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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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布帘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柳温落猫着腰从另一侧进来，后面却还跟着刚才的那个妇人，妇人弯腰提着盒子，低着头不吭一声。
看到这一幕，柳温落指着宋豫道：“这个人逃了五次，每逃一次他们就从她身上砍下点东西来。然后就变成了你看到的样子。和她一起来的四个人，都没撑过去。”她摇摇头，仿佛不能理解这么执着的事情，又叹了口气，转过身子将铁笼的门打开，走进去，才转过头来指这后面的那个妇人道：
“我手中的钥匙只能将镣铐打开一段时间，之后要是没有人被烤在里面，锁链上所附契印便会向这里的人示警。这个女人便是桑娘，是你看到的那个傻子的老婆，我已经和她商量，你给她一笔钱让她能请人照顾丈夫，再给她的儿子找个好人家寄养，她自愿代这个人关在这里。”
桑娘怯怯地走进笼子，微微地弯腰施礼，看看柳温落，又看看东林道方，似乎是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知道怎么会有勇气代人关到这样的地方。
“呆会让她换上桑娘的衣服，穿上鞋子，我们扶着一把，便能出去了。”
有些失望，东林道方在心中一叹，倒底是年轻了呀，然则是美玉良才，就此错过未免可惜。她站起来，伸手将笼子的铁条绞断。“我的朋友失去手脚，又怎么能穿上鞋子走出去呢？一个被砍断手脚的女人，突然长出了手脚，怎么会没有人疑心？”看到柳温落要辩驳，东林道方摇摇手将她说的话制止了，她迈步走进笼子，抱起宋豫，伸手按在锁链上，锁链上的契印在她的掌内湛出耀眼光华，又被她的指掌碾成光尘从她的手心中跌落下去。
“我知道你要说定不会有人来查，而且如果是这里的主人来查，出了问题，外面那些人要掉脑袋，怕确实是你求之不得的。可是桑娘又怎么办，难道这里的人会放过她么？小姑娘，牺牲一方，换取另一方的利益，那是弱者所为。”东林道方伸手在虚空中一捻，捻出朱红契印，用指尖弹出，朱印被她一弹，一化做五，还转纷飞，将锁链上所刻的契印全部打碎。链条锁扣化作刚粉纷纷扬扬落下。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一力降十会。”
一时间罡气激荡，几排的铁笼都炸碎了，布幔裂成的碎片漫天飞舞，铁条向外炸裂开来，将木制的楼房打塌了一面，其余有的撞在灯柱上，将油和火苗泼地四处都是，太半个木楼底层就燃烧起来。里面的人尖叫着从窗子里跳出来，向外逃散，将院子里本来几个在赌钱的人都冲散了，武哥还没有弄清什么，竭力想拦下人流，忽然鼻子发痒，手一揉缺揉下满掌血来，接着整颗头都咕噜地滚到了地上。
将朱印召回，东林道方顺手将铁条掷出，横掼过另一名下人的胸膛，这时第三个人才反应过来，准备大声呼喊的时候，已被从阴影里踏出来的良青一剑从后脑和嘴之间穿过，被削掉半个脑袋。做个手势，良青没入阴影里，护着柳温落几人混杂在人流里冲到大街上。他几乎是半扶半夹地抱住桑娘，又拎起张桥，往后飞退，对柳温落却不免疏于照应。柳温落虽然较同龄的少女个头高上几分，毕竟年纪还未到，还是较成年人矮些，她微微地侧过脸，那碧色的眸子蕴了火光的倒影，在夜色中细微地闪亮一下，稍稍地挑起唇角一笑，就弯着腰，贴着墙壁和人与人之间的空隙，一下子就钻地不见了。动作之迅捷灵巧，真像是一头狩猎完毕，藏好了食物，偷偷跑回老巢的小狐狸。
东林道方正想笑一下，忽然看到眼角有青色幽光一闪，迅速转身，就见三把契印组成的短剑剑夹成品字型从东林道方背后一处死角里，幽灵似地冒出来。灵符包裹在剑身上，无数光印凝成两个相连的圆环环绕剑身，消去了破开气幕之声，短剑像幽冷一样不时从虚空中弹跳出来，让人有一种无从击破的焦虑。
抱着宋豫不好躲避，她干脆唤出崇岗。崇岗在瞬间变大，又凝成钢幕挡在两人的面前。两声闷响之后，嗤地一声，钢幕抖动，第三把短剑切开钢幕，在一个弹指之后就出现在东林道方的颈边。
剑的速度极快，几乎让人有种直接切破虚空错觉。在堪堪切入肌肤的一瞬间，剑上罡气徒盛，东林道方几乎来不及思考伸指弹上剑锋，剑剧烈的震动起来，灵符碎开，剑擦着脸颊飞了开去，一下子又没入暗影中。
有人用有力的声音问：“是哪位道友毁我法阵，碎我灵符？”声音在夜色中阵阵回荡，大约是施了术法，所以让人分不清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因此听起来格外阴沉怪异。
东林道方抹去脖子上被擦出的血痕，感觉到宋豫的身体一震之后绷紧，就沉声道：“是华幽的哪一位大宗师？”
“既然是小辈，你我并无恩怨，吾不愿出手，速速离开，休得多言。”
挥一挥手，崇岗像流水一样滴落在地面上，在凝结起来的前一刻又消失了。“多谢前辈，那就此
别过吧。”东林道方弯一弯腰，向空无一人的庭院行了一礼。她的腰还没有直起来，“慢。“那低沉的声音就再度开口：“将你怀中女子留下。”
“前辈开口，那自然是……“东林道方微微一笑，轻轻一跺脚：“更是万万不可的。”以她为中心的地面陡然一震，然后瞬间整个塌陷下来。
这一带本就是河渠极多，这边地面塌陷，水流立刻灌了进来，有人从土石中狼狈地窜出，在一块碎石上方才站稳，看着那些对准他的由术力拟成的晶石炮，不由得浑身一僵，恨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地下？”他并不像想像中的年长，不过是四十出头的样子，留着整齐的小胡子，穿着一件淡蓝色道袍，手上还夹着两张被水溅湿的黄纸。若不是他太过狼狈面孔有些扭曲，倒真似刚毅正直的样子了。
东林道方站在一块还算完整的石头上，玩把着指尖的契印“前辈有兴趣知道……“她顿一顿，用更戏谑嘲讽的口气道：“只是我有何必要告知您？”
东林道方正说着，那个人忽然转身，唤出自己的佩剑，将右侧的一尊炮影打散，手中的黄符更骤然散出，激起一阵淡淡的烟雾，他又仍出一张卷轴，卷内契印喷涌而出，在夜色中好像淡青色的光雨，笼罩在东林道方的身上，结成锁链，将东林道方的脚腕和手腕缚住，他冷冷一笑，跳到另外一块石块上，转身掷出另一张卷轴，几十只巨大的尸鸠从卷轴中飞出，扑向东林道方。也算是谨慎小心，这个人并不打算多加停留，正欲拈动手印咒语从烟雾中消失，忽然地面扭曲，像水银般的崇岗在顷刻间凝聚成型，变成无数极薄的钢片，雪尘一般从地面腾起，在空中旋转纷飞，那漫天银白的光中，陡然溅出红色的血光。那道士惨叫着跪倒在地上，他的双臂已经被崇岗削去，正汨汨地流着血。
任他在那里滚动，东林道方凝神将看这尸鸠的动静，失去了主人，这十几只大鸟齐声哀鸣，张嘴吐出第一波朱丹，东林道方五指微动，控制崇岗重新聚合，又在空中变成银色的水滴，水滴又不断地分裂成更小的水滴，最终化成了一波巨大的银色暴雨，又像烟花炸裂时绽出的火星般，迎上了朱丹，两边都在一声巨响之后轰然炸裂，那朱丹燃起的火，见见着东西便燃起来，那赤腥的烟雾之下，已是化成了一片火海，连旁边的院落都波及到了，也熏的尸鸠们少少后退。
顺势将契印锁链拗断，这时第二波朱丹像是朱红色的洪流般又向东林道方涌来，凝神闭眼，凭着心中微妙的一丝感应，用指尖拢住几颗颗，然后紧紧握实，满掌朱丹就在她手心中疯狂的旋转，发出嗡鸣。她指尖交叠轻击，顺势将朱丹击出，两波朱丹相互碰撞，又在她周围撞出一圈巨大的惨蓝色火焰，这次尸鸠避无可避，其中几只尸鸠的尾羽被一下燃着，嘶叫着跌入火海，另外的几只震翅哀鸣，飞到几乎只剩下黑点的大小，才对着东林道方冲下来，准备再一次吐出朱丹。
这时院子的另一边光华陡甚，两个圆形相连的法阵次第发亮旋转，她手下的骑卫从法阵中驰出，接着又是一个法阵像是轻纱似的覆盖到了东林道方的身上，替她将火焰的炎热和赤烟的熏人隔绝在外，钱谦益最后才持着两面铜符出来。众骑引弓，连箭射中尸鸠的头颅，弓箭上所刻法阵一经相连排列，便骤然发动，箭尾轻颤，即刻爆炸，将尸鸠炸成一堆破碎契印组成的粉末，洋洋洒洒地落下来。
破开剩下朱丹结成的朱红网阵，拍拍被烧焦的袖口，将肩头的赤腥色的火焰弹开，东林道方将罩在宋湛身上的外衣，稍稍向上拉，遮住宋湛的半个脸，才转过身对着道：“老钱，你太小心了。把那边收拾收拾。”
钱谦益略肥的脸上满是烟灰，她擦擦额角的汗：“家主每次的动静都忒大，老奴的骨头也是长久没动了，在外面施了点小法术骗骗五城兵马司的人，倒耽搁了。”她笑嘻嘻地走到那个道士面前，抱拳告饶，替他止住血，抓着他的后颈就将他提了起来。
那道士挣扎地厉害，却不知为何始终挣脱不开，嘶声喊到：“杀剐听便，吾绝不泄露一字。”
叹了口气，东林道方朝着钱谦益道：“现在回客栈不方便，还是去咱们的船上。”她此行做了不少准备，其中之一便是安排海船从大魏的燕南港沿海路而下，到达建新，此刻刚好可以派上用处。
钱谦益点点头，一只手提着道士，另一只手画出契印，看着东林道方消失在法阵中，这才对着道士道：“你想要说什么，咱家没有兴趣知道。与你说清楚些，也好叫你没些记挂。这么说罢，你瞧着也不是主事的，若是你背后有人，这人要来救你，咱自然能碰上，若是人家不要你了，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大人物，问出来的有什么意思。”又饶有兴趣地端详着他道：“长久没有练手了，不知道有没有退步。其实呢，你这样的，倒不如正好给我试试新法子。”她说话和气至极，那个道士本因流血极多而灰败的脸色就更加灰败了，两个半跪的武士站起来，将他缚好，挂在马上，复又驰入阵中。
将两面铜符一击，钱谦益伸手拢住迸出的契印，双掌交叉轻拍，众武士马匹的身上的光华就黯淡下来，最后消失一齐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 3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