭罗络吓得差点亡魂出窍，整个人僵在当地。不过她站的地方在檐影下，屋里的人若不出来，是不会发现的。
“继业，一切可布置好了？”竟是石兰的声音。
“不错，她单独关在马厩近旁，等会叫守在门口的兄弟装作不小心，放她逃跑。”
郭罗络心下一惊，忙凝神细听。
石兰道：“嗯，她逃出后定会让她丈夫带兵来此。八阿哥与十四阿哥互通声气，必会一同前来，那时四爷便可从容对付了。虽然你的朱二弟太不像话，不过他杀了碧珠，倒也好，这苦肉计可使郭罗络不致起疑此事与四爷有关，她纯当你是劫匪而已。等会让高总管助她逃跑，更坚其信。”
郭罗络听得心头剧震：“四爷？他们说的难道是四阿哥？他们不是劫匪？竟是四贝勒的人？”她一时不敢相信，可那话一句句听在耳中，明明白白，郭络罗已被这可怕的真相吓懵了，心头一片糊涂，石兰与李继业的对话却还在继续。
“听四侧福晋说，那位十四侧福晋天生狐猸，不仅使十四爷神魂颠倒，就连八爷、九爷、十爷，还有其他爷们，都是被她迷住，既如此，何不也让她逃出去，直接引他们一道来得了，何必这么麻烦？”
“我倒希望是这样！引这些皇子们前来，到时炸药引线一发，便可将八爷党及争夺储位的成年阿哥一网打尽。只是那位十四侧福晋过于娇弱，不会骑马，她能逃出去，怕引人怀疑，会被看出是我们佯放。而且这些皇子们都精明得很，闹得动静太大，反会互相牵制，计策的漏洞会更多。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道一向谨慎的四爷这次为何要冒险？因为他也被那个狐狸精魇媚了，心心念念只想着马佳氏！马佳氏若回去，无论计策成功与否，她永远是十四侧福晋，四爷便永远得不到她。四爷的目的是利用她作饵引人来救，无论八爷党上不上当，马佳氏却绝对要死的，报个遇匪身亡给内务府，他就可将马佳.缡宁金屋藏娇了！”石兰的语气带着怨恨。郭罗络听得浑身直打颤，心里又恨又怕，连带恨起缡宁来。
李继业赞道：“四爷真是好计谋！不过若没有石福晋甘愿委屈，从旁协助，四爷的计策也难以成功！就只一点，对石福晋太不公平了……”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要不，奴才制造个意外，让那个女人也一起……”
“别节外生枝了，你难道还不知你主子的性子？先让郭罗络逃出去才是正经！”接着是开门关门的“吱呀”声。
郭罗络猛省过来，按捺着似要跳到喉咙里的心，蹑手蹑脚，踅回了关押自己的那所屋子，依然翻窗进去，一边理清思绪镇静心神，一边等待匪徒将她佯放。
马厩边的檐下，郭罗络走后不久，那扇熄了灯光的窗子忽打了开来，石兰与李继业并肩站在窗前。
“她已回去了。李爷，你过会儿通知手下，将那个老太监也一并佯放了，助她逃跑。她一个出门即前呼后拥的贵妇，又怎认得回去的路？别瞎跑一气，耽误了我们的大事！”
“乔先生也是同道中人，陈夫人既与李某相知，何不与他认识一下？他智计超群，可将我们的计划说与他听，看看是否还有什么漏洞。”
沉默一会，石兰才说：“这也并无不可。只是李爷是否深知乔先生为人？他的底细究竟为何？”
“乔先生的来历谁也不知，但他在反清人士中有较高的声望。”
“李爷还是谨慎些。试想想：他应是个忙人，此次千里迢迢来此专门拜访，恐怕目的并不是为了来恭贺李爷吧？何况，之前他肯定不知李爷已做下此事。还有，一个乔先生已是如此，他背后神秘的碧玉轩主人，又该是何等厉害人物！李爷难道从不怀疑么？”
石兰见李继业有些犹豫，语气一转，“不过他是同道中人，如此大事将他置身事外也不好，李爷斟酎着告诉他大概吧。但我的真实身份，李爷一个人知道就够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想冒这个险。”
高福糊里糊涂的站在天井中，他被匪徒带出牢房，那匪徒说解个手，却莫名其妙的不见回来。高福却不敢就此逃走，谁知这些没王法的劫匪设了什么阴谋呢？——不过，带他来的匪徒满嘴酒气，也许是在哪醉倒了。
高福心里有些动摇，悄悄四望，夜色不再浓稠，在远远的天际，那片黑暗里多了些色彩，那是天将破晓的先兆。他挪了几步，四周依然阒无人影。他疑喜参半，刚小跑了几步，左手边一阵响动，接着是马嘶的声音。他立马站住，那股儿欢喜早跑了。
一匹马奔了出来，高福看见马上坐着一人，身躯娇小，竟是女人。他“咦”了一声。
马上的人一侧头，问：“谁在那儿？”两人打了个照面，天色虽黑，可微弱的晨光还是勾勒出两人的轮廓。高福惊道：“八福晋？”
郭罗络“哼”了一声，却毫无惊慌之态。她既知劫匪放她，原打算扔下高福一走了之，也让石兰的诡计不那么顺利，但她却发现自己认不了路，只好等着高福了。
她道：“那边还有马，你去牵一匹吧！”
“啊？”
郭罗络身下的马一阵躁动，扬蹄昂首，“灰聿”一声，高福吓得脸色发白，轻呼道：“小心别惊动人！”
郭罗络见他演戏演得这么像，手握鞭柄，恨不得把这可恶的太监抽个皮开肉绽，只是自己若不显得谨慎些，怕会被歹徒知觉自己已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勉强忍住，低喝道：“还不快些！”
高福忙到马厩牵了一匹马，翻身骑上，郭罗络道：“你带路！”
高福又是“啊”的一声，却不敢多言，疑疑惑惑、稀里糊涂的当先行去。
乔先生一夜未睡，暗中观察着庄园中的动静，天快亮时听到一阵马蹄声，他出门远远注视两骑驶远，却不是李继业的人，不禁满腹疑云。他忽然转身，欲找李继业。
李继业与石兰也是合计通宵，听乔先生到来，便叫“请”。
乔先生狐疑的看着石兰，却问李继业：“敢问李爷，刚才骑马远去的两人可是被抓的人质？”
“不错。”
“这是怎么回事？”
李继业看了石兰一眼，道：“刚想与乔先生商量，这是我定下的计策，故意让她通风报讯，引人前来。”
乔先生更是惊疑不定：“李爷的妙计可否让在下听听？”
李继业又望向石兰，却见她面无表情，他犹豫了下，还是大致说了欲放弃此地，以两名未死的侍女代替缡宁与石兰为饵，设计八爷党和太子党自相残杀的意图，却未谈论细节。
“那——李爷舍了此地，又到何处去？”
“大杨山绵延百里，幽谷险壑，为此事，之前我已在那设了退路。”
乔先生未语，只拿眼不住打量石兰，石兰的脸微微发白。
“乔先生觉得如何？”李继业有些奇怪。
乔先生又深深看了石兰一眼，便沉吟起来，目光下垂，眉头微皱，似有什么难以决断。半晌，他道：“既如此，此地再不宜久留，李爷还该早早安排撤退事宜。计策用意虽好，但成不成功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让众兄弟安然而退。”
李继业见他并不赞赏鼓励，有些诧异。乔先生又道：“乔某在李爷处盘桓两日，多蒙款待，因我家主人还有事交代需办，现下得告辞了。主人还说，他对李爷英风侠举神思已久，日后亲来拜访。”
李爷先听他要离去，微微一怔，有些不快，但后一句又让他高兴起来——碧玉轩主人是闻名江湖的奇人，极少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乔先生从不妄言，他说要亲来拜访便是真的要来拜访，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忙歉逊道：“乔先生哪里话！碧玉轩主人肯折节下交李某，该是李某亲去拜访才对！”
乔先生不再多言，说了声“后会有期”，又瞥了眼石兰，拱拱手便走了。李继业送出门外。
石兰瞧着乔先生的背影，有些发怔：“他干么这样看我？难道他猜到了我的意图，可又为什么不说破？”一时李继业回来，她忙收摄心神，道：“这位乔先生也太瞧不起人，他又不知我们具体的计划，听了个大概，他语气间竟似不会成功似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康熙的这些儿子们不上当，蚀了郭罗络氏和没用的老太监，我们还有十四侧福晋在手，兄弟们在大杨山悠哉游哉，看这些清廷鹰爪子们奔波来往，也是一大乐事！他还说要众兄弟安然而退——这计策中除了留守此地待时机引火药的兄弟需机伶些，担心让人发现外，其他人有什么风险？”
李继业仅存的一些疑虑尽去，笑道：“你说得对！其实要做大事，冒些风险是必然的，也只有你，才能想出如此缜密却又不冒风险的计策！”
石兰轻握住李继业的手：“等这事结束，无论结果怎样，我都将跟随李爷，无论家仇国恨，都与李爷一起承担，从此天高地阔，再不用呆在那富贵的笼子里啦！”
李继业一阵激动，反握住石兰的手，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微微笑着的石兰，有些意乱情迷，便想将唇往她脸一凑去。
石兰向后一仰，轻轻挣脱，却又回眸娇媚一笑，道：“大事重要！再耽搁下去，那信就不能赶在郭罗络前头送到了！”
李继业哈哈一笑，说：“那就请陈夫人动笔吧！”当下命人取笔墨。石兰却阻止道：“不能用笔墨，会惹人怀疑的！试想紧急情况下怎找得到笔墨呢？”
李继业一愣：“那用什么？”
“咬破指头写血书啊！可是我怕痛，你去找只鸡来杀了取血，让我蘸着写吧！”
李继业哈哈大笑，吩咐手下立即去办。一时鸡血取来，石兰从衣襟上撕下一片，在上面写完信，给李继业看，他说：“我认不了几个字。”石兰便念道：“四爷：兰儿落入匪手，听匪言谈口风，囚处似是城郊九爷之庄园，未知其阴谋，盼速来救！”又指着布条下面一列四行，解释道：“这是去年我吟的一首诗，只有我与四阿哥知道，写上去，他就知是我，便不会怀疑有人诳他了。”便念那首诗：“大明湖畔风光好，杨柳绿烟莺语闹。山花遥看胜流霞，云影虚流飞疾鸟。”
石兰念完，封好，交由李继业，面露得色：“这下他们互相疑忌，不窝里斗才怪呢！这信叫谁去送呢？可惜那个小太监被你杀了，否则哄他送信至四贝勒府，便容易可信得多。要不，找个人假扮太监吧，随便报个阿哥府的名字——嗯，就说是五阿哥府里的，别啰嗦，信一递进去就回来，门房不敢耽搁的。四阿哥见了可能会怀疑送信人身份，但这些皇子们都有情报网，各处都有他们的眼线，他也许会以为是自己设在八爷党里的线人因情况紧急才向他递消息——他肯定会派人来此，不管是打探还是设伏，定会遇上八阿哥或其他阿哥的人，加上那两个侍女，到时就有好戏看了！只可惜火药的量不够炸平庄园，否则直接引他们入彀，就无需这样费神了！”
“这样才能显出陈夫人计中计之妙——谁也猜不到一位尊贵娇弱、知书达礼的侧福晋，竟会算计自己的丈夫！这些鱼肉汉人同胞的清狗，一定上当！呵呵！”李继业一脸赞佩。
“李爷也不简单啊，竟将当朝皇九子的庄园，作了反清的基地！这下，九阿哥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是皇子，日后虽不可能有人告他反清，可这管理不力的名，是逃不掉了！”
“哈哈！”石兰与李继业相对大笑。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三十章 脱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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