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水中花 ...
-
庄里的菜吃得有些腻味了，想念决明做的菜，有些是我们自己在屋外开辟的园子里种的，有些是山上的野菜，还有些是可以吃又可以入药的。
家常的做法，朴素的，清淡的；犹如当时我所预想的以后大半生的日子，大概就是这样的味道吧。
可以心境自然的信手捻到口中来品味的日子，又可以经得起细嚼慢咽的日子；现下只是每天看书，练功，议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却不自在了。
约是应了那句话：身在福中不知福。
大抵人就是这样一种动物，得不到就拼命追求，在身边的却不知道珍惜。
人真是傻。
胡乱在风雨楼附近绕着。
说实话，到了今天，这庄里的大部分地方我都没去过，包括几位护法的和一些主事的下属的地方我都没去过，总觉得那些都是别人的地方，不是我的。
不过说实话，连这风雨楼其实也不能算是我的。我只是一无所有的拥有的一切而已。
原来这里是厨房，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
香气扑鼻。绿肥红瘦的整齐放了新鲜的蔬菜瓜果，有点平常百姓家的味道了，只要不在意这里的地方多宽敞，设置多齐全。
在做什么？我轻走到一位厨子旁边；他忙活着往锅里加各种原料，颜色各异的蔬菜瓜果补药。
“这是什么菜？”我好奇伸头过去看，大约是做汤，朦朦的水气中透出时浓时淡的药香。
“ 这叫 ‘水中白花’，温补正好。”那厨子正专心加着各种东西，不知道是我，利落的答了。
“哎，小于你好好看着，学着点。尤其是那个畦虫，要等到岩花草六成熟的时候放下去。”他大概以为我是伙房里帮忙的小伙计吧，注意力都放在锅里的汤上了。
（PS：偶虚构的畦虫啊岩花草之类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啊。）
“你别愣着，把我烘烤过的畦虫拿过来。”我看向身边案桌上，一个碗，盖着盖子；揭开来，黑色的虫体赫然出现眼前。
吃这个？有点怕怕的。
碗还是还温的，递了过去。
他接过去，小心放进去。‘哎，老总管说庄主吩咐要吃清淡的，可是这怎么个清淡法我倒是没谱。你说要是大鱼大肉的那还好弄，清淡的到底要怎么个清淡法才和庄主想的一样啊？”
“就是些家常菜，什么小葱豆腐，酱爆茄子之类的。”我老实的回他的话。
房里的其他人都早就不出声了，要么呆呆站着，要么退到角落里。
“哎？你小子怎么知道庄主的想法？尽胡说！”他盖好盖子，看了看火，转过头来。
寂静。
他两眼睁得老大老大的，说不出话；只是嘴巴张开着，愣是没发出声音。
然后砰的跪下去，结结巴巴的：“庄主恕罪！”
其他人也都跪了下去，齐声到“求庄主开恩，饶刘根大不敬之罪！”
我拉他，“你快起来！何罪之有。”
他不敢动，还跪着，颤微微的。
我不该来的吧，搞得这里鸡飞狗跳一团乱，好好的做饭的氛围让我弄得和刑场一样了。
“你们快起来，该做什么就接着做什么去。”我拉他，他才慢慢站起来，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
我是狮子老虎么？！
“我方才说得都是真的，我就想吃些家常菜，你们在家里怎么吃的就给我怎么做就行了。”
我笑，拍拍他的肩，给他压惊。他急忙回了声是，我便退出来，再待下去，不知道他们又会怎么想，只怕是会把这里弄得一团乱而已。
自从那天与落尘共饮之后，我便要他以后都同我一起用晚膳了。心想多个人一起吃，也许会比一个人吃更开胃些，有个人边吃边聊总比一个人闷着头吃来的好。
看到今天的菜色，他拿起筷子的手顿了顿；然后夹了根菜心，细细嚼了。
“不好吃么？”我夹了块麻婆豆腐，恩，好好吃。
“不是。只是今日的菜色有些特别。”他再换个豆腐。
“我刚到厨房去了，就顺便让他们做些家常菜尝尝。”不知是因为菜真的和好吃，还是因为入庄以来第一次有人同桌；心情好了很多。
他目光从桌子上移开，看着我：“庄主去了厨房？”满脸惊讶之色。
“有那么奇怪么？我就是胡乱走走，刚好走到那边罢了。”难不成我就去不得么？
“厄，庄主若是对膳食有些什么要求，只管吩咐总管就行了；何必自己亲自去跑一躺呢？”
“我是顺道去看看，结果他们又是跪又是求饶的。”怎么能怪我，要么是他们胆子太小，要么就是以前的庄主太过严苛了。
看来得改改那些老古董的庄规了，动不动就是罪，动不动就掉脑袋的。别人的人生别人的命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定义和抹杀呢？
“那是庄主威仪。”他轻笑，大概是想象到了厨房一团乱的样子。
“你是挖苦我，还是夸我？”我端起盛好的汤，淡淡的药香，蔬果的气息混在一起，让人食指大动。喝一口，味道果然好，香醇不腻，余味无穷。
“属下不敢。”他正色到。
我笑起来，“每次你说不敢，都是敢得很。”呵呵。
膳后去了顶楼，看着开阔的景色，忽然动了画画的念头。
笔墨纸砚马上就备上来了，我一看：上好的狼毫。
斜阳还在，夹了些暮色，似乎山中的薄雾也快下来了；和药王谷中倒是很象，毕竟都已是十月了。
秋风瑟瑟，不知道谷中现下是如何一番景象了呢？
脑中慢慢将谷中的景致一一例出来：小山坡上，还开着秋天独有的花；
树上挂着熟透了的果子，有的黄澄澄，有的朱红；
有些树开始落叶了，叶子在风中转着圈；
有些树却又郁郁葱葱，丝毫没有秋天的样子......和决明一起生活的小屋就夹杂在这景色之中，木的门，竹的窗。
还有我们一起做的新椅子，用藤条编的，又透气又耐用。
还有我在树下拣的“狗响铃”，一种小果实，干了以后会从树上凋落。用手摇摇，种子在壳里滚来滚去，声音有点先象狗狗戴的铃铛；
院子里晒着我和决明采的药材，他蹲在地上，教我如何辨识，告诉我用途，表情认真得要命......
而我只是傻傻看着，觉得他的两片薄唇轻轻动着就能传出这世上最美妙的声音来。
决明，还是你。你在我的过去，在我的现在，都是你。都有你。抹不去。
可是现在，我的身边没有你。
你是水中花，在我碰触不到的地方。
手中的狼毫应声断成两截，墨汁飞溅开来，身上，画纸上，到处都是；
深深的黑，浓烈得化不开的颜色。
就象你，在我心头，没有人可以抹去。
落尘本是静静站着，看着这眼前无限好的风景；被我惊了一下。
他走过来，看到这一身狼狈，愣了愣，再看看我手中无辜丧命的笔。
“可惜了。”他不知哪里抽出张帕子，去吸画上那些飞溅上去的未干的墨迹。仔细，认真。
“原来庄主画的不是庄里景色，不知是哪里的圣景，如此清幽淡雅？”
“是我原来住的地方，在药王谷。”我坐在椅子上，有些颓然，倒靠在椅背上，闭眼。
他没有再问什么，将画用砚石压放平整。
就倚在栏边，静静站着。
世界安静成一片，我心中却是波澜起伏，千帆过尽。
（PS：确实有道菜叫“水中白花”，但是是杏仁豆腐和其他的材料做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水中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