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天堂》明鏡幽蘭

68、梅德宁之旅

　　“看起来，盟友多了有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好处。”戴高乐摊开了双手，“美国人和英国人闹得不可开交，一直给人坚实如铁印象的阿拉伯联盟，原来也是这么混乱。”
　　“至少他们还是敬畏真主的，而且我也不会流亡国外。”法丽德也以挖苦来反击戴高乐，戴高乐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您也很幽默，殿下！”
　　夏尔戴高乐，自由法国运动领袖，法国沦陷后流亡英国，在伦敦的自由法国运动总部指导法国解放运动。身高一米九以上的戴高乐又高又瘦，活像根竹竿，这个不算亲切的军官事实上从里到外还有些严肃，就连圆滑如丘吉尔都难以与之相处。然而性格坚毅的戴高乐却很欣赏法丽德与英国人谈判的勇气和态度，尽管他也同老将军一样不愿接受“女人领导政治和军队”的事实。
　　“这次即将在摩洛哥召开的会议，听说殿下给丘吉尔首相提了不少建议……嗯，而且自由法国能够参与这次会议，您也努力争取过。”
　　“事实上，丘吉尔首相本身也有这种意向，他们一直都很不喜欢法共。”法丽德微带笑意地看着不苟言笑的戴高乐，“虽然我并不了解共产党，但是我觉得正义坚强的自由法国一定能够代表法国人民的政府。”
　　戴高乐眼中闪烁了一下，声音有些低：“谢谢您，殿下。”
　　“尽管罗斯福先生坚持让吉姆将军代表维希政府参会，但是，您不应该因为这样就放弃与会的机会。您有权利代表法国人民站在卡萨布兰卡的会议席上，只要有希望，就要紧紧抓住不是吗？为了祖国和人民，我们没有选择！”
　　法丽德眼中真诚而坚定地光泽令戴高乐感受到一丝震撼。
　　“归程愉快！卡萨布兰卡见！”
　　戴高乐破天荒地第一次主动伸出手来，法丽德微笑着握住那只清瘦有力的大手，同样前来送行的丘吉尔站在机场跑道旁边对着这边吐着烟圈。
　　“哦，亲爱的。”
　　格蕾丝破天荒地拥抱法丽德而不是合乎礼节的握手，连称呼都不算合理，但是格蕾丝似乎并不在乎，她在有些愣神的法丽德的耳边轻声说着话。
　　“替我好好看着查尔斯！”
　　法丽德满脸惊讶地看着格蕾丝微笑着打量着她，并且在她脸上亲吻了一下。丘吉尔旁边看着她们的老将军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法丽德不禁想起前天下午老将军夫妇到摄政公园拜访自己的情景：
　　老将军和法丽德就埃及国务和战事谈了很久，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始终插不上话的格蕾丝无奈之下只得在侍女的陪同下去花园散步，撂下老将军与法丽德继续谈话。
　　“殿下，您还年轻，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么大的负担？”老将军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着端庄大方的法丽德。
　　“老将军，您一直是一位我尊敬的军事将领。试想如果您处在我现在的位置上，您会怎么做？”
　　老将军一阵沉默，沉吟过后慢慢地说道：“这条路很漫长。”
　　“就像当初隆美尔和查尔斯刚到北非那时一样，一时间，所以久经沙场的军事将领都会面临艰难的处境。要么一战成名，要么身败名裂。但是，你们没有第二种选择，不管怎样，你们都必须迎战不是吗？没有后退，面对敌人和困境，根本没有退缩的余地。”
　　说实话，眼前这个姑娘真是招人欣赏、令人敬佩，但是这样强势而固执的女子，是决然不会可爱的。查尔斯为什么会选择她？要感动她，其实要比说服她难上一百倍。查尔斯蒙哥马利总是有迎难而上的勇气呢！老将军不知何时走到客厅巨大明亮的落地窗前，放任思绪与目光游离在窗外血色遍地的壮美日落。
　　“好好休养，保重身体，这个孩子……”老将军望着窗外，平静而淡然，“我们接受。”
　　马儿马儿腿莫踢，驮起我们的小法伊。
　　马儿马儿腿莫折，背上是公主法丽德。
　　老国王在马背上吟着自编的儿歌，怀里的小法丽德欢快地笑着，银铃般的咯咯笑声与哒哒的马蹄声一起消失在模糊的记忆里。当世界万物都将迎来黑暗和冷清的时候，沉默与安静也许还可以保留一丝日落时的光亮和温暖。尽管当时并不明白老将军话里话外的含义，法丽德嘴角却是浮起一丝笑意。
　　“您一定还记得撒哈拉沙漠里壮观的日落，可是真没想到，能和您在遥远的伦敦一起看夕阳。”
　　“是啊，真没想到。”老将军的思绪随着逐渐晕开的日光余晖而渐渐飘远。
　　“公主殿下，还有四十多分钟就要到梅德宁了，请您再忍耐一下。”
　　机舱里一群英军参谋部的高级军官法丽德一个都叫不上名，他们彬彬有礼、温和友好，法丽德对这次顺利的回程很满意。她也一直保持着矜持大方的微笑，对他们殷勤友好的搭话点头示意。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梅德宁机场，刚下飞机的法丽德被迎面而来的一双手臂紧紧抱住 爱丽丝一脸古灵精怪的表情和调皮的小动作令法丽德又惊又喜，法丽德仔细打量着热情洋溢的爱丽丝，莱昂博士在爱丽丝身后向她微笑着点了个头。
　　“告诉我，你们怎么会来突尼斯？”
　　“嗯，好久不见，想你了呗！”沉浸在惊喜情绪中的法丽德没有留意到，笑靥如花的爱丽丝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不安。
　　“少贫嘴，我又不是不回开罗！”提到初次远离的家乡，欣悦的法丽德眼中神采飞扬。
　　“你要回开罗？”爱丽丝惊讶地表情让法丽德有些疑惑。
　　“当然要回开罗了！”法丽德又笑起来，“我只不过是住了几次军营，访问了一次英国，就被你们驱逐出开罗了吗？”
　　“法丽德，你别开玩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玩笑不太适合，爱丽丝笑得有些不大自然。法丽德似乎没有太留意爱丽丝的微表情，亲热地挽起闺蜜的胳膊。
　　“埃及一切还好吧？”
　　“好，当然好！福阿德他们都好极了！”
　　法丽德的心中一阵欢喜，她的目光扫过爱丽丝的脸，终于发现有些不大对劲。
　　“你好像不大高兴？”
　　“有些事情……”爱丽丝说得有些犹豫，法丽德第一次看到心直口快的爱丽丝这样。
　　“什么事？”
　　“因为查尔斯有新的部署，联军指挥部已经转移了，但是阿迈尔将军还在那里等你。”
　　法丽德笑了笑：“哦，这样啊，没有关系。”
　　爱丽丝皱了皱眉：“联军将领你见不着，却要见到讨厌的美国人！”
　　“美国人？”法丽德有些惊讶，“他们也来梅德宁了？”
　　“美国人打了几个月才从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打进突尼斯，现在还被德国人痛击一顿。查尔斯虽然回来了，但是他面临的困境远比阿拉曼战役那会儿要严重得多。”
　　爱丽丝的语气里充满了抱怨，想来，她口中的查尔斯的困境，多半是由美国人造成的。爱丽丝皱着眉头叹了口气，继续抱怨。
　　“你不知道和美国人共事有多难，他们就像意大利之于德国，既无能又拖累。隆美尔之所以会停止进攻，转入防御，都是因为查尔斯回来后，第八集团军给隆美尔形成了强大的威慑！”
　　“爱丽丝，这样有些拔高了英军和查尔斯。”法丽德认真地说道，“美国人也不像你所说的那么无能，丘吉尔首相和查尔斯对美国人没有好感但从不这样贬低他们，他们只不过是从来没有打过沙漠战役而已！而且，美国人的战术遇上了隆美尔，有些戏剧化而已……”
　　“哈哈，亲爱的，我发现你越来越幽默了！”爱丽丝不禁笑了起来，“你比我还会挖苦美国人！戏剧化……哈哈……”
　　法丽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们的战术我保留意见，但是不可否认，美军有很多才华横溢的将领，比如马歇尔将军、麦克阿瑟、巴顿，还有这个艾森豪威尔……”
　　“停！”爱丽丝做了一个手势，“你不知道，法丽德！最要命的就是美国人那种傲慢的臭架子，实在让人受不了！查尔斯把美国人称作‘我们这边的意大利人’，在电话里说那个艾森豪威尔，傲慢又不友好，简直是个故作清高的自恋狂！尤其是那个巴顿，脾气暴躁还满口脏话，真是个没有教养的土大兵！他还竟然拒绝来接机！”
　　巴顿？法丽德愣了愣：“你说的是乔治巴顿吗？”
　　“我简直不想再提那个傲慢无礼又粗鲁愚蠢的家伙！”爱丽丝一脸的愤愤不平和不屑。
　　法丽德笑了笑，脸上尽是不相信：“蒙哥马利给你打电话那肯定是逗你玩的，猛将巴顿真的是那种人吗？”
　　“查尔斯逗我玩？该死的查尔斯，真是讨厌！”爱丽丝嗔怒着，“我应该想到他跟我说的话没几句是真的！想想也是，那个爆脾气的巴顿在艾森豪威尔手下那么久，一直都乖乖地服从他的命令。而且听说他们的私人交情也不错……不对！”爱丽丝忽然认真地盯着法丽德，“也许查尔斯说的是真的，或许这个艾森豪威尔跟那个巴顿是同一种类型的家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