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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同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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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自冯果走后划上非常清晰的一个句号。如果那个句号有颜色的话,那应该是灰的,实心的。
程瑶心和冯果都不会想到,原来说好的常联系,到底因为生活上没有交集而变成周末打了几回电话,最后竟无疾而终。
连那几通电话其实也禁不起回味,冯果说起她的新同桌邵筝,程瑶心说起周婉婉。伴随着几次小规模冷场,再拿起电话的手就变得沉重了。打,还是不打?程瑶心有时候会打怵。打的话说什么?近来发生的事更不能和冯果提。
两天前班主任老师找程瑶心谈过一次话,因为据说某些已经毕业了却不时跑回学校玩的小混混们,找过程瑶心一起出去玩。
老师苦口婆心:“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人,整天惹是生非打架斗殴的。你要是跟他们一起玩,就毁了。收收心。。。”那正是溜旱冰刚兴起来的时候。
上大学以后寝室同学说起这个,几乎都是一个反应,忽然间满哪都开起了旱冰场,忽然之间,所有男孩女孩都开始学那玩意,摔得鼻青脸肿还是不亦乐乎。
程瑶心被老师逼着保证,不再和他们出去玩了。
想想又觉得好笑,她对这种随着年龄增长而流行运动真的是有点天分,小时候跳皮筋丢沙包她技术数一数二,现在溜旱冰玩花式,学得也异常容易,可是她并没像老师口中说的那样,去学坏呀。
只记得某一天中午等放学,她就那么不经意往后窗看了一眼,那时候初二初三都已经上楼,只有初一是平房。一大排平房隔开前后操场,她们班后窗直接对着的是一排双杠。
有个瘦高的女生正站在双杠上与周围的人说说笑笑。她歪戴着棒球帽,脸色雪白,长发染成亚麻色,笑起来嘴有点大,可是眼睛特别漂亮。藏在帽檐下的那双眼时不时的盯向初一一班教室里。程瑶心只撇了一眼就知道她是在看她。
很奇怪的感觉,只有一眼,发现同类。
往后的好多天,那女生和她的朋友们时不时都会跑过来,他们就在初一一班的后窗,也不做什么,就只是说说笑笑,有时候笑声飘进窗子来,很潇洒放肆的笑声。
班里的同学开始议论这帮人:
“你看那女的多好看?”
“那男的才帅吧?”
“你知道那女的谁么?”“谁啊?”“薛兵啊!这你都不知道,当年咱学校风云人物呐,追她的男生老鼻子了。咱是没赶上那波。”
程瑶心知道她叫薛兵的时候还不认识她。只不过关于她的传闻灌了满耳朵。根据不准确传言,薛兵经常回这所学校是因为玩得特好的一哥们中考失利,于是重念初三。大家伙舍不下一起打架斗殴喝酒吃肉的情义,每每回来看他。
大半个月,薛兵和她的朋友们三不五时的来,大多会在那排双杠那说笑,少数时候不一定在哪。有时候忽然发现那堆人站在学校小卖部,有时候水房,有时候校门口。总是像一抹奇怪的风景一样,惹得周围人一阵稀奇:“看,看,在那呢。”
其实长大以后程瑶心也不知道当时大家为什么稀奇,不管是因为对小混混未知领域的崇拜,还是对于薛兵个人美貌度的垂涎,应该都构不成那么稀奇的理由。只能说,年少的骨子里都有股热血,碰上要长大没长大的青春期叛逆期,热血四处冲撞,而薛兵和她的朋友们,成为大家对英雄主义偏颇理解的出口。
程瑶心搬到奶奶家以后,与周婉婉能同一段路。上学放学有时候会遇到,后来放学干脆一起走。两人一人一把自行车,推出校门,骑上回家。那天在推出校门之前,程瑶心正被周婉婉邀请:“周末去我家玩啊。”
程瑶心看了周婉婉一眼,心说我小学时候拒绝你拒绝得我自己都不忍心了,你怎么当没那么回事一样?
周婉婉很热情,周婉婉的声音有种艮揪揪的清脆,乍一听很艮,尾声总给你清脆回来让你觉得很有特点很舒服。就像她笑的时候,虽然声音不大,却总是让人觉得有股憨憨的欢喜。
“好啊。”
程瑶心说出这俩字时候,周婉婉头一扬跨上自行车。右脚刚一蹬,车把被一双白细长的手抓住。周婉婉愣了一下,她看着薛兵,薛兵看着她,就松手了。
程瑶心一句怎么回事还没问出口,就发现人家该松手的松手,该骑走的骑走。看着前面周婉婉的背影,她只好也骑车跟了上去。在她跟上去之前,薛兵眯着眼看了她一下,就转身走了。
等程瑶心撵上来,周婉婉转头看她笑了一下:“是不是想问我那是谁?”
程瑶心也笑了笑,她是好奇,只不过人不想说的话她从不问。可周婉婉既然这样说了,她就问了一句:“谁啊?”
周婉婉单手扶着车把,空出的那只手拨了下扫到脸前的马尾:“我表姐。我妈不让我和她说话,说她不学好。”
程瑶心点点头:“哦。”
周婉婉邀请了程瑶心来家里玩,管接管送。程瑶心那一刻想起冯果,想起冯果的爸爸也是这样说的。那一瞬间心忽然被扎一下似地,说不好是个什么感觉,也不是疼,似乎是有点痒。来不及搞清楚,那种感觉就被别的东西掩盖了。。。
周婉婉的家很漂亮很漂亮,程瑶心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家,那个像是公主卧房一样的周婉婉的卧室。很大,却塞着满满的东西。塞着满满的东西,却让人不觉得乱,而是温暖。
厚软的床铺和地毯,拥挤的写字台,各色的娃娃,漂亮的衣柜,层层叠叠的窗帘,精致的沙发,懒人座椅,整面墙的漫画书,地毯上的小矮桌,数不清的抱枕靠垫,卡哇伊的拖鞋。。。程瑶心观察下来,已经在感慨,原来一个女孩的卧室,还可以是这样的。
周婉婉拉着她在地毯上坐下来:“不好意思我表弟来了,他一定要在客厅练跳绳,说是要比赛了。。。。哎,真是的,我还以为今天家里不会来小孩子呢,你不知道,自打我姥姥来以后,我们家忽然就变热闹了,搞得我都没法在客厅待着,成天锁卧室里。对了,我刚才打电话给方珊,常宁他们,咱们一起去溜旱冰。”
当溜旱冰这个词取代了逛街和打游戏以后,好像所有半大的孩子全都涌进了旱冰场。程瑶心第一次去的时候觉得脑仁有点疼,音乐声太大了。当年的舞曲还在流行野人王的士高。鼓声很大,程瑶心也终于知道同学们闲着没事喊的那句“来什么你三爷。”“爷~”是什么意思了。那是那首英文歌的开头——Let me hear you sayyeah!(yeah!)
四个人租了鞋,周婉婉虽然也才开始学,但在她们当中已经算最厉害的了。指导另三位怎么穿鞋,怎么站着不摔,使哪股劲儿往前滑。。。
三个人眼看着场内新手们摔得四仰八叉龇牙咧嘴,听得特别认真。然后周婉婉牵上程瑶心的手:“来,先站起来,我把你们送到那边栏杆那,先扶着栏杆滑,等能松手了再下场。”程瑶心刚站起来就摔了一下,方珊和常宁看着她哈哈大笑,两个人为了不摔倒相互搀扶着,歪歪扭扭的滑向栏杆。
程瑶心坐在地上无奈的看着这俩损友,周婉婉冲她伸出手,她笑着摇摇头,在玩这方面她还是有最基本的好胜心的。手撑地刚想站起来,一抹白色身影从身边华丽飘过,旱冰鞋的轮子几乎贴着她的指尖蹭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