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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炉中轻飘着淡淡的香烟,窗台的风悄悄推着它,欲来还羞的拂面而至,伴着楼下的管弦丝乐起舞飞转。楚连城细细的打量着,除了这淡淡的檀香,水粉的罗幔,一应的陈设都很是简单,颇有种闲趣的释然,很是舒爽。
      “公子吃什么茶?”红袖歪着头,笑靥如花。
      “呃?”楚连城有些走神,“哦!姑娘随意!”
      他实在是想不出究竟是何缘故,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算了,自己怎变得如此婆妈,既是不知就不要想了,得风流时且风流嘛!
      “呵呵…公子倒是随性的人,我喜欢同这样的人谈心,”红袖用铜勺从茶筒中挖了一勺茶叶,放在壶中,又向壶中注了水,放在小炉上煮了起来。
      “这是为何?”楚连城劝解了自己一番倒也豁然很多,看着眼前的女子,他越发觉得很有“味道”。
      “因为这种人心性自然,不迂腐,也不沉闷,洒脱、欢畅,就像是春风化雨。”红袖拨弄着茶壶,细致的看着,“‘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我喜欢这种融融暖暖,却又若无声息的感受。”红袖顿了一顿,向着楚连城走来,抚裙坐在他身旁的圆凳上,“楚公子以为如何?”
      楚连城只觉有些恍惚,怕是这亦梦亦幻的场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这…红袖姑娘过奖了!连城不过是个人人视之为”浪子“的俗夫罢了!”
      “浪子?”红袖努着嘴,摇了摇头,微蹙着翠眉,“我倒觉着男儿若没了情就只成了个榆木脑袋,抡着大锤的棒槌!若是 ‘浪子’,定是滥情好色之辈,可楚公子进了屋中来彬彬有礼,一派儒雅,何来的‘浪子’之说啊?”
      楚连城像是遇到了自己找寻多年的知己,一心想拉着她不肯离去。但既说了是“君子”,哪里还能做着“浪子”的行径,不由得佩服起了眼前这女子的聪慧伶俐。
      “若是这般,那我岂不成了比圣贤更完的完人!若真是这般,那姑娘就一定是天上来的仙子!”楚连城笑着朝红袖道。
      “这是何解?”红袖看着他,托着腮问道。
      楚连城望着这般的她,粉嫩的脸蛋上还有未擦尽的胭脂,淡淡的晕在脸颊。“因为我这个‘圣人’还从未见过世间有人如姑娘般迷人,不是仙子是什么?”
      红袖的脸顿时化作霞云一片,这若是个常在风尘的女子,断不会如此经不住调侃,可见,她是才进了这豺狼虎豹的窝。楚连城看着,不免有些黯然,若是那日自己追到了她,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心中难掩自责。
      “呃?姑娘不为我斟杯茶吗?”楚连城未免尴尬,岔了话。
      “哦!公子,怠慢了!”红袖背过身去摸了摸脸颊,还有些滚烫,看了看炉上的茶却已好了。于是为楚连城斟了一杯。
      “公子,这里没什么好茶吃,这碧螺春也算不得是新茶了,还是雨前的。公子尝尝,看是否还能下咽?”红袖莞尔一笑,这茶在楚连城的嘴里倒成了酒,飘飘如仙,恨不得醉去。
      “好得很!姑娘的舞跳得好,这茶煮的也很是好。”楚连城喝着茶,余光偷偷地扫着她。红袖脸上的一丝彷徨让他的心有心酸楚,想要安慰一二,却连她真名实姓都不知晓,何来的谈心呢?他不敢放肆,只得喝着茶,与她接着谈笑,解她片刻的忧愁。
      “红袖姑娘是江南人士?”楚连城还是忍不住的问起来身世。
      “是!我是江宁人士!”她并没有作谎,她却是自幼在那里长大,至少在她有记忆起她便是在那里,与父亲相依为命。
      “家中可有何人了?”楚连城记得她有是有爹爹的。
      “没了!刚到京城,一家人突逢不测… …”此时的红袖宛若梨花带雨,让人心疼的很。
      想起那夜的景象,像是自己也被杀了一般,不同的是,自己每想一次,就像被杀了一回。她不是有意要与楚连城哭诉什么,只是这泪已经听不得她的话,竟自落了下来。
      “恩… …”楚连城知她说的都是真话,便忍不住的说起了那日与她相遇的景象,“姑娘还记得来京路上的那个茶摊吗?我曾在那里见过姑娘,姑娘当日一身男儿的装扮,还有些… …”匪气!楚连城没有说出口,“还有些男儿的豪爽之气!”
      红袖倒是坦然的很,“当日我是与家父一起来京城做生意的,毕竟路途遥遥,打扮的匪气些更安全!”她倒是替他说了出来,“只是依旧还… …哎… …”红袖如梗在喉,再也说不出话来。
      晶莹的珍珠滴滴坠落在纱织的红裙上,映湿了一片,血红的刺眼,也刺了楚连城的心,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说那些假意的劝话是他不屑做的,可如今除了那些,自己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红袖姑娘是在下莽撞了!勾起姑娘的伤心事!”楚连城起身向红袖鞠了一躬。
      唯有这般,他的心里方才好过些。
      “公子这是哪里的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已看淡了。只是觉着这世上亦没了什么可留恋的去处了!来了这里实属无奈,孤身一人,若有它法是断断不会入了这里的!”她说得很平淡。
      徐徐缓缓,听着是那么冷漠。但那双眸子里闪动的亮光,楚连城知她只是把心上了锁,钥匙丢到了哪里她不记得,也不想去找。
      “恩… …姑娘倒是想得通透,这世人若都像姑娘这般,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纷纷扰扰!对了,还没请教姑娘的芳名?”楚连城也随着她变得有些失神。
      “小女子林雨潇!”她没有骗他,而是选择这般坦然。
      爹爹曾告诉她:将自己像一张白纸一样显露在敌人的眼里,才能在对方毫无防范下,一招制敌。敌人?自己把这个眼前因她这个陌路的一句话而黯然神伤的男人列为了自己的“敌人”。
      “雨潇?潇潇雨歇?这不是岳飞的《满江红》吗?”楚连城笑道:“看样子令尊倒像是个壮志未酬的志士啊!”
      原本是想着逗她一乐,他哪里晓得林雨潇的父亲果真是个“壮志未酬的志士”啊!
      这话让林雨潇的脸顿失了颜色,“似公子这般人物才敢当得上‘大志’!我们这般的人家,得个衣食无忧就算是登了天了!哪还有什么大志去酬!”林雨潇的脸色猛地变得惨白,楚连城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为时已晚,不等他解释,林雨潇便下了“逐客令”,“红袖稍感不适,还请公子自便吧!”
      楚连城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了桌,“那…连城告辞了!姑娘好生安歇吧!”
      “楚公子!”听见林雨潇唤他,便立了住,赶忙回头。
      “雨潇姑娘还有何吩咐?”刚走的路,又走了回来。
      “我的真实姓名还望公子替我保密!在这里,公子还是唤我红袖吧!”林雨潇颔首一笑。
      “姑娘放心!”楚连城望着她,既不必搔首弄姿,也没有娇嗔怪嗲,但自己却入坠身云里,她只一笑,或深或浅,皆入了心。

      楚连城恋恋不舍得下了楼,心里有些倒像是空了一半。
      “公子!咱回吧!”楼下的赵三早已等候多时。
      “回吧!”楚连城不住的回头张望,总想着她或许也在某个拐角望着自己。这份际遇于谁而言都算得上难忘吧!
      “公子!”赵三原以为他会上马,哪晓得一个人直直的走去。
      楚连城根本听不得别人的话语,他生怕一个打岔,少记起一个与她相处的细稍末节。回身向赵三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天色不早,恰好晓月初升。世上芸芸众生,他却独独许了她这颗心,说不上爱,总是喜欢没有大错吧!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路上这般多的红男绿女?”楚连城倒是将日子都过混了去。
      “今个倒不是什么日子,不过明个倒是个正日子!”赵三狡黠的笑这少爷如何变成了“呆头鹅”,“还请爷准我个假啊!”
      “怎么?你也要告假?是什么日子啊!”路上的摊贩挂着的排排彩灯倒让他更是摸不着头脑。
      “明个是七夕节啊!”
      赵三这一句让楚连城恍然大悟。赶忙向着天香楼跑去。
      “哎!哎!爷!”赵三只得跟了上去。
      楚连城上了楼,理了理衣襟,叩响了红袖的门。
      “楚公子?”此时的红袖换了一身衣衫,浅绿色的长裙,衬着及腰的长发,松松插着的朱钗,显得越发娇乖,“您怎么… …”对于他的去而又返,林雨潇其实并不意外,但面上还是露出一丝惊讶。
      “明日七夕节,红袖姑娘若是闲来无事,不知可否赏光,与我一同出游。”楚连城一脸的兴奋。
      “多谢楚公子垂爱,那…到时红袖便在此处静候公子吧!”林雨潇见他不言语,又道:“公子还有何事?如若没有红袖想要歇息了!”
      “哦!没有没有!姑娘请便!”楚连城万没有想到她竟答应的这般愉快,不免乐的走了神。
      “公子也请便!”说着林雨潇合上了门。
      林雨潇坐在梳妆台上,眼前又浮现了那夜河边的一幕,门外的男人越是对她欲罢不能,她就离复仇又进了一步。她拿起梳子,轻轻梳起秀发。那日她是如何来了这里,又是如何的舍了这身清高… …

      林雨潇趴在河堤上沉沉的睡了一夜。一身长袍早被泥土糟蹋的不成样子。想想包裹里还有些散碎银子,便准备去置办一身衣服,自己这身是靠近不了那宰相府半步的。
      林雨潇走了几条街市,看见了一家布庄。
      “老板,有没有成衣?”这般模样的她,老板也不会有什么好气吧!
      果然,老板打量了她,摆摆手,“捣乱去别处去!我这里可没有闲情与你打发!”接着低头摆弄着算盘。
      “啪!”林雨潇把一锭银子拍在案上,“现在有时间了吗?”
      老板一把抓过银子,“有有有!呵呵… …只要您想要的我们这都有!”
      说着让小二把衣服拿了过来。
      “小姐您请看,这皆是今年最新的花样,京城里的好多官小姐也多是在我这里做的!”老板乐滋滋的与她解说。
      “你看这锭银子够多少,我都要了!”一旁的小二还为林雨潇沏了一杯茶。
      “三套刚刚好!”说着还不忘比划。
      “好!先拿这套给我换上!”林雨潇指了指当中的那件蓝白相间的一套。
      “小姐这边请!”说着,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引她去里间换了衣服,看样子是掌柜的女儿。
      “小姐这两套也给您包好了!您看!”说着老板拍了拍案上的纸包。
      “老板向您打听个事!”林雨潇倒是不客气。
      “呵呵…像您这么漂亮的姑娘我自然是有问必答的!”是啊!女人漂亮就是好!可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女人!
      “丞相府怎么走?”雨潇想着若是入了府最好不过了。
      “小姐是寻亲戚的?”老板看着她,想是府中的哪个奴仆的家人。
      “不是的!是有事想要找丞相大人!”雨潇倒也坦诚。
      “这恐怕难了!再说丞相日理万机那里有闲工夫顾得你的事情,就连他那个儿子,天天往雨榭台里跑,他恐怕还蒙在鼓里呢!呵呵…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正是这个意思,这一言一语的都被林雨潇听得真切。
      “雨榭台是什么的地方?”林雨潇仿佛看到了希望,眼里也有了神采。
      “就是歌舞伎啊!供男人们乐呵的去处!”不等这老板说话,他女儿一脸不屑的说了起来,“这样的男人,真不明白为何人人都还抢着想嫁!”
      “因为你不是那班人里的,自然不懂了!”一旁的小二免不得取笑一下这位“大小姐”!
      “哦!多谢老板!告辞了!”林雨潇颔首。
      雨榭台外,一位位达官贵胄,向着里面进。林雨潇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办法,逼上梁山罢了!为了复仇,再是自命清高,也权当自己只是蝼蚁,苟存于世。
      “哎哎哎…姑娘你走错了吧!这可不是你来的地方!”门口的仆人略带调戏道。
      “我是来找这儿的妈妈的!”林雨潇并不理会他。
      “呵!找妈妈?有意思!等着,我给你叫我!“那人说着就进了屋。
      林雨潇回身看着自由的街上,自由的行人,进了这门,连着仅剩下的看似自由的躯壳也不见了踪迹!

      在这里还是唤她红袖罢了。出了这门她才是林雨潇,她不想污了父亲为她起的名字。
      红袖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忽想起小时候,一群男子带着自己一个女儿家,又当爹来又当妈,将自己拉扯长大。即便在生命最后的一刻,他们想到的还是自己,自己早就成了十一个叔叔和爹爹共同的女儿了!
      红袖打开梳妆台最后的隔层,里面放着一块小木牌:十二恩德!下刻着一个萧字!去了雨字旁的萧看着更是苍凉的很。
      这是什么?牌位!?在她没有找到凶手之前,只能用这种方式一尽孝道了。
      “爹爹!叔叔!你们放心!雨潇一定会为你们报仇雪恨的!否则誓不为人!”
      “啪”的一声,手中的梳子被折成了两段。雨潇怔怔的望着镜中的自己,一滴泪滑过脸颊,顺着颈部落入肩胛。像是一把刀,划过后留的伤,雨潇苦苦的忍着,一声不吭。
      想着门外的人,起身开了窗,那人还在亦步亦趋的不住回望。
      呵呵,多可笑,不对,是可悲!但这就是自己要的!林雨潇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不会伤他,在她没有查出真相之前也不会杀了他的父亲。她觉得自己很是义气。可是她忘了,爱上一个人,即便被她害的遍体鳞伤也是心甘情愿的,可若是那个自以为与自己相爱终老的人只不过是将他做了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怕是比杀了他来的更是残忍。
      楚连城看到窗边的林雨潇,有些得意的向身旁的赵三说:“如何?我这个‘风流倜傥’可不是白得的哦!”
      赵三笑答:“那是自然,只要是爷您看上的姑娘,还没见谁逃了您的手掌心的!”
      “这倒有些浮夸了!”,楚连城清了清嗓,开了折扇,就着徐徐晚风,说起了风流史来,“这女人大凡只有两种:第一种是:清雅脱俗,生的好与坏暂且不论,通身的气质与性情便足够赏她一世;这第二种嘛… …”楚连城回头望了望,见林雨潇已关了窗,“这第二种不论气质,单论美丑。”
      “单论美丑?那自然是选美的了!”赵三笑言。
      “呵呵… …可见啊!我这个‘风流种’当得真是委屈,真真的替你们顶了黑锅。这种女人又分两种,或美或丑,一是狐媚惑主,一是东施效颦。是女人中的下品。”
      “那上品是什么?”赵三听得津津有味,说书先生的道行也不过如此。
      “上品就是我说的第一种!这两种中,若是有幸得了那才貌双全的,也算是大福之人了。若是不够貌美也很是不错,诸葛妻不也是个人人说道的丑女嘛,只这才德便掩了她一概的缺点。所谓‘停机德’就是这般!助丈夫成霸业者,才是真正的妇德!”轻摇着扇,看着一旁的彩灯,回身问道:“这个要提前置办吗?”
      “不必的,少爷!明个这些人还是做生意的!让红袖姑娘自己选,岂不更妥当!”赵三笑着道。
      “这倒也是!”楚连城看中了一盏荷花灯,左顾右瞧。
      “公子好眼力!这盏灯就这一盏,众人嫌贵的很,都没人敢买!”小贩说道。
      “多少钱?”一旁的赵三开了口。
      “三两!”小贩比划道。
      “这般贵!公子走!”赵三晓得,一般的彩灯再贵不过一两纹银罢了。
      “赵三付账!”楚连城转身走了。
      “哎!爷!”赵三很是不情愿地付了钱。
      “这位小爷,这灯您买回去就晓得了!这三两银子一点都不贵!”小贩见他很是不悦,赶忙解释。
      “有什么不同的呃?不过就是盏灯罢了!”赵三才不信这些油嘴滑舌的人儿说的话。
      小贩却怕道破玄机般轻说道:“明日大爷放河灯的时候就晓得了!呵呵… …”
      “哼!”赵三抱过河灯边走边看,“不过就是这个样子,里三层外三层有什么特别的!”
      楚连城看了看笑道:“你都说了里三层外三层,却还不知他特别在何处啊!”
      “小的愚钝!”赵三最是喜爱和他一处,时时刻刻学着别处听不来的学识,倒也算是个由头吧。
      “这乃是古书中的扎灯法,灯点亮,入了水,层层旋转,快慢不齐,如花苞绽放,他只不敢道破,定是不知从何处学了这扎法,怕人学了去,自己哪里赚这一个顶三个的钱去!”楚连城看着一脸错愕的赵三忍不住笑道:“你啊!还真是痴的很哦!呵呵… …”
      与他这般的风流人物相比,当今的皇上也顿失色彩。赵三笑言,“爷这般都能当太子太保了!呵呵… …”
      “若是入了那里,只怕我先得被众位公主撕得粉碎!”何出此言啊!原来皇帝三番五次想要在自己的妹妹中选出一人许配给他,不想诸位公主顾不得矜持,竟自跑来与他们的皇兄说情,为自己谋得这个好“归宿”!皇帝一看这般也就作罢了。
      真真的不晓得这些女人是怎想的,世上的“风流种”缘何风流,恐怕女人们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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