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萧茵

1、第 1 章

　　曾经何时，我想成为你。
　　1
　　报草之祭前一日傍晚，幽都使者到来。
　　“云溪，过来见过巫咸大人。”韩云溪原是躲在人群里，远远地望着，见到母亲向他挥手，终是不情不愿地挤了过来，对那什么巫咸草草行了个礼。
　　本以为行礼过后就可离开，可是母亲按着了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其中警示意味，不言而喻。
　　他低着头乖顺站在母亲身边，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那据说是从幽都来的使者身上。
　　方才小婵红着脸同他说：那个幽都来的哥哥好好看，小婵将来要嫁给那样的人。
　　日光之下，那边角冷硬的面具如鬼魅一般，面具之下只见得到高挺的鼻梁与线条冷硬的嘴角。冷冰冰的，像是个假人。他想着，愤愤的踢打着脚下地面。小婵你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他可不会陪你去摘小花，帮你捉小狐狸！
　　他望向人群中的小婵，那小女孩双手捧心，一脸憧憬的望着巫咸，眼中浑然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更加怨愤了。
　　直至最后一缕阳光散尽，漫长的迎接仪式方才结束。目送风三水将巫咸送至客房，母亲摸着他的头，轻声叹道：“云溪，你可知那位巫咸大人不过十九岁，却已是女娲大神座下十巫之首……云溪，你何时能担起大任？”
　　他垂着头，轻轻哼了一声，嘟囔道：“我又不是他，我是韩云溪，又不是巫咸！”
　　母亲说：“若你真的是他，我倒是放心了。”
　　他咬紧了下唇，抬头望着母亲，见到她眼中担忧神色，终是愤愤地垂下了头。
　　2
　　那一夜他心中分外焦躁。小婵和母亲的脸不断在梦中浮现，却总是说着同样的话。
　　如果你是他就好了。
　　他捂着耳朵跳脚骂道：我是韩云溪韩云溪韩云溪！我才不是休宁大人的儿子我也不是巫咸。叫着叫着就没了底气，只能委屈地捂着耳朵蹲下来，将头埋在膝间。
　　然后便醒了。
　　他起身郁郁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跳下了床，走出屋子。
　　在漆黑夜色中他远远望见那个巫咸静静地站在屋外，仰头不知望着些什么。韩云溪也抬起头，却只见到漫天繁星。
　　那天是旧年的最后一夜，天宇无月，是以星光灿然。
　　“有什么好看的……”他揉着眼睛嘀咕着，而后听到那人轻笑一声。
　　“你叫做……韩云溪？”那个人试探着问道。
　　“嗯。”
　　黑夜中他听见那个人向自己慢慢走来，一直走到自己身前。
　　“能否，帮我一个忙？”那位巫咸大人似有几分害羞，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轻声问道。
　　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却被心中的好奇击败了。
　　“嗯？什么忙？”
　　年轻的巫咸大人被比自己更年轻的孩子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想到自己将要提出的请求，脸上微微发烫。
　　“……乌蒙灵谷可有什么有趣的虫子？能不能，帮我捉一只？”
　　没想到他竟提出这样的请求，韩云溪愣怔半晌，点头说：“有，你等会儿。”
　　说罢，就一头扎进夜色中了。
　　韩云溪于捉虫之道向来是个中好手，不消片刻就将关着蛐蛐的笼子提了过来递给巫咸。看到巫咸打量着笼子里蹦蹦跳跳吵吵闹闹的小虫，他好奇问道：“你要这个干什么？”
　　巫咸答道：“……舍妹喜欢这些东西，临行前特地嘱咐我要带些给她。多谢。”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韩云溪大大咧咧地说道，“小婵就不喜欢这些。”
　　他停了停，又问。
　　“幽都没有蛐蛐？”
　　年轻的巫咸大人沉默许久，又重新望向天空。
　　“嗯，没有。”
　　幽都，什么都没有。
　　“那下次你带你妹妹一起来，乌蒙灵谷虽然小，但是好玩儿的东西还挺多。”
　　“……若是可以，下次定带她来。晴雪与你年纪相仿，或是能成为朋友。”巫咸轻声说道。
　　这个人……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讨厌。
　　韩云溪又仰头去看那人，可是无月的夜中看不清那个人究竟长成何种模样，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他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暗想可惜看不到他的真面目，没法回去跟小婵说，她心心念着的巫咸大人，其实长得很丑。
　　“你的名字，该不会就叫巫咸吧？”韩云溪大喇喇地坐在地上，突然问道。
　　话一出口，他就发觉这话着实唐突，不禁吐了吐舌头，仰头望向身旁站着的人。所幸巫咸似乎并不觉得他失礼，只是摇了摇头。
　　“不，巫咸是女娲大神手下十巫的称号，与巫祝之名相同，世代继承。”
　　韩云溪哦了一声，又听他说道：“我的名字，是风广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