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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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有仙山，飘渺云海间。
作为碧落海的腊月水仙，了了还是一个很年轻的精灵。
三百年前，她刚刚自一株水仙里化生蜕出人形，便依稀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青帝，这孩子的样子倒是和娥皇有些像呢，颇有几分慧根的样子，说不准下一任执掌十二月的花神可以让她试试。”
“只盼她别像娥皇那么死心眼，千世轮回只等一个人。”
娥皇——还是一株水仙的的时候了了就听过这个名字，本来是上古凡间帝王舜的妻子，舜死后她和女英一起飞升成仙成了掌管碧落百花的花神，主司十二月腊月水仙。按理是由她负责所有十二月植物化成的幻仙精怪的，怎么如今自己幻生，竟然劳动了青帝来呢？了了模糊的想起来，渐渐陷入了化生之后的困倦之中。
了了是青帝亲手种在蓬莱殿前的，幻生成了人形之后便一直在瀛洲侍奉这位居于东方，司掌万物枯荣的上古之神。后来又被女英带往碧落海，协助女英照看碧落宫的各种仙草奇葩。
每日清晨，女英带着十二花神去昆仑山采了雪水回来，浇灌满室的奇花异草。只不过在黄昏之后侍弄完花草她便不见了踪影。了了对她的去处充满了好奇，她想起了女英在自己化生成人时的话，会不会和自己的前任——娥皇仙女有关呢？可为何娥皇会离开三山碧落，离开天界？离开之后她又去往了何处？
“女英许是又去凌仙阁了。”牡丹花神葛巾脸上有遗憾的神色，叹息道：“娥皇以前最喜欢那里的山色，水镜里剩下的不过是……”说到一半的葛巾蓦然住口，自觉失言的笑了笑，微一凝滞，旋即从她面前飘然远去。
了了顺着游廊往碧落宫后寻去，终于在一个废弃的阁中看见了女英。怔怔坐在那里望着虚空中幻化出的水镜，全然不觉阁中吹过的烈烈冷风，一向不见悲喜的眼中也仿佛有了些波澜。
了了也就那样悄悄的看着，在这之后就常常去那里坐坐。一日，了了又来到凌仙阁中闲坐，却突然发现女英忘了收起的水镜。其中显现出种种幻影，仿佛是遥远的回忆与想念。
与女英的艳丽倾城不同，那是一个极其清丽出尘的女子，头戴玉簪花冠衬得清瘦的脸庞更加苍白，身材单薄，怀抱一柄通体漆黑长剑，兀自说着什么，仿佛与情人间亲切的呢喃低语。
剑里凝结出纯白的光芒掩盖了镜中的一切，水镜中的记忆变换了场景。
还是那个女子，欣长单薄的身体虚虚拢在宽大的法衣中，站在鲜红如血的曼珠沙华上，整个人就仿佛站在一片燃烧的烈焰之上。随着她口中的吟诵法衣被风鼓起，长发四散飞扬，脚下却有血缓缓汇聚。
虚空中传来声音：“逆天的代价你应当清楚！斩血誓一旦完成，你将再也无法逆转命运。贬谪凡尘，生生世世受轮回之苦，永远无法再回天界！还要继续吗？”
女子只是漠然摇头，黑亮如漆的眼里闪过决绝的神色：“拆骨、焚血，永不后悔！”
话音刚落，她脚下发出轰然巨响，曼珠沙华纷纷凋谢，血红色的花瓣落地即变得漆黑如夜。女子闭上眼睛，手心结印，一袭白衣翻飞如鹤，闭上眼睛低喝：“起！”
地面仿佛纸做的一般，在一瞬间自她脚下撕裂开来，一块块塌陷！
塌陷后的地面下却是一条白中泛青的河流，波涛翻涌怒吼，仿佛是无数的怨灵要将女子拉进河中。
“黄泉之水！”了了震惊地低呼。
水镜中的女子嘴里继续吐出奇异的吟诵，整个身体也随之飘浮空中，脸色更加泛白，身体不断渗出的鲜血竟组成一个万字血阵！
“焚血祭上天，换湛泸不灭！”
“拆骨去仙魄，易千世轮回！”
女子咬破手指，在右手手心画出一枚六芒星的符，符中发出耀眼的亮光，女子忽然蹲下将手上的符按在万字血阵的中心，仿佛有什么力量催动一般血阵开始翻涌，细细的红光从血阵中投下，鲜血顺着光柱流入黄泉。女子手中的六芒星越来越亮，将她的形体逐渐湮没。血阵也在白光中无声无息的消失，如冰雪消融一般，只剩满地凋谢的曼珠沙华，簌簌作响，兀自随风而泣。
只听得“卡擦”一声响，水镜再也承受不住女英回忆中强烈的情绪，从中间开裂，消失在虚空中。
了了却只怔怔地盯着水镜消失的地方，满身冷汗涔涔，千万个疑团只在心里兜兜转转，女子在血阵中决绝的的眼神清晰地浮现在脑中，了了再也忍不住奔出凌仙阁，径直往女英的寝宫而去。
“女英娘娘！”了了奔进寝宫。
“看完了？”女英头也不抬的发问，手下是一株颇具雏形的七叶灵芝。
了了悻悻地“嗯”了一下，暗骂自己冒失。
女英却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我乏了，回去吧。”
了了踟蹰了一下，又下了决心似的问道：“娥皇……娥皇女仙，究竟是为何斩除仙籍的？”
“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要是也同她一样逆天而为，后果只怕会更严重。”女英叹息道：“阿姊看似柔弱，杀伐决断却从来都比我从容。父皇把我们姐妹同时嫁给重华（指舜），二女共事也是乐事一桩，却不曾想重华父顽、母嚣、弟劣，多次想置重华于死地，直到重华登基。可登基以后阿姊却做了正妃，阿姊对什么都淡淡的，对重华亦是如此。南巡的时候重华死在苍梧，我和阿姊投入湘水化为花神。”
“这……和斩仙籍又有什么关系呢？”
女英将灵芝放入盆中，拍了拍手中的土：“湛泸你知道吗？”
了了点点头，湛泸——湛湛然黑色也，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无坚不摧又丝毫不见杀气。那是一柄守护帝王的神兵。
“听说湛泸精魄已尽，已然消散了呀。”了了疑惑道。
“你知道当初欧冶子如何铸成湛泸的吗？”女英漫不经心的撇去茶盏边沿的茉莉花叶，轻吮一口，抬起水气氤氲的眼眸：“因着重华守候天下的一缕执念，他死后的精魄便附在上头，未前往归墟转世，直到千世之后灵力减弱、精魄消散，湛泸也不复存在。阿姊焚血祭天，以求湛泸守护千百明君之后、消散之时，转世成人。……而阿姊也也因此被斩除仙籍，受轮回之苦，直到重华转世才可相聚。”女英自嘲的一笑，语意怅然，“想不到她竟能做到如此……”
已经四千年了，如今重华转世，可天上人间、仙凡殊途，自己与他终是再也不能相见了吧。而阿姊为了他在凡人中辗转，虽然这一世命盘被重华转世打乱，可轮回穿越……他们会不会还做夫妻呢？会不会……与君白首不相离？
……
幕间的后台永远嘈杂忙乱，眼影、胭脂、唇彩、睫毛膏横七竖八的摆在化妆台上，她抱膝坐在镜前心不在焉地扯着舞鞋上的缎带，任David捏着下巴上最后一层蜜粉，把清纯的妆容改的妖艳魅惑。
走廊里又传来一阵喧哗，场务一声高似一声叫着她的名字，推门进来：“夏晓，浩宇已经上台了，马上就到你。”
夏晓慌张的站起来，却被David摁住，把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满意的点点头：“很好！很漂亮！黑天鹅，首演成功了记得请我吃饭哦。”
夏晓还未道谢，就被场务扯着急急出去，老师和导演等在大幕边上，看见她来了倒松了口气，然后不歇气的又嘱咐她“刚才白天鹅跳得不错，马上就是第二幕，fouette记得转慢一点，前一个站半脚尖，后一个releve跳高些。还有三十二转，绝不能有任何失误。”
音乐渐渐响起，灯光正在调亮，看着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影，脑中像有无数鱼群掠过，心里反倒生出一种奇异的藤蔓将身体安静的包裹，无数次练习的本能主宰了一切，rond de jumbe，fouette，arabespue……流畅优美的舞步自脚下流出，额上逐渐渗出细细秘密的汗，手臂似羽翼舒展开来，脑中却似如水流过一般空灵清澈。
浩宇抱起她，跳跃、旋转……终于音乐中响起最后一段高潮，夏晓深吸一口气，回头魅惑的看了王子一眼，足尖向前滑出一步，指尖翻花，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旋转。以独舞的方式单脚旋转三十二下，是整个《天鹅湖》中最难得芭蕾特技，成功了，掌声如潮，失败了，名声坠地。所以，饰演黑天鹅的舞者比起白天鹅水平自然要高深许多。虽然夏晓已经跳了这么多年天鹅湖，但同时跳黑白天鹅还是第一次。鞋尖敲在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砰砰声，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她似一只浴火而飞的凤凰，爆发出令人炫目的色彩。心里反而没有了开始时的紧张，自信的笑着，梨涡忽现，享受着这场属于她的盛宴。三十二转倏然停下，观众寂静了两秒，轰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夏晓却清晰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接下来的动作也因为刚才震撼人心的旋转变得自信流畅，终于，音乐颤抖地停在最后一个尾音上，舞台被久久不灭的掌声淹没，尹浩宇帮她挑开额前汗湿的头发，拉着她一同向观众谢幕。
舞台边上喷出明亮的烟火，大家都从幕后走出来鼓掌，七嘴八舌的祝贺他们，一向严厉的老师都满意不已：“好极了，首演特别成功！”她拿过毛巾点点头，也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夏晓，你的电话。”有人把她手机递过来，“这个时间肯定是打来祝贺的呦！”她走到一边接电话，却没留意头顶上正在缓缓降落的大幕晃了晃，“嗯，妈妈……”
“小心！”周围好几个人盯着她的头顶喊道。
浩宇向她直直冲过来，她顺着他们的目光仰起头，巨大的布景灯脱离了架子，直直砸下来。只见浩宇焦急的脸在自己眼前一晃，就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