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相思玉 ...

  •   做为一个普通人,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同,不会知道是否有特异的存在,不知道是否曾发生过惊天动地的大战,是否有人在本来的世界末日拯救了地球……因为你永远不是事件的参与者,你所知的只有身边无关紧要的小事,或者,历史与传说……
      也许,有时候做做梦,想象一下自己有多么的伟大不凡,不过更多的时候是梦着有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向自己求婚。
      只是,在一个不甘寂寞的年纪,如果连梦想男朋友都成了奢侈,那这个女孩儿就未免太失败了。
      可惜,我就是这么一个平凡失败的女孩儿。我叫施香香。
      我在一间叫HOME BAR的酒吧当waitress。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心里有个小秘密——酒吧里各色人等都有,也许可以有一段不同寻常的艳遇,而这,就是我目前最大的奢求。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梦想何时会实现。虽然酒吧里的确有不少可以让人心动的男人。就像老板莫有涯,虽然个子矮了点,但彬彬有礼,带着十八世纪欧洲贵族的风范,就是有时候可能会显得有点做作,但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男人,尤其是那双眼睛真是电力十足,不过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处处调情,处处留情,却又处处无情,不知道他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这样的男人我可不敢招惹,不然受伤的一定是自己。不过有时候我会觉得他其实是一个痴情的人,也许是因为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他才会故做风流。
      调酒师Jony万归舟是个阳光一样的大男孩,无论什么时候看见他都是笑容满面,很开心的样子。特别是他调酒的时候,流利的动作简直就是艺术,他的表情也象是陶醉其中。但最好不要选他做男朋友,因为他对酒的兴趣比对女人还大。
      酒吧里的男人都不合适,我也不知艳遇什么时候会到。不过不要紧,我会等的,我想总有一天会到来的,但愿……
      好,男人说完了,再来说说女人。
      奇奇和我一样是waitress,她是一个猫一样的女人,有着猫的庸懒,猫的狡黠,猫的媚惑,猫的任性。但她很乖的听老板的话,老板让她做的她都会做的很好。有时候我想她是不是喜欢老板,可是又不像,她似乎很怕老板,也许,他们的关系更像主仆。
      还有一个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存在。宫风萝是HOME BAR的安全顾问。我不懂,HOME BAR的保安一直是Jony兼任的,只要Jony在,就没人敢打HOME BAR的主意,那还要一个安全顾问干什么呢?不过老板对她似乎很信任,每天都让她免费喝酒作为安全顾问的优惠之一。宫风萝是个十分美艳的女人,她出现在哪里,仿佛哪里就会发光,神秘,却又似乎透明。老板喜欢的人会不会是她呢?不然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根本就是让她白占便宜嘛!
      对了,忘了另一个人。他不是在HOME BAR认识的,但我总觉得如果我不在HOME BAR做事就一定不会拣到他。那天回家的时候,我在HOME BAR的后巷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他,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胆子,竟然将他拣回了家。他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眼神迷茫,却又似乎埋藏着许多东西。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总是在思考着什么似的。不过我想,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有一段惊天动地的恋情。因为他也不知自己是谁,我就叫他mike——mike是我小时侯养的一条狗的名字,我很喜欢那条狗的,所以才将这个名字给了他。
      其实,HOME BAR的位置是有些偏僻的,我不明白老板为什么会选这样的地方。不过好在HOME BAR来的都是熟客,每天的人也不算少,偶尔有新面孔出现,也很快就会成为老面孔。客人们都是很有礼的,基本没人会闹事,就是有人喝醉了发发酒疯,只要jony去说两句也就好了。还有人会来这里找宫风萝做生意,都是些“安全问题”,我也不知道那些安全问题是什么,只是见她提着香奈儿手袋出去,一点都不象做事去的样子。不过店里的客人好象都有点怕她,每次见她走,都像松了口气似的。她很可怕吗?我不觉得啊。
      酒吧后面是老板的家,也是宫风萝的家,为什么他们会住在一起,他们是什么关系,似乎连jony和奇奇都不知道,他们也从来都不问,不知道是漠不关心,还是对他们有着绝对的信任,而我这个来这里工作只有几个月的新人当然也问不出口啦。老板的家任何人都没进去过,老板也从来都不让人进去,只有jony是例外,有时候老板或风萝会叫他进去谈事情,神神秘秘的。
      我曾经问过老板,为什么叫HOME BAR,老板说,因为他和宫风萝在等一个人回家……
      总觉得HOME BAR里隐藏着许多秘密,但也许是我多想了,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太寂寞的人就会胡思乱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就是HOME BAR和在HOME BAR的人。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吸烟。”宫风萝拿掉莫有涯的烟,随手丢在烟缸里。吧台和桌子上都有烟缸,是为客人准备的,HOME BAR的人都是不吸烟的。
      有涯看着仍然缭绕着的轻烟,微笑着问:“你不觉得香烟的味道很好闻吗?有人建议我说,我吸烟的样子一定很帅。”
      “是吗?我不觉得呀。”风萝不以为然,“我只知道吸烟对你没好处。身体不舒服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有涯暧昧的凑过去,双眼带电的望着风萝:“怎么,这么关心我?什么时候嫁给我啊?”
      “嫁给你?你想的美呀!”风萝瞪大双眼,“就算全世界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的!你呀,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唉,你无情的拒绝再次伤了我的心。既然如此,就任我自生自灭好了,何必管我呢?”半真半假的说着,又点燃了根烟。他并不是想吸,只是喜欢轻烟缓缓飞升扩散的感觉。
      风萝立刻抢了下来:“你疯了!给你哥知道一定饶不了你!”话说出来,风萝自己也愣住了,沉默,笼罩下来。
      有涯强笑:“吸烟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但还是有很多人吸。知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风萝顺着有涯的话接过来。
      “我也不知道,所以想试试喽。”没等风萝开口,有涯又接着说,“试过之后发现没什么特别的,你放心,以后我都不会再动它了。”
      “这还差不多。”风萝喝了口jony递过来的酒,“啊,jony的手艺真是越来越棒了,没的说!酒吧的生意一定很好!赚了不少吧。”
      有涯兴味盎然的望着风萝:“突然说这样的话,你在打什么主意?不是又要我给你加薪吧?”
      “全中!知我者,有涯也!”
      有涯倒宁愿不知。
      “你知道嘛,最近我的生意很差的,都没什么人上门呐!听说有个叫弘愿的老和尚,替人做事不收钱的,把我的生意都抢走了。什么时候见到他一定要他好看!最近物价又涨了,治安又不好,还有人到处打劫。我每晚都守在HOME BAR,耽误了多少生意啊。还有哦,奇奇越来越野,到处跑,又不听话;你的新店员根本一点自觉都没有,这些都让我很辛苦的……”
      “好,好,好。”有涯立刻投降,“我给你加。”
      “这就对了。”风萝得意的笑了。
      看见风萝笑,有涯也松了口气。好久没见风萝笑了,有涯一直很担心。那件事,对他们两个的影响都太大了。尤其是风萝。有些事,自己已经见惯了,接不接受都要忍耐。但风萝不同,对她来说就是个太大的打击了。可是,既然他们两个都还活着,就一定要相互扶持着走下去。其实,风萝已经好多了,起码她提到了那个人,虽然只是偶然,而且并没有再讲下去。一直以来,那个人,那个名字,都是他们的禁忌——有涯的大哥,莫长河。
      风萝瞥了有涯手上的红绳一眼,马上避开了,低头喝酒。风萝明白有涯为什么突然想吸烟——寂寞与悲伤总是需要排遣的。只是有涯的体质实在特殊,并不适合吸烟。风萝知道,有涯其实比自己更辛苦的忍耐着,有些事,正因为见得多,忍受起来才越辛苦。如果不是为了自己,有涯可能早就离开了,但他还是留了下来,而且每天强颜欢笑,想尽办法逗自己开心。有时候她会想,有涯真的比自己坚强,如果自己是有涯会不会承受得住。
      “香香,奇奇还没回来吗?”有涯绕过吧台走到大堂,帮施香香收拾店面。天快亮了,酒吧也结束了营业。有涯有些担心,怕奇奇在外面惹了什么祸,她一个人应付不来。
      “是啊。奇奇好奇怪,一夜都没来。她一向不是这样的啊。”香香抱怨说,“酒吧人手已经不够了,她又不来,昨天忙死我了。老板啊,是不是再请个waiter啊。”
      “好啊,看看吧。”有涯随口应着。HOME BAR的waiter可不是随便请的,弄不好要出事的。不过,这些还不能让香香知道,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了,香香啊,最近治安不太好,听说有人打劫,不如让jony送你回去吧。”风萝说。
      “不用了。谢谢。我已经让我朋友来接我了,应该快到了。”
      朋友?风萝和有涯对视,心里升起同样的疑问。
      “香香,”风萝背起手,一副“逼供”的样子,“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还不招?”
      “不是啦!”香香急忙分辨,“mike是寄宿在我家的,我们什么事都没有。真的!”
      “是吗?小心别被骗哪。”风萝淡淡的说。
      酒吧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黑色外衣的男人走进来。
      “对不起,先生,我们打烊了。请晚上……”有涯礼貌的迎上去,却在看见男人样貌的一瞬间怔住,呆立原地,神色间有些紧张。
      风萝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打碎了,发出清脆的声音,就象两颗心碎了的声音。她可以听到自己呼吸的节奏。
      “mike,你来啦。”香香高兴的唤男人,“我来介绍。这是我的老板莫有涯,这位是宫风萝,调酒师jony。还有一位waitress奇奇,不过现在她不在。”
      “你叫,mike?”风萝走到男人面前,扬起脸望着他,带有一丝敌意,像要望进他的心里去。
      “是呀,他叫mike。”香香回答。不知为什么,香香觉得宫风萝仿佛会将mike从她这里抢走似的,这让她感到莫名的不安。
      “中文名字是?”这次是有涯问的。
      “你查户口啊。”香香又接过来。连莫有涯也开始让她有威胁感起来。
      “我没有中文名字。”出乎香香的意料,平时几乎不说话的mike居然开口了。他看了看有涯,又回望风萝。很奇怪,这两个人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久已相识,“mike也是香香替我取的。我失去了记忆。你,你们,认识我吗?”他的话意外的多,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喵……”一声猫叫惊动了所有人。一只浑身雪白,没有一点杂色的猫闯进来,跳到香香的怀里。
      “夷?哪来的猫啊?”香香轻抚猫毛,小猫舒服的眯起眼睛。
      风萝和有涯警觉起来,连一向万事不理的jony也放下酒杯。
      “jony,带这位先生和香香到里面坐,好好招待。”有涯吩咐。他相信男人是真的失去了记忆,无论如何,知道这个人是绝不会说慌的。男人的事以后再说,目前要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是,老板。”jony应道,“先生,里边请。香香,来这里工作这么久,你还没见过老板的家吧,我带你去参观。”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虽然老板的家就在酒吧的后面,但平时就像禁区一样,香香从未想过可以进去里面。老板肯让香香去参观的确让香香受宠若惊,但突然这么做就未免太奇怪了。
      “没什么事。”有涯轻描淡写的说,“难得你的朋友也来了,我想好好招待招待你们。你来了这么久工作又那么买力,答谢你也是应该的。Jony,带他们走。”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几句话,从有涯的嘴里说出来却有着不容人反抗的力量。
      “请吧。”
      香香从没见过这么强硬的老板,她好象终于明白为什么奇奇会怕他了。于是,她抱着猫乖乖的跟着jony进去里面。
      Mike没有立刻跟进去,他望着风萝和有涯,知道一定有事发生,明白他们让香香进去是不想香香有危险。他有很多话想问他们,他知道他们一定可以给他解答:“可不可以问你们几个问题?”
      有涯转过身不再看他,仿佛他不存在似的,只是紧紧的盯着门口。
      “可以,但不是现在。”回答的是风萝。她知道有涯压抑着自己为的是不做错事,便将男人的事揽了过来。
      “那我可不可以留下?”男人又问。
      “不可以。”风萝的回答斩钉截铁。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你们是想保护香香。香香救过我,还收留了我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我也想保护她。虽然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但我要留下。”男人的话不容质疑。
      风萝叹了口气,早就知道这个人固执得不可救药了,再怎么争也争不过的。“好吧,你可以留下,但不能轻举妄动。”
      有涯突然想笑,甚至有了这样也挺好的感觉,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听他的,但有个人,他永远也争不过:“算了,算了。一点小事而已,那么多人留下做什么?风萝,你陪这位先生进去吧。我一个人能应付。”
      “有涯?”
      “放心。我的能力怎样你心里有数,我有分寸的。”有涯笑了。“而且,如果里面有什么事,你在也比较方便。顺便,你也可以回答这位先生的问题。”
      风萝低头想了想:“好吧。你要小心。有事叫我。先生,请吧。”
      男人望向有涯,看见有涯回给他一个自信的微笑,才放心的随风萝走。
      有涯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大堂等待。

      HOME BAR的一楼是酒吧,从东边的角落上去就是风萝和有涯的家。二楼是客厅,书房,厨房和浴室,三楼是两人的卧室和客房。
      这是一间宽敞的客厅,明亮,整洁,令人心旷神怡。看得出来,客厅的主人很喜欢享受,也很会享受。客厅里的摆设家具都是最流行最现代的,很明显,布置客厅的人非常懂得潮流。然而,在客厅的一角,几支供香袅袅燃着,散出淡淡的气息,使人疑似进了什么虔诚的寺庙。奇怪的是,这样的景致并不会显得突兀,倒与周围的modern环境很和谐,仿佛本来就应该那样似的。特别的是香前供着的非神非人,而是一柄古剑,上面刻着“伏魔”二字,剑柄上还有一颗石头,已经分辨不出颜色了。
      香香不自觉的被古剑吸引,眼睛定定的盯着看,怎么也离不开。恍惚间,香香仿佛置身于荒莽的黑夜,拼命的奔逃,却连自己也不知在逃避什么。突然,一柄古剑劈面而下,上面清清楚楚“伏魔”二字……
      “啊……”香香惊叫了出来。
      连香香怀里的猫也跟着惨叫。
      Jony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香香:“香香,香香,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风萝带着mike进来,刚好看见香香抱着头蜷在地上,抬头看见那柄古剑,立刻明白了,快步走过去用一块红布将古剑盖上。才弯下腰轻轻的拍拍香香:“香香,没事了。别怕。休息一下吧。”声音轻柔的像微风从心头拂过,让人觉得很安心,很舒服。
      香香在这轻柔的声音中昏睡了过去,被jony抱着躺在在舒服柔软的沙发上。
      那只猫早就在沙发后面躲了起来。
      风萝关好门,在空中画了道符,印在门上。
      Mike看见香香平静了,放了心,就开始注意盖着红布的古剑。其实,刚进客厅他就感觉到了,他觉得这不是一柄普通的剑,里面似乎隐藏着巨大的力量。他走过去,悄悄掀起红布的一角,发现剑柄上的石头发出幽兰色的光。
      “如果你不想香香有事,就最好别揭开它。”风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威吓似乎还多于警告。
      Mike平静的转过身:“我不会的。”
      “那最好。”风萝故意装出一付无聊的样子。
      “你答应过会解答我的问题,希望你没忘记。”
      “答应你的是有涯,不是我。”风萝开始耍赖,她发现有涯真是推了个难题给她,难怪他今天这么好心,包揽了外面的麻烦,她已经知道里面的不好应付了,但直到现在才发现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什么问题你去问他好了。”
      “是么。”mike并不生气,好象早就知道风萝会这样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既然风萝不想回答,他也不强求,反倒从容的欣赏起这个客厅来。
      他一定认识宫风萝和莫有涯,对此他深信不疑,连这个客厅他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知道每一件东西在什么地方。他只是不知道他和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宫风萝要逃避他的问题?为什么莫有涯总是不敢看他?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又隐瞒了什么呢?也许,过去,他们是冤家对头也不一定。宫风萝会画符,还供着一柄伏魔剑,这些都说明她是个捉妖的女天师,而他自己却是……成为敌人简直就是当然的。何况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宫风萝对他的敌意。
      风萝静静的坐着,她的心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不知道是喜还是愁。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被人叫mike的男人,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这个男人他本来是什么人,她不知道该不该对他讲过去发生的一切……有涯怕自己会错,将决定权留给了自己,也将这个难题交给了自己。不过,也许,还是应该让有涯来决定才对。风萝知道,无论有涯做了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他的。
      Jony只是默默的照顾香香,然后和那只猫无奈的对视。风萝和mike的沉默使得他也只好保持沉默。能够打破这样的沉默的只有一个人,不知道外面究竟怎么样了。
      外面这么久都没动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究竟为什么,这些人会这么戒备呢?mike锁起眉头,不觉望向那扇被封了符咒,隔开内外的门。
      风萝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有涯都可以应对自如,她知道有涯有这个本事。然而,这么久都没动静,的确有些奇怪,到底怎么样了呢?是对方太弱,他已经打发了?还是根本没事虚惊一场?或者是对方太强,连有涯也……
      想到这里,风萝坐不住了。她猛的起身,揪住猫脖子,将它拎了起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砰!”的一声,一阵烟雾过后,白猫不见了,出现在风萝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迷你裙打扮入时的女人。Mike倒真的没想到,女天师竟然和一只猫妖在一起。
      女人甩开风萝,不满的嚷起来:“放手!你凭什么抓我!除了老板,我谁的话也不听。你没资格命令我说什么!”
      “好,我没资格。但现在在外面应付对手的是你的老板,你什么都不说,他出了事怎么办?”风萝生气了。虽然一向知道奇奇的任性,也已经习惯了,至少她还肯听有涯的话。但这么不分时间不辩是非,就实在太过分了。
      “老板不会有事的!”奇奇争辩说,“他那么厉害,没有什么事是难的到他的!”
      “你信任有涯当然好,我也信任他。但凡事都不是绝对,有涯也不是万能的,他也会有无法应付的事。当初他也曾差点连命也……”风萝看了mike一眼,没有把话说完,“不管怎么说,如果你真的关心你的老板,你就要把事情告诉给我。”
      奇奇知道没有人比风萝更关心有涯的安危,只好不甘不愿的说:“一个小和尚而已,法术一点儿都不高明,老板不可能应付不了的。”
      听说是只是一个小和尚,风萝放心了,小和尚再厉害又能修行几年,不可能是有涯的对手的。风萝知道再怎么问奇奇也不会多说了,索性等有涯解决了问题之后再由他问清楚:“法术不高明都可以将你打回原形,你还真是有够差劲的。平时还一副旨高气昂的样子,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风萝傲慢的态度立刻激怒了奇奇,“喵”的一声厉吼就要扑上去。
      Jony忙拉住她:“奇奇,别乱来。宫小姐没有恶意的。”
      “连你也帮她说话!”奇奇没有jony的力气大,挣也挣不开,只好坐在一旁一个人生闷气。
      Mike在旁边默默的看着这出闹剧的发生,果然,即便宫风萝同猫妖在一个屋子里,关心着同一个人,但她们还是象敌人一样,只是在互相忍受而已,随时都会开战。那么,即使宫风萝认识过去的自己,也一定是死敌吧,也许,是在和宫风萝的战斗中自己被打伤才会失去记忆,而宫风萝和莫有涯见到自己时的反常表现就是因为他们没想到自己还活着。刚才提到有涯也应付不了的对手时宫风萝望了自己一眼,大概就是指当初与自己的一战。至于他们见到自己时没有立即出手,可能一是顾虑与自己相识的香香,二是因为有所忌惮不敢贸然行动吧,毕竟宫风萝和莫有涯都不是感情用事十分冲动的人。HOME BAR绝不简单,那么,他们等待的是什么人?为什么宫风萝会认识这只猫妖?猫妖与莫有涯又是什么关系?不过,这都是他们的私事,他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为什么香香会这么怕伏魔剑?毕竟香香是他的恩人。虽然解开了一些疑问,但又多了一些不明白的地方。希望有一天可以找到答案,至少不要在与人交手时不明不白。
      客厅里,又是一片沉默。

      有涯一个人在酒吧等待着。对方的迟迟未出现令他有点不安。难道是他们判断失误了吗?也许,是他们都太过紧张了,也许,是他们都希望发生点儿什么,使生活有些变化,忙碌起来可以让他们不再胡思乱想。不过,现在他们想不想都不可能了,本以为已经死了的人又出现在面前,虽然失去了记忆。不知道风萝会不会告诉他曾经发生的一切,或者,她会选择不说?风萝会怎么做,连有涯也想不到,因为对有涯自己来说更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有涯不知道,将选择权推给风萝究竟是不是自己太自私。
      风萝的符隔绝了里面的气息,有涯真想知道风萝究竟说了没有。但,现在他要打起精神了,他感觉到,对方就要来了。
      果然,门开了,一个小和尚走了进来。
      有涯微微笑了。和尚吗?真有趣,不知道奇奇在哪儿惹了他来,如今连和尚也出入酒吧了,想必吃的也都是荤腥吧:“对不起,这位小师父,我们已经关门了,请晚上再来吧。”虽然心中是不恭敬的想法,表面上的礼貌有涯可是从来不缺的,不然就枉他以绅士自居了。
      出乎有涯意料的,小和尚的脸腾的红了,急得结结巴巴的分辩:“不是的,您误会了,我,我不是来喝酒的,我怎么能喝酒呢?师父管的极严的,我可不敢破戒!阿弥陀佛。”
      小和尚困窘的样子倒把有涯逗笑了。他没想到来的这么认真的一个小和尚。却又忍不住想耍弄他一下:“来酒吧不喝酒那是做什么来了?小师父要是怕晚上人多不好意思,我倒也可以为你破个例。想喝什么尽管开口,我不会说出去的……”
      “不是的,不是的,你千万别误会。我迷路了,想向你问路的。”小和尚真的急了。
      “问路?”有涯暗自思忖,难道将奇奇打回原形的不是他,而是另外有人?那会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还不出现?
      “对,问路。”小和尚很认真的说。
      有涯礼貌的笑了:“你要去哪?”
      “是这样的,我追踪一只猫到了附近……”小和尚解释起来。
      果然是他。有涯提高了警惕。
      “可是突然找不到了。你有没有看见一只猫进来?”
      有涯没有回答。
      “可能它是从别的地方进来的,你不知道。如果看见那只猫请务必小心,它不是普通的猫,它是猫妖。”
      “是么。”有涯冷淡的应着。没人比他更清楚奇奇的身份了。HOME BAR老板他可不是白做的。HOME BAR里请的都是什么样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不然又怎么会需要风萝来做安全顾问。
      “我本来是追踪它的妖气过来的,可是在这附近的时候,妖气突然不见了。”
      当然了,风萝的符可不一般。
      小和尚说着,掏出一个指南针一样的东西:“我的道行不够,还不能分辨人妖,师父给了我这件法器,可以辨人妖,分神鬼,三界六道众生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到是个好东西,风萝一定喜欢。
      “你看……”话说一半停住了,小和尚的脸色变了,“你,你是什么人?不对,你是什么东西?非人非妖,非鬼非神,你根本不在三界六道之内!你是什么?”
      看来这个法器真的很有用。面对小和尚的问题,有涯不禁苦笑:“你问我是什么,我也想知道我自己到底是什么。还希望你能给我解答呢,看来你也不行啊。”
      小和尚咬了下嘴唇,师父要他降妖除魔卫护人间,但也叮嘱过他,如果遇到三界六道之外的存在就要避开,千万不要出手,现在的他道行太浅,还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这世上三界六道之外的东西并不多,终其一生也未必遇得到的。想不到,今天他就遇上了。他本想听师父的话离开,但又挂虑猫妖的事,除恶务尽,是师父千叮万嘱修行之人的本分,他怎么能就这么一走了之,留下猫妖不管,让它祸害人呢?“我不管你是什么。你有没有见到那只猫妖?”
      “见到怎么样,没见到又怎么样?”有涯从容问他。
      “如果你见到它,希望你能把它交出来。虽然它危害不到你,但对普通人来说却是不应该的存在。它会害人的。”小和尚说的一板一眼。
      “为什么它会害人?”有涯问他。
      “因为它是妖。”小和尚理所当然的回答。
      “为什么是妖就会害人?”有涯再问。
      “因为它不是人。”
      “不是人就会害人?我也不是人,那么我也会害人了?你为什么不捉我?”
      “我,我不是不想捉你,可是师父说,遇到三界六道之外的存在要避开,现在的我还不是对手。”
      “师父说?是不是师父说什么你都听?”
      “是啊。”
      “是不是你师父告诉你所有的妖都会害人?是不是他说但凡不是人类的都会对人不利?”
      “是啊。”
      “你师父是谁?”
      “师父法号弘愿。”小和尚不懂,“你问这做什么?”
      “我去杀了他,以后他就不会再乱说话了。”弘愿?是抢风萝生意的那个和尚?
      “不可以!”小和尚大惊失色,“你这人真不讲理,怎么可以因为几句话就随便杀人呢?”
      “不讲理的是你的师父,为什么妖就一定会害人?为什么非人的存在是不应该的?为什么要剥夺其他存在的生存权力?难道说这世上除了人其它的存在都是错误吗?那为什么还会有我们?他凭什么这样否定我们?我可以告诉你,你追的那只猫是逃进了这里,她就在这扇门后。她是我们HOME BAR的waitress,我知道她是妖,但我绝不会让你伤害她。因为她是一个不错的员工,她从未害过一个人,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因为有我看着她,只要我在,我就不会让她害人,如果她真的做了什么错事,我会自己动手,还轮不到你来。”
      “你凭什么保证它不会害人?连你有没有害过人我都不知道……”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小和尚被有涯的眼神吓得倒退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了。但他不甘示弱,“再说,它现在不害人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害人,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对人的威胁了。”
      “是么?”看见小和尚脸色发绿,有涯知道自己刚才的脾气是大了,吓到了人。于是调整了心情,恢复了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依照你这样说,是不是要把所有人都抓到监狱里去呢?”
      小和尚愣住了,不懂有涯在说什么。
      “一个人现在不犯罪不代表以后也不会犯罪,那么还是都抓起来比较保险。”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小和尚急忙分辩,“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还是说,因为是人就是特殊的?对妖的逻辑并不适用于人?”
      “可是,妖毕竟是妖……”
      “这与种族歧视有什么不同?因为是人就高人一等,因为是妖就要消灭?你与希特勒的想法到是不谋而合呢?”
      “我不是……”
      “是什么?人与妖究竟有什么不同?人有善恶之分,妖也是。难道你从未想过妖也有不害人的吗?许仙与白蛇的故事你应该知道吧?究竟是白蛇害了许仙还是许仙对不起白蛇?不要听你师父说什么,用你自己的脑子好好想想吧。”
      小和尚不说话了,他开始觉得也许这个人,不对,这个东西说的有道理。但他毕竟不是人,也许他是故意妖言惑众混淆视听呢?小和尚觉得有些伤脑筋。但是现在的问题不该是这个吧,那只猫妖才是重点,无论如何他都要捉住那只猫妖,不然,师父会骂他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一定要捉那只猫妖。”小和尚下定了决心,无论是不是对面那个东西的对手都要试一试。
      有涯不禁叹气,为什么说不通呢?他不喜欢动手的,一点儿也不喜欢。但是避无可避的时候,他莫有涯也不会退缩:“来吧。”其实,有涯并不是怕小和尚法力高,一个小和尚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就算是老和尚来了又何妨?他只是担心,自己出手要是重了会伤害到小和尚,而现在的自己,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量了。不过,一个小和尚也不至于让他失控。
      小和尚口中念咒,一个佛印罩向有涯。有涯只是摇摇头,连动都没动,佛印打在他身上一点效果都没有。见佛印无效,小和尚索性向有涯扑过去,准备用拳头解决。有涯只是轻轻闪身就避开了,小和尚连有涯动没动都不知道,反而撞坏了许多东西,索性乱打乱撞起来。有涯双手抱胸,悠然自得,玩味的望着小和尚,只是轻轻闪避。发现自己根本不是有涯的对手,小和尚转了转眼睛,那人不是说猫妖就在门后吗?那只要打破门冲进去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在这里与他周旋呢?瞄着有涯不注意,向门冲过去。却不想有涯动作极快,还没到门前就被有涯拎住领子随手摔了出去。小和尚重重的砸在桌子上,疼得直咧嘴。
      “不行,不玩了。”小和尚嚷起来。看来今天注定要无功而返了。说着站起来要走。
      “等一下。”有涯叫住他。
      “什么事?玩我玩的还不够啊。”小和尚一肚子的气。其实他气的是自己学艺不精,连对手的衣角都摸不着。其实他也见过妖怪,也捉过鬼,但从没有一个是像有涯这么厉害的,他连对方的动作都看不见,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快呢?就因为他在三界六道之外吗?
      有涯觉得好笑,明明是他先动手的,怎么埋怨自己玩他呢?“你打坏了我一张桌子,两张椅子,还有一个烟缸,三瓶酒,五只杯子。你打算怎么赔?”有涯慢条斯理的问他。
      “反正我没钱。”小和尚开始耍赖。虽然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在追猫妖的时候被小偷偷了钱,他也没办法。
      “那好。”有涯点头,正合他的心意,“就用你带着的东西赔吧。虽然吃点亏,不过我认了。”
      “我带着的东西?”小和尚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有涯可不客气,直接自己去小和尚身上拿。
      小和尚注意时,就发现师父给他测妖气的法器已经在有涯手上了。“还我!”
      “这是你赔给我的。打碎了别人的东西要赔,你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你师父没教你么?原来他从不教你怎么做人的啊。不如来跟我学好了。”
      “不是。可是……”
      “什么不是可是的?再见。”
      小和尚还想说什么,一阵风吹过,小和尚发现自己已经被扔在酒吧外面了。没办法,只好悻悻的走了,回去向师父领罪。但刚走几步就又冲回酒吧。
      “又怎么了?”这小和尚真难缠,有涯暗自嘀咕。
      “我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回去。你告诉我……”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一点的度过。Mike不说话,我也只好不开口。其实以前我都会找些话来说的,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总觉的如果开了口就会失去他,而我不想失去他。
      走在回家路上的脚步匆匆忙忙的,我有些害怕,甚至是恐惧的感觉,我怕见到宫风萝和莫有涯,好象他们会杀了mike似的,他们一定会这么作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就是有这样的想法。第一次,我觉得去HOME BAR做事是个错误。我要辞职,以后都不会再去HOME BAR了。
      何况,今天发生的事太奇怪了。为什么我会昏倒?虽然所有的人都说是我太累了,连mike也同意他们的说法,老板还好心的要放我几天假。但我不相信,他们当我几岁的孩子吗?那么好骗。他们一定有事瞒着我。尤其是mike和宫风萝莫有涯之间,感觉十分的不自然。那两个人对mike说了些什么?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觉得mike和宫风萝莫有涯在对峙,我不知道,如果我不是刚好在那个时候醒来,他们会不会打起来。老板还劝我不要胡思乱想,那为什么奇奇要在一旁冷笑?原来HOME BAR的人都是这么可疑的,今天的事情也古古怪怪。糟糕,我会不会是在一家□□开的酒吧上班啊,宫风萝和莫有涯其实是头目,刚才是有仇家找上门。啊,mike一身正气的样子,他失忆以前会不会是警察啊,所以宫风萝和莫有涯才会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一定是的。以后再不能让mike与那两个人见面了。我要保护mike。

      送香香回到家后,mike找了借口出来,在街上信步。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注意到香香的反常。如果他知道香香在想些什么,他一定不会让她这么想的。虽然到最后他们还是什么都没说,但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如果他和宫风萝莫有涯真的是敌人,坏的那个一定是他。
      他不知道宫风萝和莫有涯的顾虑是什么,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始终保持沉默。但他却感觉得到,他们的沉默不是为着自己,而是为着他——这个现在被人叫做mike的男人。
      一个人走在喧嚣的街道,却没有一点热闹的感觉。甚至是漫无目的,心中充满了困惑与迷惘。抬头望望天,天是蓝的;低头看看地,地是平的。然后呢?一点感觉也没有,整个人是麻木的。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不懂得自己生活的方式,不明白这一天同别的一天有什么不同,而时间就在这样的茫然中度过。度过又如何?时间对于他根本没意义。哭或者笑,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有人擦身而过,,与经过一棵树没什么分别。那么,他为什么存在?是这个世界遗弃了他,还是他在这个世界之外?
      也许,该找个人排解一下寂寞。
      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mike站住了:“你想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一直到你解决你的食物问题为止。”有涯出现在他的身后。
      无论如何,他和风萝都要确定那个男人的食物是怎么解决的,然后才有可能决定该怎么对待他,所以,一定要有人跟着他了。有涯很无奈的被派来做事,因为风萝的理由实在太充分了“奇奇被小和尚盯上了,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个大和尚。我是人又是捉鬼的,遇到大和尚起码比你更容易沟通,何况我还可以用符封住奇奇的妖气,让他们找不到。而那个男人的速度你是知道的,他想摆脱我易如反掌,但你不同,你是可以跟上他的速度的,他想甩你也甩不掉……”有涯一向说不过风萝,也只有照做了。其实,风萝的第二个理由并不成立,有涯的速度虽快,但那个男人只要想,一样也可以甩掉他,他的速度更快。“至少比我好啊。何况他失忆了,也许发挥不出那么大的本事呢?”总之,出现在这里的是有涯。
      Jony陪着奇奇留在HOME BAR。奇奇现在是小和尚要找的对象,留在HOME BAR有风萝照顾才安全,jony则是作为风萝和奇奇之间的缓冲剂留下的——只有那两人在,只怕捉奇奇的人还没来他们两个就先打起来了。
      Mike转过身,面向有涯:“那就不要跟着了,一起去吧。”

      当两个人从医院的太平间跑出来的时候,有涯直冲到一棵树下呕了起来。他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不然吐出来的滋味他可受不了。
      “喂,你怎么了?”mike有些莫名其妙。
      有涯本来刚转过身,一对着mike,就又呕起来了:“我拜托你,以后吃完饭刷刷牙好不好?血腥味已经很难闻了,你还是吸死人血。天哪,我真佩服你受得了那些尸臭。从现在开始,拜托你不要对着我说话。”
      Mike无可奈何:“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是僵尸,不吸血吃什么?你说死人有尸臭,难道要我吸活人血?”
      “你敢!我立刻杀了你。”
      “你以为我想吸血的吗?难道我想做僵尸啊!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对于我来说也许死了更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虽然我失去了记忆,在发现自己是僵尸的时候我也很恐慌,但我从未吸过生人血,一直都是以死人血为生的。信不信由你。”虽然有些气愤,但他还是乖乖的不对着有涯说话。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是,他居然说了这么多话。每次面对宫风萝和莫有涯,他的话就会多起来,也许,是因为在他们面前他很放松。
      有涯悄悄的望着他,直起了身子。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他知道这个人说的都是实话,有涯也明白他的感觉,因为有涯自己也不想像现在这个样子:“我相信你。”
      Mike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为有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信他的:“为什么?”他不懂,“为什么你会相信我?”
      “你以为生人血是那么好吸的吗?吸一次就回不了头了。如果你吸过生人血,你根本就喝不下去死人血,以后你都只能以生人血做食物。所以你要好自为之。”
      “知道了。”果然,他相信的不是自己,而是事实。这多少让mike有些失望。
      有涯瞥了眼他落寞的背影,大步走了。
      听见有涯渐渐远了的脚步声,mike深吸一口气,他说过只是来看他怎么解决食物问题的,食物解决了,他走也是当然的。虽然有些失落,但他也准备转身离去。
      “喂,你去哪儿?”懒洋洋的声音意外的从背后响起,“怎么不等我?”
      Mike急回身,发现有涯挂着他什么都无所谓的招牌微笑看着他。快步走到有涯面前:“你不是……”
      有涯忙捂住自己的鼻子:“注意!”
      Mike偏开头:“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谁说我要走?我还要监视你会不会害人。”顿了顿,“拿着。”
      Mike低头看见有涯伸过来的手上是一只口香糖。
      “快点儿。我不想再忍受你的口气。虽然你是僵尸不能吃东西的,但口香糖又不用咽下去,对你没害处的。”随后又加了一句,;“我已经试过了。放心吧。”
      Mike接下来吃了:“你的神经怎么这么敏感,像女人一样。”
      “要你管。”有涯瞪回去,“难道神经要像你一样粗,对着快腐烂的尸体吸血若无其事。”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mike反驳。
      “好,接下来去哪儿?”
      “什么?”
      “我是来监视你的,当然是你去哪我都跟着了。反正已经被你发现了,那就一起走吧。”
      本来mike并没有打算出来很久的。他只是感觉到有涯的跟踪才引他出来说话。没想到有涯会一直跟着他,他反而也不想回去了,索性两个人随便走着。其实,两个大男人在街上乱逛是有些奇怪的,不知为什么,他却觉得有点享受,可能是因为不用在有涯的面前刻意隐瞒自己的缘故吧。而且他觉得,对于有涯来说也是如此。
      Mike发现有涯其实很爱照顾人,又很细心——别人恐怕是想不起来买口香糖的。
      “对了。”mike突然想起来,“你刚才说口香糖对我没害处,你试过,什么意思?”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有涯答非所问。
      “我在问你。”mike决定这次不再放过他,“你不可能总是逃避我的问题。你逃避的其实不是我,是你自己。”
      “谁说我在逃避?”有涯生气了,但他也不知道他气的是自己还是对面那个人。也许他的确一直在逃避,也许,有个人逼他面对也是一件好事,即使那个人是他,“你要问什么?问吧。”
      “好。那我就从刚才的问题开始问。你试过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僵尸?“
      “不是。”整理了一下思绪,有涯说,“我不是僵尸,但我同样不用吃喝,我还不用吸血,这是比你还要方便的地方。”
      “那你是什么?”mike不懂。
      “知道哪吒的故事吧,他剜肉剔骨,用的是莲花化身。我的肉身毁了,后来有人用泥土为我重塑了身体,又用红绳将我的三魂七魄拘禁在这个身体里。这就是你面前的这个我了。”
      Mike愣住了,他没想到是这样的:“是谁毁了你的肉身?”
      “你知道又怎么样?我不告诉你自然有我的原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下一个问题。”
      “为什么香香害怕伏魔剑?”
      “因为她不是人。你见过她随身带着的那块玉了吗?”
      “见过。”
      “那块玉就是她的本体。她本来是一块相思玉。因为见惯了人间的生离死别相思之苦却怎么也不明白,于是托在人身,来人间品尝相思之味。这些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我告诉你,是想你多注意她点儿。她没有自觉,要是被什么和尚道士找麻烦,希望你能帮帮她。本来这件事不用你操心,可是你也见到了,那傻丫头由于你的缘故已经不信任我们了,好歹你也该负起责任。”
      “我会的。”mike一力应承下来。
      “但愿你能做到。”
      说着话,两人已走到一家眼镜店的门口。
      Mike站住了,盯着有涯。
      “看什么?”有涯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但他强做镇定,不甘示弱回望他。
      “知道吗?有一点你很失败。”mike突然说。
      “哪里失败?”有涯不明白。
      “你控制了自己的表情,但你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神。有时候你被你的眼神出卖了。虽然你对我有敌意,但不知为什么,你很信任我。别否认,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了。”mike玩味的看着有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有涯挂着永远不变的招牌式微笑,眼睛却一闪一闪的藏了许多话,这让他觉得有趣。有趣?从他失去记忆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想到这个词。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起码现在,mike希望能与有涯做朋友,至少不要是敌人。但决定权不在他,在有涯。
      有涯有些无奈。早上的时候就被风萝说了,现在居然还听到这个人说同样的话。有涯都不知自己是该哭该笑还是该生气。
      Mike随手拿起一副墨镜,挂在有涯脸上:“这样就好了,遮住他们,他们就不会出卖你了。”
      “不是吧。”有涯似乎受了他的感染,也开起玩笑来,“你有没有品位的?眼光这么差。这么难看的眼镜太有损我的绅士形象了吧。起码要挑好看点的嘛!”
      “那好,换一副。这副怎么样。”mike又挑了一副。
      有涯十分的不满:“老土!不行,我要让你陪着我丢人。”说着故意拣了副又大又难看的罩在mike的脸上。看着mike的模样几乎笑弯了腰……
      等两人从眼镜店出来的时候都带着墨镜。两副都很不错,两个人看起来酷了许多。当然了,是有涯挑的嘛。重要的是,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真心的笑。
      Mike发现了:“真没想到,你笑起来像个孩子。”
      有涯也意识到了:“我也没想到,你笑起来也蛮帅的。”但他不想改变,确切说是不舍得改变。他也想放下包袱,哪怕一天也好。无论将来会怎么样,至少现在他想开开心心的玩一下。于是,他决定蛮不讲理一次,“从现在开始,不许问我问题,我也不会回答你的。”
      Mike没想到有涯又变卦了。
      “从现在开始,我们去玩一天。当这一天结束时,我会告诉你的。”
      “好啊。”mike不忍心打断他,笑着同意了,“不过你一定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如果不想就算了。”有涯不喜欢被人开价。他的笑渐渐退去。
      “不是不想。”mike耐心的解释,“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虽然我一向认为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但我实在不喜欢mike这个名字。我想知道我的真名。”
      有涯谅解的笑了:“说的也是。我也很讨厌mike这个名字,它和你一点都不配。”说完自顾自的向前走。“燕然。你的名字叫燕然。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我已经回答了你这个问题,今天我就让你奉陪到底,否则就叫你死的好看。”
      虽然有涯的话像是在威胁,但燕然听了却笑了。他现在知道,有涯其实很心软,又总是言不由衷。

      正是春天的季节,从窗子望出去,到处都是茸茸的绿色,鸟儿不知藏在哪里,只听见一声声清脆的呼朋引伴。
      香香不禁羡慕起那些鸟来,它们无忧无虑,不知烦恼是何物,又总有伴侣在身边,总好过她,孤家寡人,寂寞无聊。香香不明白,为什么人一定要有另一个人陪在身边才会踏实,不然就觉得自己是空的。那么她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才会到呢?
      虽然现在她同mike住在一起,她也不是对mike没有感觉,但她还是觉得mike很陌生,每次见到他就觉得他很遥远,甚至有时候会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她觉得mike的心不在这里,她又不知道他的心在哪?或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心在哪。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是属于她的。
      本来他是说很快就会回来的,可是香香已经睡了一觉了,还是不见mike的踪影。他到哪儿去了?会不会出什么事?想到这儿,香香不禁笑自己傻,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出事呢?是自己担心过度了。
      睡了一觉,香香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想想自己早晨的胡思乱想,自己都觉得好笑。什么□□,寻仇之类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个世界多的是普普通通的人和事,又有几个人终其一生能见到一个真正的□□,能见到个把小混混就算不错了。自己是个最普通的女孩子,怎么想那么传奇的事都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电视看太多,作梦啦。不过,mike会被有涯和风萝抢走的感觉是真实的。风萝是个美女,mike会喜欢上她也不奇怪。那有涯呢?为什么会是有涯?大概又想多了。是不是最近日本耽美漫画看太多了?以后要小心了。要是让有涯知道……香香吐吐舌头,不再想下去。
      “有人要跳楼啦!”
      香香听到喧哗的声音。有人要跳楼?在哪?没想到每天生活一成不变的自己还会遇到这么刺激的事。自己是住在这栋大厦的顶楼,如果有人要跳楼的话那他应该就在自己的,头上?
      香香想着跑到窗口,抬头向上看,果然发现有个人垂着两腿正好坐在自己的窗户上面。
      “喂……”香香唤他,“你有什么想不开要跳楼啊。”
      “什么?”那人低下头,看着香香,“我没有想跳楼啊。”
      原来还是个小和尚。香香想要偷笑——和尚不是看破红尘的吗?他们也会有看不开的事情吗?“真的?那你坐在那里做什么啊?”
      “我迷路了。”小和尚老老实实的回答。
      “迷路?”香香一下子笑了出来,“迷路会迷到坐在十二层的大厦看风景?编个理由也不要这么离谱吧?”
      “我是说实话。”小和尚很无辜的说,“我真的迷路了。我本来是想找个高点的地方也许可以找到路,没想到还有很多楼要高的多,我什么也看不见。所以我就在这里发了会呆。”
      香香看着小和尚的模样,发现他不象是在说慌,也只好信他了。既然不是说谎,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他的脑筋有问题。
      大厦的楼下聚了很多人,都仰着头向上望,想必一定是十分喧哗的了。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来看待楼上的跳楼者的呢?每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总是会聚集众多的人来看热闹,可一旦有可能危及自己的生命时众人就会立即作鸟兽散了。也许是生活太过平淡,让人希望有些变化有些不同,那么偶尔见到事情的发生,哪怕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也是一种刺激了吧?
      小和尚的身后也聚了不少人,他们是能够近距离看到事情的发生和发展的人。他们不敢大声说话,怕惊了小和尚,只敢悄悄的窃窃私语,在小和尚的身后指指点点。
      “让开,让开。警察。”楼上的人群分出一条路,几名警察走了过来。
      “小师父,不是吧,怎么连你也想不开,来轻生啊。”一个个子高高大大的便衣小心翼翼的走到小和尚附近,“是不是参禅悟道的时候有什么地方想不通啊,想不通你就来问我——我也不明白——你可以去问师父嘛,你师父肯定是一位得道高僧了,他一定能给你解答的。”
      小和尚摇摇头:“师父也解答不了的。我的想法都是师父教给我的,可是那个人的话却与师父教的完全不同,我不知道谁是对谁是错。”
      “咳,当然是那个人错了,你师父是高僧嘛,怎么会错呢?”高个子警察满不在乎的说,他不管谁对谁错,他只要小和尚别出事,他就可以收工了,“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啊。”
      “可是那人,不对,是那东西,也说的很有道理。”小和尚一付很苦恼的样子。
      “东西?”高个子警察莫名其妙,“怎么东西也会说话吗?”
      “他不是人,也不是妖,甚至不在三界六道之内,可除此之外,他与人没有什么不同。我不知道他应该是什么,就只好先叫他‘东西’了。”
      “喂,你也太不尊重人了。”这次说话的是仰的脖子酸就抱了枕头靠着手里还拥着ketty猫的香香,“无论他是什么都好,你随便叫人东西不是太不礼貌了吗?他虽然是一种特异的存在,但你也不能就这样否定他啊。你这是严重的歧视!”
      “那我该叫他什么啊?”小和尚认真的问。
      “人都有名字的嘛,你可以叫他名字啊。”
      “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啊。”
      香香被问住了,想了想:“有了,你可以称呼他的职业嘛,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
      “他是酒吧老板。”
      “啊,你死了,泡酒吧。六根不净,被你师父知道还了得?”香香取笑他。
      高个子警察无奈的叹气,这个小和尚神智不清满嘴胡言什么人啊妖啊的,怎么下面还有一个女孩子同他一起疯。他示意身后跟着的警察去一个到香香家看看与小和尚说话的到底是什么人。“小师父,我们能不能先不讨论这个问题?你先下来有话好好说好不好?”
      “不要。”小和尚一口回绝,继续对着香香解释,“我不是泡酒吧,你别误会好不好?我是追一只猫妖追到那里去的,谁知道那间酒吧的老板也不是人,还袒护猫妖。”
      “后来呢?”香香听到这么好玩的事,也来了兴趣,管他是真是假,先听了再说,“后来怎么样?你有没有捉到猫妖啊。”
      “没有。”小和尚摇头,“我打不过那个酒吧老板,还被他抢走了师父交给我分辨人妖法器。”
      “他为什么抢你的法器呀?”
      小和尚不好意思起来:“我打坏了他的东西,他让我赔,我又没钱……”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到了。
      香香立刻笑了起来:“原来是你犯了错误啊。活该了。”有趣的酒吧,不是人的老板袒护一只猫妖,“那间酒吧叫什么名字啊?”有时间去坐坐,也许还会去那里找工作呢。唉,同样是酒吧,为什么自己工作的那间这么普通呢?连艳遇都没有。
      “我没注意。”小和尚的话充满歉意,好象他没注意酒吧的名字是他对不起香香一样。
      这小和尚真是傻的可爱。香香想着,刚要开口说话,门铃响了:“你等等,我去开门,一会回来。”这个时候会是谁来啊?哦,大概是mike,怎么将他给忘了。
      “mike?怎么没带钥匙吗?”一边开门一边问。
      门开了,才发现外面的是个警察:“小姐,请跟我走一趟。”
      “做什么?”香香吓了一跳,怎么警察找上门了?自己好像没作过犯法的事啊。除非是闯红灯时被发现了……
      “小姐,拜托你,要同那小和尚聊天就到天台上去,你们这样一上一下的,那个小和尚是很危险的,万一他一个不稳掉下去怎么办?”说着拉了还穿着睡衣的香香上天台。
      高个子警察看见香香上来就像看见救星一样:“小姐,你认识这位小师父吗?请你劝劝他好不好?起码让他不要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说话啊。你能不能让他下来啊。”
      香香抱着胳膊,早春的天气还有点凉:“我不认识他啊。不过我也不想自己住的大厦有人跳楼。我会试试的。”
      “那就麻烦你了,小姐。”无论如何,现在高个子警察也只好让香香试试了。
      “喂,”香香叫小和尚,却一时想不出要和他说什么。
      小和尚回头看见香香却笑了:“你就是刚才在下面和我说话的女孩子。”
      “是啊,是啊。”香香使劲点头。
      “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小和尚很开心的样子。
      “说到……哦,我问你酒吧的名字,你说你没注意。”香香顺着他的话接下来。
      “是哦,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酒吧的名字。”
      “你不用道歉的。”香香努力想着话题,“对了,你刚才说你有事情想不通,是什么事啊?”
      “是那个酒吧老板,他问我,人与妖究竟有什么不同?他说,人有善恶之分,妖也是。他还说,妖也有不害人的。他说,他和那只猫妖就从未害过人。可是师父说,是妖就要除去,因为它一定会害人的。”
      “我倒是不觉得妖一定害人。就像白娘子和许仙,白娘子从未害过人,还开药店,救了许多人呢。”
      “啊,酒吧老板也是这么说的。”小和尚有些惊喜,却又转为苦恼,“但师父……”
      “你自己不会动脑的吗?你自己没有眼睛的吗?”香香有点气愤,“不要什么都是听别人说,你要自己用眼看,自己动脑想,最后得出你自己的结论,好过你在这儿坐一辈子,还害得别人为你提心吊胆。还不快下来,我还想快点回去屋子里面,在天台吹风好冷啊。”
      小和尚被说的愣住了,乖乖的下来:“我不是有意吓你们的,我没想跳楼的。你们误会了。”
      “哎,误会了就好。没事了就好。”高个子警察拉过小和尚,驱散了人群,“小姐,谢谢你的帮忙。”
      香香看着小和尚被警察带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喂,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香香,施香香。”
      “我叫无印。”

      不知不觉天边的夕阳已经将云染成了橘子的颜色。当有涯还是一个人类的时候,他最爱吃的水果就是橘子。还曾经因为好玩跑去人家的橘园,爬到树上吃了一整天,直到也是这样的夕阳西下的时候,满地的橘子皮被人发现,他才从树上跳下来逃走。现在想想,能够因为偷吃而被人追赶的滋味也挺好的,可惜,已经再也不能了。不过现在在他身旁的这个人还可以,虽然如果是被人从太平间追出来的话是有点怪异的,而且也没人追得上他。
      在一家时装店的门口,有涯驻足观望。那是一身很漂亮的女式套装,低低的领口,穿上应该很性感吧。淡绿的颜色,给人一种如春天的清风扑面而来的感觉。
      注意到有涯盯着女装发呆燕然有些奇怪。墨镜隔断了燕然想看透有涯心事的视线,他有些后悔,也许不该建议有涯带墨镜的。一个男人盯着女装发呆,除了送给心仪的女人,燕然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眼光不错,宫风萝穿上一定很好看。想不到你除了会挑男人的东西之外,挑女装也很有品位。”虽然是调侃,但燕然也说不好自己心里的滋味。
      “当然了,我是谁。”有涯回过神来,接着燕然的话说下去,“你以为我情场浪子是浪得虚名的么?有多少女人为我神魂颠倒伤心断肠,如果没有一点手段怎么做的到?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学学怎么俘虏女人的心呐?”
      燕然笑着拒绝:“不用了。我可不想随便害人。那些女人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虽然是落日,但还是有些刺眼,有涯抬起手遮阳,阳光透过指缝漏下来,仿佛一根根金丝。有涯有些晕眩,晕眩于美好的阳光,晕眩于落日燃尽的余晖,晕眩于生命即将终结时落寞而骄傲的美。也许时间真的很没有意义,也许只有当时间有一个限期时才真的有意义。像今天,一天的放纵,只是一天,到了明天,一切又会同以前一样了。突然,想将时间遗忘,虽然,他已经将时间遗忘很久了。也许,这就是时间有限的人类对时间的徒劳的挽留方式吧。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经这样过,只是,当这种感觉也遗忘了之后,连生存也显得多余了。其实,自己想死是很简单的事,只要红绳一断,自己就会魂飞魄散,永远从这个世间消失,留不下一丝痕迹。不像身旁的人,连自杀都做不到。但为什么还是活到现在,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虽然总是有无数的借口,因为总有人托他帮忙照顾别人,看护别人,但那显然不是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死吗?是他还有什么留恋吗?是想为曾经伤害了他使他变成这样子的人报仇?还是因为某人的寂寞孤独而想陪伴他走过无尽的时光……
      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手中的钱包渐渐掉落,或许,他根本已经忘记了钱包的存在,甚至是自己的存在。但他的遗忘不等于别人也忘记了,一个男人从他的身边匆匆跑过,当然没忘记地上的钱包。
      “站住!”燕然喊着追了上去。其实他本来可以在第一时间抓住那人,但他实在不想吓到周围的人,于是只好辛苦的跟在后面追。
      丢钱包的人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好整以暇的欣赏夕阳。也许是活的久了,对一切都麻木了。可是,追出去的那个人比他活得还要久,怎么有那么多精力去抓小偷?也许那人比较适合当警察也不一定,看他追的那么卖力。
      在追了两条街之后,燕然拿着钱包回来了。然而在原地并没有有涯的影子。难道他真的不辞而别了?想想有涯的性格,会这样也不奇怪。可能他确实不喜欢自己问他问题吧。但燕然并不想放弃,他觉得有涯不应该就这样离开的。终于,在找了一圈之后,在附近的一家珠宝店发现了他。
      有涯展示着他的招牌微笑,带着十足的电力对那位十分娇小的女店员用昧惑的声音说:“今晚,有空吗?下班我来接你?”
      女店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要不是不小心接触到女经理恶狠狠的嫉妒的目光,她也许就答应了,可事实就是,她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看见燕然走进来,有涯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女店员:“麻烦你,这几件我要了,请帮我包起来。”
      “好的,先生。”女店员应着走开了。
      “怎么这么慢?”有涯埋怨。
      “或者你想我用僵尸的能力?”燕然反驳,“倒是你,钱包为什么拿在手上,又不抓紧。”
      “你看我浑身上下像有地方放钱包的吗?”有涯坦然的说。
      对此,燕然无话可说。谁让他面对的是一个经常耍帅的人呢?
      有涯瞥了燕然一眼,并不接他递来的钱包:“愣着干什么?还不去交款?”
      “我?”燕然不明所以。
      “钱包在你手里,当然是你。难道还是我?”有涯责怪燕然的愚钝。
      燕然无奈,只好用有涯钱包里的钱乖乖的交款。
      有涯接过买来的东西,取出一件给燕然。
      燕然迟疑的接下,才发现手中的是一副耳环。实在不明白这个人在想什么,只好等他解答。
      “送给香香。”有涯耐心的解释,“你待在香香那里,住她的用她的,一个大男人,你好意思吗?买点礼物送她也是应该的。而且,送礼给女孩子可以讨她的欢心的。”
      “可这是你买的……”
      “我什么时候说可以不还钱的?”有涯懒洋洋的说,“这笔债我迟早要讨回来,你最好小心点。”
      燕然知道有涯的言不由衷——他让燕然送耳环给香香就没打算要回买耳环的钱。连他带着的这副墨镜也是有涯轻描淡写的一句“我记帐呢”就抛给了他。他那样无条件的待人好,有时候会让人心疼。燕然不想再继续纠缠,总有一天他会回报有涯的,无论是生命还是什么:“你买了三副,一副给香香,一副给宫风萝,还有一副呢?”
      “你真罗嗦。”有涯不耐烦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燕然拿他没办法,也不再多说,只跟在有涯的后面走。
      一转身,有涯又进了皮具店,随手拣了一只钱包,燕然就只好乖乖的付钱——用有涯自己钱包里的钱。走出店门,有涯一把抢回自己的钱包,翻翻看,又瞅了瞅燕然两只手中的大包小裹,无奈的小声嘀咕:“怎么花了这么多?同风萝有得拼了。”看着手中的两个钱包,从旧的里面取出钱,塞到新的里面,又拿了两张信用卡放好,掂了掂,点点头,好象还算满意的样子。然后,将新的那个塞进燕然的口袋。
      燕然愣了,盯着有涯。
      “看什么!”有涯瞪回去,“手里没钱是不行的。你可以厚脸皮住在香香家,我可不忍心我店员这么被人吃。还是快点找个工作吧,起码像个男人可以养活自己。实在找不到工作就去一家叫HOME BAR的地方,那里还缺一个waiter。不过最终要怎么样还是由你自己决定。另外,去太平间吸死人血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你不怕生病我还怕香香受到传染呢。以后还是吸医院的血包吧,卫生一点,我会想办法的。”接过燕然手中的东西,不容燕然说什么,又接着说,“天黑了,结束了。有什么问题就快问,我还要赶回酒吧呢。”
      燕然觉得手中的钱包沉甸甸的,几乎拿不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有涯甩开落在前额的头发:“我不是对你好,我是心疼我的店员。当初有人将她交托给我,我就要负责到底。”
      燕然知道有涯是不会再说什么的,就问起自己心中的问题来:“其实我现在想问的只有一个,其他问题你大概也不会回答我,那是你的私事,我也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过去,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敌人。”
      有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黑夜笼罩了世界,只有那一轮圆月还撒下她的光。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街上,明明是酒吧的方向,却不知道路是何方,漫无目的。
      一声狼嚎划破了夜的寂静。有涯抬头望向天空,月亮高高的挂着,却隐隐泛着红色的光,让人看了极不舒服。
      上古的传说中月亮是十二只银蟾,是帝俊与常羲的女儿;神话里也有嫦娥奔月,广寒桂花;希腊神话中,月亮女神又是狩猎女神和处女神……这些都是关于月亮的美丽传说,虽然人类的现代科技已经将这些传说破坏了。然而还有一个传说来自西方,每当月圆之夜,狼人就会变身,尤其是当月亮之中含着血色的时候……
      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自己可不想卷到麻烦里去,酒吧里的家伙们已经很让人头痛了。自私也好怎样也罢,自己不是救世主,管不了那么多的事,无论是狼人还是什么,只要他不惹上门,就不想扯上任何关系。快走吧。
      “啊——”凄厉的叫声久久在空气里回荡,不肯散去,仿佛哀愤的冤魂游荡在无际的黑暗。
      有涯停住了脚,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深吸口气,松开手,任由它们掉落,转身向声音的方向奔去。
      在一栋大楼的前面,有涯遇到了也是刚刚赶到的燕然。互望了一眼,肩并肩走进了大楼。
      触目惊心,一地狼籍。残缺的肢体,淋淋的血迹,濒死时的恐惧,张大了的无助的双眼,犹如一个恐怖的噩梦。
      有涯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陷到肉里,要攥出血来。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夜夜噩梦,夜夜惊魂的时代。他还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却在此时唤回了心底的梦魇。
      察觉到有涯的不对劲,燕然站住了,关切的问:“怎么了?”
      “没事。”习惯的拒绝他人的关心,声音里却透着疲惫。
      燕然不肯放过有涯,他能感觉到有涯这次不是单靠逞强就可以熬住的,他觉得有涯随时都会崩溃一样。他不该是一个人,他不该再是一个人,燕然对自己说,无论过去是敌人也好,怎样都好,今夜的有涯需要一个人的支持,而现在,自己是他身边唯一的人。就算是回报有涯对他的好吧。“告诉我,怎么了?”燕然抓住有涯。
      “我都说了没事。”有涯想挣脱燕然的手,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
      “看着我,别逞强!”燕然不容有涯逃避。
      有涯抬头望着燕然,墨镜阻隔了视线。
      燕然扔掉自己的墨镜,又摘下有涯的。才发现有涯的眼神慌乱而无助,几乎流出泪来。燕然的心都有些疼:“怎么回事?你到底怎么了?”
      有涯偏过脸不说话。但他的确看见了燕然眼中真诚的关心。
      “算了,你不肯说就算了。”燕然不忍心再逼有涯,“这里对你不合适,你先出去,在外面等我。”
      “不行。”有涯还是拒绝了,“你失了忆,很多东西看不明白的。就像这些尸体,你能看出是什么杀了他们吗?”
      燕然仔细的观察:“这些尸体残缺不全,上面还有撕咬的痕迹,像是野兽咬的。可是城市里会有野兽吗?”燕然不明白。而且这些人根本来不及逃跑甚至求救,什么野兽可以有这么快的速度?
      “不是野兽,是狼人。”有涯解释说,“你应该听到那声狼嚎了吧?”
      燕然点头。
      “今晚月圆,正是狼人变身的时候。而且月亮是红色,会增加狼人的力量。这些就是狼人干的。”顿了顿,“这都看不出来,你留下有什么用?还是要我来看才行。”
      燕然感到惭愧,不能对有涯有所帮助。他第一次希望自己可以更强,能够给有涯以帮助。什么时候可以让有涯解放出来,不必忍受他不想忍受的事呢?什么时候自己才有力量保护他?
      有涯看了看燕然,扭过头,突然说:“把手给我。”
      燕然怔了。
      有涯一把抓住燕然的手:“别留下我一个人。”
      燕然温热的手中,有涯的手潮湿而冰冷的颤抖着。燕然紧紧握住这只在他的手中寻找温暖的手,希望能够给他他想要的支持。燕然发现,有涯的手虽然坚实有力,但却很小,小的不象男人的手。
      燕然拖着有涯的手沿着楼梯向上走,凄惨的景象没有一刻停歇的冲击着视线。
      到了顶楼,眼前突然变的干净整洁了,完全没有任何尸体曾存在的痕迹,使人以为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不同寻常的情景反而让他们更加警惕。然而,燕然嗅得到,血腥的气味更浓了,还有女子轻轻喘息的声音。
      燕然立刻拉着有涯跑上去。
      天台上,月光下,少女的白衣轻轻飘荡,在浓浓夜色中如梦似幻。黑色的斗篷扬在风中,雪白的手套温柔的揽着少女的纤腰。角落里,是个似兽似人的剪影。
      有涯静默了,也许是震惊于眼前的美,不忍打破。双方无声的对峙着。逆着月光,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有银色的头发闪映着清辉。
      轻轻的笑声,高贵而优雅:“美丽的少女,你的血一定是人间美味。不知你愿不愿做我永生的新娘。”
      “人间美味你已经尝到了,”有涯说,“想让她做你的新娘却不可能。我可不想世上再多一个吸血鬼。”
      银发轻轻摇动,像是耐心的解答一位无知的孩子的幼稚的问题:“我不是问她,虽然是可口的食物,但她还不配做我的新娘。我是在问你,隐藏在男装下的美丽少女啊,难道你不想要永恒的生命吗?”
      有涯怔住了,为什么这个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最惊异的是燕然——有涯是女人吗?
      有涯打起了哈哈:“老实说,我宁愿对着你刚吸过死人血的嘴巴,也不想听这个惺惺作态的疯子胡说八道。”
      轻轻的笑声再次响起,却让人不寒而栗:“很快,很快就会知道我是不是胡说了,我的新娘。”
      黑斗篷与剪影映在血色的月亮上,消失了。少女缓缓倒下,白衣已然染红。
      “真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我没有血可以让你吸呢。”有涯喃喃自语。
      “你是女人?”燕然问,他无法不在意黑斗篷的话。
      有涯没有回答,只是白了他一眼反问:“你看我像个女人吗?”说着走过去,仔细查看了少女的尸身,她的脸上是化不开的满足而甜蜜的微笑。果然在她的脖子上发现了两个牙齿洞。
      “僵尸?”燕然问,“为什么她没有恐惧,还在笑?”
      “不,是吸血鬼。被吸血鬼吸血时,是快乐而满足的,当然会笑了。”有涯的声音里都是疲惫,“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们。下次出门要带银子弹了。”来到少女的尸首面前,右手覆在她的胸口,一道光从胸中上升,翻过手时,少女的魂魄已经在手中了,“回去让风萝超度吧。我还有些话想问呢,虽然大概也问不出什么了。”
      “吸血鬼?与僵尸有什么不同吗?”……话没有说完,燕然知道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了。
      有涯也知道。他发现原来命运是这样的一个促狭鬼,专门喜欢捉弄人。站在他身后的是小和尚无印和他的师父弘愿。
      弘愿是去警察局将无印接出来的。虽然无印惹了很多麻烦,但弘愿不想责备他,毕竟,无印是在深山里长大的,根本不懂得城市的生活。从警局出来时天已经黑了,红色的月亮让弘愿有不祥的预感。果然,凄厉的叫声穿透了寂静的夜,弘愿急忙赶来,就看见天台上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手中还抱着已死了的女子。而这两个人,竟又都不是人,甚至是三界六道之外的存在。不能让这两个妖孽跑了,心里想着,口中念念有词,在天台上布下了结界。
      “糟糕。”有涯自语。这样一个结界是封不住他和燕然的,但手中这个少女的魂魄就出不去了。看来要带走少女还得先过了老和尚这关,“想办法破了老和尚的结界。”
      无印气极了,白天的时候还为酒吧老板的话苦恼不已,晚上就看到他杀人,果然,师父的话是对的,妖魔鬼怪没有一个是好的:“你骗我!你说过你不会害人的!你说过妖也有好的,可你自己却在这里杀人,还这么残忍!”说着已经扑了上去。
      有涯轻巧的旋身躲开:“人不是我们杀的。我也做不出这么残忍的事。信不信由你。”有涯知道再多说也没用,小和尚既然已经认定了,就算九头牛也扭不回来了。何况,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换了是谁都会自然的认为是他们做的吧。
      弘愿紧紧的盯着燕然,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燕然放下少女站起来,也注视着老和尚。
      弘愿知道,无印根本不是矮个子的对手,虽然不知为什么,矮个子只是与无印周旋,并没有伤害无印,那么,至少暂时不用在意无印了,可以专心对付眼前的对手。弘愿也是第一次面对三界六道之外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收伏他,但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不能让他们继续为祸人间。
      “哗楞,哗楞。”是禅杖的声音,金色的光芒眩目的劈向燕然。急促中,燕然抬手挡住,却发现自己竟也会被震的倒退了几步。燕然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并不是真的那么厉害的。当发现自己是僵尸时固然是恐慌的,但随后意识到的就是自己与众不同的能力——不但速度快,力量也是惊人的,那绝非人类的力量所及。于是很自然的就有了自负的想法,虽然他并不是一个骄傲的人,甚至他其实是一个十分低调的人。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人类凭借修炼也可以有很强的能力。原来的自己应该是知道的吧,随同记忆失去的还有对自己,对人类,以及对非人类的存在的认知。如果自己能够多知道一些的话,可以少犯多少错误,可以多帮其他人多少忙呢?不过,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打发掉老和尚。
      燕然的眼睛变成了黄玉一般的颜色,两颗獠牙露了出来。
      弘愿的脸色也变了,他终于知道与自己对战的是一只僵尸,于是打起精神认真应付。
      有涯无时不在注意着另一边的情况,看到燕然变成僵尸,心中不安,甩开小和尚,喊过去:“别伤害他!”
      弘愿心中暗恨,这两个妖孽同气连声,相互呼应,自己要更小心才行。
      只有燕然知道,有涯那声是喊向自己的,他不允许自己作出任何伤害人类的事,否则不等老和尚动手,有涯就会先杀了他的。对此燕然也只有暗自苦笑了,其实,不用有涯的警告,燕然也不会伤害人类的。
      既不可以伤害老和尚,又不能被老和尚捉去或收了,还要想法破了他的结界,燕然只好利用自己的速度跟老和尚缠斗了。
      弘愿根本抓不住快速移动的燕然的影子,他甚至看不见燕然究竟在哪里,第一次遇到僵尸,也是第一次领教僵尸的本领,才知道僵尸真的不好惹。既然看不见对方的位置,弘愿索性闭上眼睛,感受身边的风的移动,空气的流淌。他是在山中修炼的,最擅长的就是利用自然本身的力量。果然,当心中空明如镜的时候,一颗水滴清脆的滴落在心湖的正中央,涟漪一圈一圈的漾开,风,悄悄的在耳畔低吟,告诉他僵尸在什么地方。“哗楞”禅杖又响了,金色的光芒扩散开来,笼罩在天台之上,弘愿随手一挥,禅杖打在了燕然的胸口,将燕然打飞出去。
      有涯大惊,虽然看燕然在与老和尚斗时就已知道他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何况他的眼睛只变成了黄色,本领大不如前,只比一只普通的僵尸好不了多少,但就这么被老和尚一杖打飞还是出乎有涯的意料的。有涯轻轻一闪,已经来到燕然的身后将他接住:“笨手笨脚,连一个老和尚也打不过,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搞的。”蹲下身子,左手拍在地上“盾!”
      “轰……”天台震动,一面盾破地而出,挡在弘愿的面前。弘愿猛然惊觉,原来是土!他一直奇怪,如果不是因为矮个子真实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根本就察觉不到他的气息,甚至就算在对面他也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有涯给他的感觉与自然没有什么不同,但又不是自然的精灵,他是什么呢?不是风,不是水,不是树木,树木也有生命的,他却没有活的迹象或死的气息……直到看见挡在面前的土盾,弘愿才明白,原来是土,有涯的感觉就是土的感觉。土与气一样无处不在,难怪连心眼也无法判断他的位置了。禅杖击碎了土盾,泥块纷纷掉落,在泥块之后的,是被有涯掐住脖子的无印。
      “别动。否则,我杀了他。”有涯悠然的说着,仿佛事不关己。
      “你想怎样?”弘愿忍住要冲上去的冲动。
      有涯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似乎要开个好价钱:“这样吧,你打开结界,放我们走,好不好?”像是做了亏本生意。
      “你杀了我呀!”无印愤恨的咬牙切齿,“吸血恶魔!杀人狂!连野兽都不如!”
      “吸血恶魔?”有涯的眼睛闪着光,“好啊,不如这样吧,我将你也变成僵尸,怎么样?到时候看你会不会吸血,还是不是这么大义凛然。”说着,张大了嘴巴,做出要咬他的样子。
      无印吓坏了,乱喊:“不要,我不要变僵尸!杀了我,你杀了我呀!师父,快动手啊!”
      有涯手下紧了紧,让无印喊不出来,淡然的说:“你连变僵尸的胆量都没有,竟然还敢说别人?僵尸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又望着弘愿,“这样吧,要不要将你变僵尸由你师父来决定吧。”
      “你说。”弘愿镇定的说。
      “好。”有涯优雅的笑了,“打开结界吧。”
      弘愿打开了结界。
      “多谢了。”有涯绅士的鞠了躬。松开手,慢慢后退,同燕然一起从楼上跳下去。
      弘愿赶过去看时,他们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无印嘟着嘴,小声的道歉:“对不起,师父。都是因为我,才让那两个杀人魔跑了。”
      弘愿沉重的摇头:“不关你的事。那两个妖孽太厉害,就算是为师也不见得是他们的对手。难怪人间异变,原来是僵尸为祸。唉,只怕又有一场浩劫了。”
      看见无印依然不能释怀的样子,弘愿松了口气,至少无印没出什么事。无印是他在深山修炼时拣到的孤儿,是他一手带大的,从未出过远门。这次是弘愿感到人间将有异变,才带着无印出来的。虽然是出家人,自己也没有完全放下凡尘琐事啊。

      冒着大雨,手中的伞几乎被吹跑了,根本不起什么作用。短裙下两条漂亮的长腿被雨裹住,冰一样凉,风萝开始后悔没有多穿点衣服了。
      看看前面,香香的衣服虽然也湿透了,但却不用走在超级泥泞的乡间小路,两条穿着厚实长裤的腿悠闲的晃啊晃,即便已经湿漉漉的裹在腿上也不会冷到像她一样打抖的。果然,趴在男人背上不需要走路是最舒服的了!为什么自己要逞强拒绝那只死僵尸的帮助呢?敌也好,仇也好,能利用的时候还是应该好好利用一下的。而现在,自己白色的鞋子已经被泥巴糊的不成样子,完全损坏了她的形象,幸好这是在乡下,除了香香和死僵尸之外没人看的到。不过,如果不是在乡下的话,自己也不会弄得这么狼狈的……
      “哎呀!”听到声音,燕然回手扶住了险些滑到那片被连日阴雨浇得没精打采的水田里去的风萝。
      风萝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好好照顾香香就可以了,我用不着你管。别忘了香香在你背上,要是将她摔到我要你好看!”说完径自走到前面去了,表面上虽然很潇洒,心中却叫苦连连。真不该穿这双高根鞋,细细的后跟常常陷在泥里,害得她连路也走不好,,还要担心鞋跟会不会突然掉了,那麻烦就更大了……自己怎么会接这么一单case?还不如一开始就推掉,也省了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有涯看见一定会笑翻的。可是会接这单case有涯也脱不了关系,都是他说什么“现在老和尚认定人是我和燕然杀的,随时都可能会来找麻烦,HOME BAR也不安全。虽然我是不怕老和尚,但香香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不想把她卷进来。正好你有这单case,就带香香一起去好了,也可以让她躲一躲。”结果就变成这样了。当然,也与她好久没生意急着开张有点关系啦。
      燕然看着风萝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不得不佩服她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这么骄傲。这个女人凶是凶了点,但也让人感叹。不过,最幸福的还是爬在自己背上的香香,无论是宫风萝还是莫有涯都无时无刻不照顾着她关心着她。“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借口,总之就是要将香香骗去。她不必知道自己是什么,也没必要知道这世上还有妖魔鬼怪的存在。”而自己会跟来就是因为有涯的一句“把这个也带去吧,虽然不见得有用,但应该也不会添什么麻烦,起码自保或逃命是没问题的,而且,你工作的时候也需要有人拖住香香。”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听有涯的话跟来,更出乎意料的是明明对他有着深深敌意的风萝居然答应了,只是因为“既然有涯相信你,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总之看好香香,别让她出事,更别给我添麻烦。”
      香香感受得到mike结实的后背的温暖,庆幸自己有这么好的朋友可以依赖。虽然这次本来就是为了mike的事才来的。前一天晚上,风萝突然告诉她他们要来这里,因为mike想起了一些事情,他不认识别人,就托老板他们代为探察,结果发现他记忆里的地方与这个村子有相似之处,于是就决定来这里看看。这样的好事香香当然不能错过了,毕竟还是她拣到的mike呢。他能找到自己的家该是多开心的事啊。不知道mike的家是什么样子的,他本来的名字又是什么呢?香香想着都觉得兴奋。
      可是,虽然所有的人都认为香香是无忧无虑的,但其实香香还是有着她自己的烦恼的。就像现在,风萝应该是来帮助mike的,但她对mike冷淡的态度却不得不让人起疑。老板也是,风萝也是,他们明明是说不认识mike的,为什么还会对mike有着这么强烈的疏离感呢?香香想了很久,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因为他们很关心自己,怕自己被mike骗,风萝之所以跟来,就是要看看mike说的是不是假的,怕自己被mike欺负。有这么多好朋友关心自己,心里总会觉得暖暖的。香香脸上漾开了幸福的笑,不禁在mike身上靠得更紧了。要是有一天老板他们能与mike也成为朋友就更好了!虽然是平凡普通的生活,但只要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就已经很美满了。至少香香是享受着这样的生活的,而且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继续下去。啊,对了,还要有一段romantic的爱情才算完美!
      风萝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真想坐下来歇一歇,或者任性的耍一次赖。要是有车该多好!然而,这个村子是在江中的岛上,只有几艘船来回,那些船根本就放不下她的车子。本来刚到江边时天气还是好好的,谁知船开到岛时,天气就变了,突然下起大雨来。村子里的小路理所当然的没办法让他们安安稳稳的走了。香香晕船,早就不舒服了,燕然义不容辞的做起了“人力”车夫,于是,香香的鞋子上连一点泥星都没有。而自己……奇怪,玉石也会晕船的吗?今天又多学了点东西。
      不过,风萝最担心的是留在HOME BAR的有涯。那天凌晨,燕然将昏迷不醒的有涯抱回HOME BAR时,吓了风萝一跳——她从未见有涯昏倒过,无论是在什么场合下,是在谁的面前,即便是面对长河,她也从未有一丝的松懈,允许自己显出软弱的一面。这是第一次,而且还是那只僵尸送回来的。更要紧的是有涯还在做噩梦。他有多久没做噩梦了?风萝是见过有涯做噩梦的,那时她们刚认识,在长河的床上看见满头大汗的有涯在噩梦里挣扎,却在门刚被推开的瞬间惊醒了,风萝知道,有涯会醒是因为感受到有人来了——那时的她警觉而敏感。只是后来在长河的悉心照料和关怀下,才渐渐好了,睡眠安稳了起来。又做噩梦了。为什么?而且,这个燕然又是怎么回事?她不明白,为什么有涯在做噩梦时会紧紧抓着燕然的手不放?为什么他会昏到在燕然面前?她只知道,在很久以前,有涯就认识燕然了,那是在自己认识有涯之前发生的事,有涯没说过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告诉自己他与燕然之间的仇。不会多问的,有涯不说她也不会多问,什么时候他想说自然就会说了,不然,问也是白问。有涯藏在心里的事情比谁都多。当然,自己对燕然的敌意并非来自有涯,而是另一件她和有涯共同经历的事,一件她们终生难忘的事……虽然有涯醒来之后对那天发生的事情做了说明,但风萝知道,有涯隐藏了些什么没说。不知道有涯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在做噩梦。
      无论他们怎么看他,燕然一直觉得,能够认识宫风萝和莫有涯真的很好。有涯和风萝都不是拘谨的人,在他面前不会装模做样,虽然凶了点,却是很真实的对他,包括对他的敌意,以至他在她们面前会不知不觉的放松,不必隐藏自己,反正她们对他的事情知道的比他还多,藏也没用,只会让她们更加敌视他,戒备他。也许,在敌人面前反而可以表现更真实的自己吧。难怪有人说,一个真正的敌人比一个真正的朋友更可贵。幸运的是,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有两个可贵的敌人。
      不知道有涯怎么样了。燕然的心里也在想着。从天台跳下去之后他们跑了一阵就停了。以他们的速度,老和尚是不可能追得上的。离开了尸体狼籍的大楼,两个人都松了口气。也许是心情突然放松了的缘故,燕然刚想问有涯关于僵尸和吸血鬼的不同,却发现他昏倒了,燕然急忙抱住他的身子……有涯一直说他们是敌人,燕然也相信有涯的话,但他对自己的仇视究竟有多少,在与有涯相处一天之后他开始怀疑起来。不可否认,有涯的确有着对他的恨或什么,然而,他对自己又有着绝对的信任,当然,对敌人也可以有这样的信任的,但总觉得他又多了些什么,这是现在的自己所不知道的。也许,以前的自己知道吧。看到满地尸体时有涯在自己这里寻找温暖的手,做噩梦时又紧紧抓着自己不放,他会这样是因为是自己,还是很偶然的只有自己在他身边,他别无选择呢?燕然怎么也想不透。反观宫风萝,就单纯的多了,只有敌意和仇视而已。她对自己也有信任,但那只是因为有涯的信任。
      望着走在前面的风萝,燕然有一种想笑的感觉,这个倔强的女子,看起来冷冰冰的,对周围的人却出奇的好,尤其是对有涯。燕然还记得,在有涯昏迷未醒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当有涯平静下来之后,抓着他的手松了,呼吸也平稳了。燕然小心的推下有涯的手,轻轻的关上门出来,发现风萝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
      “你不想问我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风萝不以为然:“如果是重要的事,有涯会告诉我的,不需要你费心。如果不重要她又不想说,从你这里听到只是对她的不尊重而已。”
      燕然不懂:“你不担心她?她昨天弄成那副样子……”
      “谁说我不担心她?”风萝生气了,“可是担心有什么用?担心就可以对他有帮助吗?好啊,那我愿意为他担一辈子的心。可情况是,就算我不吃不喝不睡觉,有涯也不会不做噩梦,也无法摆脱他不老不死的事实。他出了事我比任何人都着急。但着急没有用。他有他的想法,我不能强迫他,更不想伤害他!他想隐藏什么也好,他想逃避什么也好,总之,他不想说的事我绝不逼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燕然等待她说下去。等来的却是架在脖子上的伏魔剑。
      “不要依仗自己失去记忆就总是做一些会让他痛苦的事,不要让他再因为你而受到伤害!否则不管现在的你有没有做过伤害人类的事,我都会毫不留情的收了你!”风萝的表情严肃得可怕,像是要吃了燕然一样。
      虽然有点冤枉,但燕然还是认了。他现在终于知道,风萝对有涯的关心远不是别人可以明白的。他开始羡慕有涯,能有风萝这样的红颜知己,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在以后无尽的时光里回忆起来还是会感到温暖吧。
      好不容易,在路的尽头,终于发现了一家小旅店。虽然看起来陈旧了些,但风萝就像看见救星一样加快了脚步。香香却有点遗憾,不能继续粘在mike身上了。
      安置好香香,风萝换了衣服就要出去。
      “这么急?”燕然问,“雨还没停呢。你做生意这么卖力。”
      “生意嘛,当然要卖力了。我收钱的,不好好做怎么行。而且,我不收了那些脏东西,这场雨是不会停的。不知道那家伙哪儿来这么大本事,竟然可以控制雨。还是有人在帮它呢?”风萝猜测着。
      “要不要帮忙?”燕然主动问。
      “不用。”风萝一口回绝,“你只要看好香香就行了。别让她乱跑,这岛不干净,出了事我可担不起责任,有涯可宝贝她呢。”
      “你一个人没事吗?”
      “你以为我是谁?这些东西还难不倒我。”风萝不屑一顾,“别以为自己是僵尸就什么都不怕。你现在只是个二流僵尸,要帮我的手还不够格。不给我找麻烦就谢天谢地了。真不知道有涯在想什么,带着香香已经很麻烦了,还硬把你塞给我。我警告你,老老实实的待着,别给我添乱。”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mike?”香香从房间里出来,看见燕然站在自己的门口,“你在这做什么?风萝呢?”
      “没什么。宫风萝出去了。你累了,先休息吧。”将香香半推回了房,他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香香开心极了,一定是因为快找到自己的身世了,mike竟然也多说了这么多话呢!以前她问他什么都难得听见他开口的。说话多了也是好事!等雨停了,一定要陪他去找他的家!真是的,下这么大雨,都出不去。他应该很着急吧。会不会近乡情怯呀?他应该是开心呢,还是紧张呢?或者二者都有吧……风萝出去了?去哪儿了?这么大雨。是要先查查mike的情况吗?那mike怎么不一起去?风萝讨厌mike到这种程度了吗?不过不要紧,只要找到mike的身世,风萝对他态度一定会改观的。到时候大家一起做朋友,开开心心多好!如果mike能变成自己的男朋友就好了,然后,自己和mike,老板和风萝,两对人一起结婚,人生也不过如此了吧……香香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已经因为太累睡着了。

      风萝根据委托人留下的住址找到了一幢房子,应该是不久前才翻新过的。早就听说乡下人最喜欢盖房子,一路走来的确发现有许多都是新的。住在这里真好,一家就有一栋楼,总好过城市里拥挤的公寓大厦,空气又新鲜。等将来攒够了钱就收手,然后在乡下盖一栋别墅供自己和有涯两个人养老,什么事都不管。想一想都觉得舒服。如果长河也在就更好了。长河一定会回来的,燕然都没有死,长河也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三个人一起,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甩了甩头,赶走多余的想法——既然在工作,就只想工作的事,千万不能分心,分心容易出事的。风萝整理了一下思绪:
      这单case是一位律师委托的。将他养大的叔叔婶婶住在这个村子里。从半年前开始,这个村子的家畜会莫名其妙的死掉,而且都是被吸干血死的。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件事引起了村人的恐慌,村子本身的和尚也曾做过法事,但都没用。一个月前,更下起了雨,一直都不停,最奇怪的是,雨只下在这个岛上,其他地方都是晴空万里。本来他是想让叔叔婶婶搬到城里同他住的,但叔叔婶婶不舍得老家,于是,他托人打听到HOME BAR的宫风萝是专门解决这种灵异事件的,就出重金找她帮忙
      她曾考虑过关于家畜的事情,本来怀疑是僵尸做的。但僵尸是不吸动物血的,他们的食物只能是人血,虽然是不限生死。那这应该是什么做的呢?其实风萝也想过可能有涯会知道,但她就是不想问有涯,毕竟是自己的生意,当然要自己解决。而且,只要到了这里,无论是什么她就都可以知道了。何况只伤动物不伤人,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也许只是能力弱的变种僵尸呢。想到这里,风萝不得不佩服燕然,一只凭自己的力量控制自己的血瘾的僵尸,目前,风萝还没见过第二个。至于天降大雨,上岛的时候就知道了,怨灵作祟而已,小case。
      风萝敲了敲门,站在雨地里等待着。
      来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孩子,脸色有些苍白,有着不同于常人的优雅气质,风萝怎么也无法将她同这个偏僻的村子联系起来。
      “你是?”显然,门前的陌生人让女孩子有些迟疑。
      “请问这里是陈阿旺的家吗?”
      “是的。”女孩子的反映出奇的大方。“你找阿旺叔有什么事吗?”
      “是陈念宗先生找我来的。”风萝拿给女孩子一张名片,“他说这个村子有点古怪,让我来看看。”
      女孩子接过名片,看见上面写着——HOME BAR安全顾问—宫风萝。“安全顾问?”女孩子不懂。
      “我是专门解决灵异事件的安全顾问。”风萝解释。
      “原来是宫小姐。请进。我叫鲁娜。”鲁娜同风萝握了下手。
      虽然很热情的样子,但不知为什么,风萝却觉得鲁娜并不欢迎她的到来。
      鲁娜安排风萝坐下:“宫小姐请稍等,我去叫阿旺婶出来。”转身走去里面。
      屋子里空荡荡的,几乎没什么摆设,只在沿墙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晚餐要吃的菜,菜上还冒着热气。桌子后面是橱柜,上面还有一只老式的座钟。屋顶吊着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空荡荡的屋子,简陋的摆设,都让风萝无言以对。风萝觉得有点冷,抱住了手臂。风萝还是决定不在这种地方盖房子了,来了这里自己一定住不惯的。
      “宫小姐是念宗请来的?”并不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看见的却是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妇人。
      “是的。”
      “念宗也真是的,大老远请宫小姐来。虽然村子里是出了些怪事,可我们也有和尚的,没什么事。他也太紧张了。”阿旺婶好象也不喜欢风萝。
      “是吗?”风萝不以为意,反正钱已经汇到户头上了,怎样她也不吃亏。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该做的总是要做的,“我想请问,半年前村子里有没有来过什么生人?”
      “半年前?”阿旺婶回忆,“村子西边的有才媳妇是半年前嫁过来的。我们鲁娜也是半年前来的。”
      “鲁娜?她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吗?”
      阿旺婶笑了:“怎么可能?鲁娜长的白白净净的,哪像个乡下人呐。那天我们老头子偶然看见她飘在水里,就把她救了上来。鲁娜没有家,我们看她怪可怜的,就收留了她。这半年来有她在,我们老两口多了不少乐子呢!”说着就笑开了,她是真的很喜欢鲁娜,要是鲁娜能做陈家的媳妇就更好了。可惜念宗这孩子没这个福气,上次回来也没见着鲁娜就走了,听说他在城里还有了个女朋友。“你问这干嘛?”
      “你侄子说半年前开始,村子里的家畜无故被吸了血死了。我想知道是不是村外的人做的。”风萝又问,“那鲁娜和另一个人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像是不喜欢吃饭,或是肠胃不好,爱拉肚子之类的?”
      “拉肚子?”阿旺婶奇怪了,“鲁娜没有啊。她可喜欢我做的饭了,总是吃很多。那个有才媳妇我就不知道了。”
      正说着,鲁娜端着碗从厨房出来,蹲在门口吃起来。
      风萝瞧了鲁娜一眼,没说什么。鲁娜虽然可疑,但看她吃饭的样子的确不像僵尸——僵尸是不能吃食物的,吃了就会肚子痛,应该是消化系统改变了的缘故吧。“那,十天前村子里有什么事发生吗?”
      “没有。”阿旺婶摇摇头。
      “好吧。”风萝站了起来,“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那个什么‘有才媳妇’?”
      “我带你去。”鲁娜说。
      “我去!”阿旺婶急着说,“你照顾老头子吃饭,他就喜欢你。”
      鲁娜还想争,但看见阿旺婶的样子就不再说了。
      阿旺婶带着风萝向村子西边走。风萝开始庆幸自己带了好几套衣服来。
      “怎么?阿旺叔病了吗?”风萝吃惊的问。
      “是啊。病了有一个月了。”阿旺婶伤心的说,“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唉,幸好有鲁娜帮我。别看鲁娜一副娇惯的样子,照顾人可细心呢,又不怕脏……”
      风萝默默的听着,没说什么。
      “宫小姐,你可千万别告诉念宗他叔生病的事。他在外面工作的好好的,我不想让他分心。”
      “知道了,阿旺婶。”

      又一条船靠岸了。从船上下来的是几双僧鞋。
      无印使劲嗅了一下岛上的空气,却被呛得咳起来。“师父,是什么呀。空气怎么这么脏?”
      “脏?”岛上的和尚了缘不高兴了,“我们岛上空气新鲜是有名的!你别乱说话啊!”
      “阿弥陀佛,无印嗅到的是怨气。这个岛怨气冲天,这场雨也是怨气引起的。”弘愿说道。无印是在深山里长大的,对自然的变化十分敏感,心地天真纯洁,素质又极好,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好的法师除魔卫道。可惜,僵尸这么快就出现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哦。”了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却不知道究竟明白了多少。以前岛上刚出事的时候他曾经装模做样的做过一场法事,虽然没有用,但村民见只是死了家畜对人没什么危害也就不再追究了。没想到又下了这场奇怪的大雨。听说这位弘愿大师最会捉鬼降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其实,鬼啊怪的,了缘是不信的,但为了安抚村民,没办法,也只好去请弘愿来了。没想到弘愿一下船就说有怨气,倒真会作戏。
      “天色也不早了,先去庙里吃斋吧。”了缘说。
      “不了。还是先看看情况吧。”弘愿拒绝了。虽然了缘是为大雨才找他的,但他更感兴趣的却是家畜失血而死的事。听起来像是僵尸做的。但僵尸为什么只吸家畜的血而不吸人血呢?而且,单靠动物血僵尸也无法维持生活,村子里却并没有传出有人被吸血致死的。这却不是他想得通的了。“半年前有没有陌生人来到村里之后就没有走了?”
      “陌生人?没有。不过,有才的媳妇是半年前嫁过来的。她嫁过来不久就生了个儿子。也不知道有才在哪认识她的。对了,阿旺叔家的鲁娜也是半年前被阿旺叔从江里救起来的。”
      “带我去看看那两个人。”弘愿不容分说就走。

      风萝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在路上遇到了一大一小两个和尚,而且还是来抢她的生意的。“原来你就是那个替人捉鬼不收钱的大和尚弘愿啊。怎么这么有时间,到这种小地方化缘吗?我听说你们寺庙里的香火很盛,应该不缺钱吧。”风萝话里带刺——都是这个臭和尚,抢了她的生意,害她连这种地方的生意都要做,弄得身上脏兮兮的。而他居然也跟来了。莫非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帅哥也就罢了,还是这么个冥顽不通的和尚!真不想见到他。
      “喂,你怎么说话的?师父是助人来的!”无印忍不住反驳。
      “小和尚你才是不会说话。开口叫人是用‘喂’的吗?”风萝教训他,“出家人六根清净,不怒不嗔。你呢?别人说几句你就生气,我看你是不清不净。你师父教出这样的徒弟,大概他也不怎么样。”
      “不许你侮辱师父!”
      “算了,无印。”弘愿阻止他再争下去,“女施主就是伏魔剑的拥有者,有名的女天师宫风萝吗?听说无论妖魔鬼怪,只要遇见宫风萝就是气数尽了。”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宫风萝曾斩僵尸的传言。
      “不敢当。我就是宫风萝。”风萝骄傲的回答。
      无印吐了吐舌头,他想不到眼前这个开口不饶人年轻冷艳的女子竟是这么有名的人。他一直以为宫风萝是个老婆婆呢。
      弘愿又接着说:“不过我也听说,宫施主每次降妖伏魔都开价很高,出人意料,你贪钱的事也是有名的。”
      “这不叫贪钱。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二十一世纪了!做什么都要钱的。难道我不吃饭,不住房的吗?如果是那样我就成妖怪了,早就被人给收了!我要生活的,生活是需要钱的。我不收钱谁养我呀!又不像你,走到哪里都有寺庙供养。我怎么办?你以为你不收钱很清高的吗?你替人捉鬼,人家就去你的寺庙上香,香油钱都不知给了多少,不然寺庙垮了我看你住哪儿。这和我收钱有什么区别?不对,有区别,就是我不像你那么虚伪!”
      风萝一段话说下来,不要说无印,连弘愿的脸色都变了。只有了缘,躲在一边偷笑。弘愿看不起了缘,了缘也早就看弘愿不顺眼了,觉得弘愿道貌岸然假正经,听见风萝这样骂他,连自己心里的气也出了。不过,这个宫风萝也是个神棍,不知道她又骗了阿旺叔家多少钱,还是小心一点,最好找出她骗人的把戏,不能让村里人吃亏。了缘下了决心要跟到底。
      几个人到了有才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听得见雨哗哗的声音。风萝和弘愿都立即警觉,无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风萝看了一眼无印,想不到这个小和尚法力不怎么样,灵感力却是很强,如果他像他的师父一样顽固不化,将来对奇奇香香她们来说还是个麻烦呢。而这个老和尚弘愿不能小瞧,看来是真的有些本事的。何况,听有涯说误会了他们的就是弘愿和他的徒弟。真是糟糕,冤家路窄,越躲越来,不能让他们见到香香,但愿那只死僵尸能看好香香别让她乱跑。
      怨气笼罩了面前的这间屋子,盘旋在小岛的上空不肯散去。就是这股怨气招来了大雨。一个怨灵野鬼有这么大的本事的确出人意料,难道另有隐情?
      “这家最近发生过什么事吗?尤其是十天以前?”弘愿问了缘。
      “没有啊。”了缘被问的奇怪。难道弘愿认为有才家出了什么事?有才半个月前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家里只剩媳妇和五个月大的孩子,怎么会出事?“虽然有才媳妇是和村人处的不大好,但只有她们两母子在家能有什么事?”
      “难怪死了都不肯走,原来是为了孩子。”风萝自言自语,“母爱,真是伟大。”
      “果然。”弘愿目光如炬,“屋内有一人一鬼。还是要快些收了,这场大雨才能停。”
      “一人一鬼?”了缘惊问,“你是说有才媳妇是鬼,还是说孩子是鬼?”太荒谬了,怎么来欺负女人和孩子!
      风萝不理了缘的抗议,推开大门。却被一阵风吹,门关上了。风萝被关在门外,怎么也推不开。“挺厉害的嘛。难怪可以招雨。”回头看弘愿,“大和尚,你有什么办法进去?”
      “宫施主降魔除妖无往不利,这小小的一扇门会进不去?”
      “这到是。不过也要给大和尚你显显本领的机会嘛。”看弘愿没反应,“算了,我自己来。”凭空画符,手中掐决,一指大门,门开了。
      了缘不懂,门怎么会自己开的。
      阿旺婶的神色有些慌张。
      弘愿暗自点头,宫风萝的确有控制伏魔剑的能力,她的伏魔剑能斩僵尸的传言大概也是真的了。
      风萝自己走了进去,了缘和阿旺婶也想跟着。弘愿却吩咐无印拦住他们,留在门外。无印乖乖的答应了,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他也想跟进去看看的。
      弘愿不想让无印冒险,他法力不够,灵感力却强,保护不了自己,却最容易引鬼上身,如果让他进去,只会增加麻烦而已。
      没开灯,里面黑漆漆的,孩子的哭声充斥在整个屋子里,听得人心酸。风萝打开手电,在微弱的光下顺着哭声寻找着孩子。又是一阵阴风,手电竟也熄了。风萝索性收起手电,在她刚才看到的一张椅子上悠闲的坐下来:“我本来以为你是因为太爱你的孩子才不肯投胎的,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你只是自私的想让孩子陪你一起死罢了。”
      “不是!不是的!”幽冥一样的声音回荡,“你胡说!我爱我的孩子!我不是想他陪我死!我是来照顾他的!他太小,不能没有妈妈!”
      “照顾他?你怎么照顾他。”风萝冷淡的说,“你已经死了,你是鬼,与他阴阳相隔,,你能碰到他吗?他哭的时候你能抱他吗?他饿的时候你能喂他吗?现在他哭的这么厉害,你做了什么?你能做什么?你说啊。”
      “我要照顾他,我能照顾他!”母亲的声音撕心裂肺。
      “好啊,随你怎么说。”风萝的声音依旧无波无澜,“孩子是你的,是死是活不关我事。只不过收了别人的钱就要做事,我得将你收了然后超度才行,不然,我领不到另一半的钱的。你就乖乖配合一下吧。”
      “你果然是收我来的,你也要将我们母子拆散!你也是坏人!”呼啸着扑向风萝。
      黑暗之中,风萝明明应该看不见的,她却轻巧的闪开了。女鬼反到愣了。“你,你是什么人?”
      “我说过了,来收你的人。”风萝顿了顿,“虽然我非收你不可,但你也可以告诉我是谁杀了你,这样他就能得到应有的惩罚,你也抱了仇,不好吗?除了我没人可以帮你的。”
      “你撒谎,我不信!你不会帮我的!你是捉鬼的人,怎么可能帮鬼!”
      “谁说捉鬼的人就不会帮鬼了?你不懂吗?捉你本身就是帮你。帮你超度,好转世投胎,重新做人。”
      “你骗人!我不相信!”
      “算了。”风萝无奈的摇摇头深叹说不通,“不同你纠缠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也没办法。准备上路了。”从香奈儿皮包中拿出一只剑柄,斜指地面,弹出雪亮的剑身——这是她从小练功时就开始用的法剑,平时她是不会带着伏魔剑到处走的,一来用不上,些些鬼怪很容易应付的,二来她也不想因为携带危险武器而被警察抓起来。
      “啊!”女鬼厉吼,缠绕在风萝周围。
      风萝法剑只在周身画了个圈,女鬼就再也近不了身了。
      “只有这么点本事,真轻松。”风萝自语,“奇怪,难道招来风雨的不是她?那会是谁?明明是从这间屋子传出去的……”
      孩子的哭声更响了,刺入耳膜。
      玻璃突然震碎了。
      风萝猛然醒悟,原来是他在求救!既然有人求救,那自己就不能做的马虎了。想到这里,本来要击出的剑又收了回来。“告诉我是谁杀了你。我答应你一定会为你报仇。”
      发现风萝收回了剑,女鬼也停止了攻击,她不懂风萝究竟在想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风萝继续说,“为什么下雨?是孩子在求救,他想找人来救你,他不想你一直这样游荡下去,不想你变成孤魂野鬼,不能投胎转世。今世你们的缘尽了,还有下一世。到时候,你们还可以再做母子。”
      “真的?”听到孩子,女鬼的心软了,她割舍不下的就是孩子。
      “真的。你没有害过人,很快就可以投胎了。你也不想孩子为你担心吧。他想帮你呀。”
      “叮”的一声,屋子里闪了一道金光。
      “老和尚,挺快嘛。”风萝嘀咕。她进屋子之后设了结界,她想单独与女鬼谈谈,就把老和尚封在外面。其实,风萝并没有想将弘愿挡多久,不过,还是快了点,她还没得到她想知道的事。虽然只是直觉,但风萝还是肯定女鬼会知道家畜被吸血的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