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情石（原版）》木影寒

27、第二十八章 遇袭（二）

　　李爷已站起，缓步至三人跟前，脸露冷笑，道：“开口闭口就说杀头，果然不愧是清廷的贵妇！怎么？平日发号施令惯了？是你老子、还是你丈夫，很有权啊？”突伸手一把扣住郭罗络的脖颈。郭罗络氏只觉一只冷冰冰似生铁般的手紧扼着脖子，刹时呼吸困难起来，她拼命挣扎，那手却越收越紧。
　　缡宁惊道：“放手！”扑上前去想掰开他的手，李继业反手一掌，重重打在缡宁脸上，缡宁跌倒在地，半边脸顿时红肿，却立即爬起，不顾头晕目眩想再扑上去，突被人拉住，她转头一看，竟是那个猪头朱天保，只听他说：“美人儿别去送死，我们老大一是恨满人，二恨满人中的贵族，三就是恨有权有势的满人贵族，这位皇帝老儿的漂亮媳妇怕是性命不保了。你若惹怒了我们老大，这么漂亮的脖子要被掐断了，本公子岂不心疼？”
　　缡宁惊怒交迸，意识到这些是真正杀人不眨眼的恶匪，心头升起一股寒意，不禁彷徨无计。下意识想甩脱朱天保令人厌恶的粘手，却甩不脱。
　　李继业手上使力，嘴角露出凶残的笑意，似带着解恨般的快意。眼见郭罗络脸色渐渐紫胀，一片寂静中，石兰蓦的哈哈大笑起来。众人都吃惊的瞧向她。只见她脸带轻蔑，道：“可笑啊可笑！想不到堂堂一个首领，在这欺凌几个女流之辈！竟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天下英雄莫不以李爷为楷模！呵呵，莫要笑掉了天下人的大牙！”
　　李继业这才想起还有外人在场，不由转头看了一眼乔先生。乔先生却看着石兰，脸色如常。李继业素性嗜杀，性子起时原无人能挡，只是他自命不凡，当着乔先生的面，他的评赞言犹在耳，而掐死一个女子在江湖侠义之士眼中是极不光彩的，于是他慢慢松了手。郭罗络软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气。缡宁想上去扶着郭罗络氏，却被朱天保攥住了手臂，她怒道：“放开！”朱天保道：“安静些，美人怎能这么凶？”说着变本加厉，欲搂往缡宁的腰。缡宁又是厌恶，又是愤怒，几乎要反胃，尖叫道：“滚开！”
　　李继业似未看到那边的闹剧，只打量着石兰的反应。石兰不动声色，瞟了那边一眼，直视着李继业，讥道：“先前瞧李爷倒有几分英雄气概，想不到却无识人之明！竟会容忍此等猥琐小人在此污人眼耳！”
　　李继业看破她想为缡宁解围，带着猫戏鼠般的嘲弄，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自然是杀了他！”她说得斩钉截铁，话又响亮，朱天保吓了一跳，停止了动手动脚，愣愣的看着她。匪众俱有些怔愣。
　　李继业一怔之下，嗬嗬大笑起来。
　　石兰冷冷的看着他，等他止了笑，才道：“有什么好笑？他有二大可杀原因，你可要听听？”
　　李继业见她如此自信，一怔，笑道：“当然要听！老二，你可听仔细了，你有两个该杀之理呢！”说着又是一阵大笑，众匪徒也哄笑起来，朱老二脸色尴尬。石兰扫了一眼四周，却见那个乔先生似笑非笑，正看着自己。石兰“哼”了一声，道：“听这位乔先生说，这次行动由这位猪公子谋划，是也不是？”她将朱念成猪，别人也听不出来。
　　“不错。怎么？”
　　石兰冷笑起来：“怪不得！能将此种大事做得如此乌龙的，也只有这位猪脑袋的猪公子了！”这下人人都听出她叫的是“猪”公子了，缡宁忍不住要笑。
　　朱天保脸色一变，石兰未等他发怒，紧接道：“计划如此周详、行动如此迅速，几百个人倾巢而出，竟只抓了几个女人回来，这难道不可笑么？瞧这位猪公子的急色样，怕是特意如此谋划吧？只为了满足他自己的欲望而已。——无论是无能，还是为私利不顾大局，结果都是陷几百兄弟与生死危险之中，这难道不该杀么？这是其一，其二嘛——”
　　石兰顿了一顿，刚欲继续，朱天保怒道：“你少胡说！我哪有什么私利？又怎么陷兄弟与危险中了？抓了你们三个，还怕你们背后的那些满洲鞑子不着急？”
　　“原来抓我们来只是为了让人着着急啊！——这更可笑了，你们这么喜欢看别人着急？竟甘心冒着满门抄斩、凌迟处死等等危险，来看看康熙帝及他的儿子们有多着急！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天保满脸胀得通红，强作镇定，冷笑道：“你自知落入我们手中无幸，所以东拉西扯想脱延时间等人来救你们是不是？——有你们在，还怕康熙和你们各自的男人不就范？”
　　这话说出来，连缡宁也摇头失笑：不愧是猪头！想得也太天真了！
　　石兰更是鄙夷的大笑起来，边笑边道：“对……对……你真是太聪明了……那恭喜你们马到成功、旗开得胜啊！”说着又是一阵大笑，谁都听得出那是讽刺。朗朗的笑声回荡在厅内，一众匪徒听来分外刺耳，朱天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不知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够了！”李继业终于出声，“你觉得朱老二说得不对？”
　　石兰止住笑，却不回答，只上下打量着李继业。李继业有些奇怪，石兰目光明亮而锐利，纵横绿林的他第一次被个女人看得沉不住气，忍不住道：“你看什么？”
　　“李爷可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手中的事业？”
　　李继业一怔未答，石兰冷笑道：“答案是‘不会’吧？连个啸聚山林的山贼都懂的道理，一个皇帝又岂会不知？而一个皇子自出生就具有政治作用，康熙众多儿子中，怕没有一个是能为女人不顾一切的痴情种！——不错，他们的确会着急，毕竟是玉碟上记名的福晋，岂能无缘无故失踪？若能在不影响大计情况下，救我们出去自是好，可若救不出，又是这种极损皇室体面的事，他们多半会掩而不发，报个死因给内务府就完事——福晋又怎么了？八旗权贵中，多的是名门闺秀，没了我们，他们照样三妻四妾！”
　　李继业听她说完，注意的审视她一会，忽冷冷道：“这么说，抓你们来，是一点用都没有了？留着你们三个是累赘，看来，我只能将你们杀了，以绝后患！”
　　缡宁与郭罗络都细听石兰与李继业对答，揣测石兰大约是列举理由，想说动匪徒放了她们，听到此时不禁一惊，都觉石兰弄巧成拙。
　　石兰却不屑的一笑：“李爷这是威胁吗？你想杀我们，还不是易如反掌？又何必挂在嘴上？”
　　李继业看着石兰，觉得她捉摸不透，沉吟未语。朱天保在一旁憋了半天气，此时插口道：“杀了你们岂不可惜？兄弟们大都光棍，这么美的女人玩个够才不浪费！”
　　缡宁与郭罗络闻言心中大怒，特别是郭罗络，只是她脖子上青紫犹在，不敢鲁莾，但已气得全身发抖
　　石兰脸若寒霜，对李继业道：“我瞧李爷是个人物，才与你说这些，李爷若不想听，一刀杀了我便是，又何故让这该死的蠢碌之人在此污人眼耳？”
　　李继业目光闪动，看了她一会，道：“你的原因还未说完，我听着呢。”
　　石兰冷然道：“天子脚下，发生如此大事，此时定是九门关闭，岗卫森严，从我被劫到此，不会超过三个时辰，所以此处房屋若不在城中，也应离京不远，官兵随时会搜过来。而这位朱公子身为二首领，不为李爷出谋划策，竟有闲心在那调戏女人。如此不顾轻重缓急愚蠢无能之辈，不趁早杀了，定会坏了李爷大事！”
　　缡宁一听，不由敬佩万分。她一直知道石兰说话不让人，却想不到厉害到这种地步，逻辑分明，直指要害，与没有头脑的女人吵架时的谩骂不可比拟。郭络罗也对石兰刮目相看。她与石兰交情泛泛，平日听了不少关于石兰的闲言碎语，一直以为石兰只是个缺乏教养的骄纵小姐，终日争风惹事，头脑简单却横蛮无礼，郭络罗何等骄傲，她表面上维持客气，心里其实很不屑的。但瞧石兰自被绑架以来的镇定，及刚才的一番言语，竟小觑了她。
　　李继业盯了她半晌，突然讥讽的笑起来：“真是了不起啊！一个小小的女子，竟想挑拨我们自相残杀！”他倏的收了笑容，“你以为李某是什么人？少在我面前玩这种小把戏!”
　　石兰神色不动，只道：“原来我的一番诚心剖析竟成了挑拨了！李爷既说这是挑拨，我这儿倒还有个真正挑拨的理由呢——李爷这样的英雄人物，怎能容忍这种卑鄙无耻小人的存在？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品行卑劣，传到江湖上，岂不有伤李爷之明？是正人君子就该不耻他好色之癖，李爷何必冒失去人心的危险而收容他！难道不怕影响李爷欲做之大事么？”
　　厅内鸦雀无声，人人都看着面无惧色侃侃而谈的石兰，她言之凿凿，有理有据，匪众中也有不满朱天保平日行事之人，石兰这番话便撩起了他们隐藏的积怨，此时都看着大头领。
　　李继业皱起眉，他心胸狭窄，生性残忍，却又自命英雄，觉得以自己的才能，早该是天下反清之领袖，此时心里也渐渐觉得石兰说得有理，但毕竟朱天保是自己属下，怎能为了个清廷贵妇的一番话而……不由望向朱天保。朱天保又惊又怒，知道石兰的话已在李继业心中产生了影响，却找不出话来辩驳，气结道：“你……你……大哥，你别信她胡说！”
　　乔先生一直站在阴影中，看着厅内的情形，此时走近几步，微微笑着，向石兰道：“朱二哥虽有不是之处，却只是小小失德，瑕不掩瑜。此次事件，虽未伤到满清根本，但已让清廷大失颜面，长了天下反清义士的志气，而众兄弟未伤一人，全身而退，朱二哥的功劳不言自喻。这位夫人的辩才，实令在下钦佩。只夫人乃深闺弱质，何能如此透析江湖中事？又怎知道李爷所谋何事？夫人既在言语间敬佩李爷是英雄人物，却又如此费心挑拨，若真因此而伤了朱二哥，岂不是陷李爷于不义？”
　　这位神秘的乔先生竟是这样深藏不露的厉害人物，一番话在不伤李继业颜面情况下不仅为朱天保轻轻开脱，将石兰的苦心拆穿，又反将一军，直指石兰身上矛盾之处。朱天保不由松了一口气，缡宁与郭罗络自是心中忧虑。
　　石兰脸色微变，忽笑起来：“想不到乔先生竟这样能言善辩！但乔先生凭什么下结论说深闺弱质不能明了江湖中事？乔先生要鸡蛋里挑骨头，但先生自己为朱公子的辩词也是错漏百出，难道我就指不出来？”说着紧盯着乔先生。乔先生面色如常，两人对视片刻，乔先生才儒雅一笑，道：“倒要请教夫人。”
　　石兰打量乔先生片刻，却转头朝李继业娇媚一笑，道：“李爷想继续听这唇舌之争么？你们不怕官兵搜过来，我倒怕乔先生要说我故意拖延时间了！”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乔先生也揣测不透。
　　“那你说怎么办？避离此地？”李继业问。他倒不是怕官兵搜过来，对这个藏匿之地他有信心，他只是对石兰起了好奇之心——这个外貌美秀的贵妇，她究竟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汗……其实偶也不想让离离冷落的啦，实在是第一次写小说，笔力不足啊！惭愧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