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往事》碧雨幽兰

1、第 1 章

　　玄武门往事
　　若说这是一段历史，那么我们看到过它的真相；若说这是一个故事，那么同样的一个人物将被不同的人赋予不同的色彩……
　　时光回溯，就如同被黑洞吸了过去一般，没有任何人阻止得了，任由它倒退……
　　武德九年初夏。天阴沉沉的，冷风吹来，这几乎不像是六月的天了。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要诛杀秦王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天策府。天策府被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平常在战场上指挥若定的他居然一点坐立不安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于是，他问他的幕僚们。
　　\"你不仁，我亦不义！\"
　　\"先下手为强！\"
　　\"先发制人！\"……
　　这些就是他们的回答。他不忍听他们句句掷地有声的言语--他们劝他对付的是和他血肉相连的兄弟！所以他踌躇，他不忍。但是他没有办法寻找到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
　　最后，他决定了！那是六月三日的夜晚。窗外风雨大作。他独自一人坐在窗前，亲自磨墨。他在书案前端坐了许久，总提不起眼前的笔，静静的听着外边的雨声。忽然一个炸雷，将他凝涸的思绪撞醒。他蓦的提起笔，饱蘸浓墨，奋笔疾书。他在写密折--那是弹劾他兄弟的密折！
　　好不容易写完，他赶紧合上它，不愿意再看上面的言语，但那字字句句早已经在他的心里深深的烙下了，一点也不可能挥去。
　　天就要亮了。等天亮了，他就要去玄武门，不管事情的成败如何，总归有亲人要离开他而去……是他的兄弟？还是他的妻子，他的儿女？抑或还有他自己？
　　他异常的平静，等待着天明。
　　突然一道白生生的闪电射了进来，打在他木然的脸上，没有表情的脸上，照亮他的眼睛，眼里一片干涩，干涩中藏着无奈和凄怆……
　　清晨，长孙要为他换上战袍。他拒绝了，自己更衣，庄重的。长孙凝视着他，没有任何言语，就像往常送他出征，但是又不尽一样--她从不担心他哪天会去了不再回来，她真的无法想象，这一次他回来时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她深知他心中的痛楚，望着他颀长的背影--一如往常那般潇洒，在她的视野里渐渐的远去，渐渐的消失，眼前迷蒙起一片雾气……
　　天际的新月还没有沉下，万籁无声。他静静的守侯在玄武门前。只盼着这时光会不会嘎然而止、停滞不前，让他在那里永远的等下去。可是偏偏不不如此！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早的宁静，他的兄弟偏偏占据了他整个视野！来不及思想什么，宫门已阖得密不透风了。他们俩一阵仓皇。随后，他的目光触及到的便是四只充满仇恨的眼睛；听到的，是在凉风中生冷生冷的、发自他胞弟的骂声。
　　元吉抽出了箭，飞快的、嗖嗖嗖的朝他飞来，错愕之余，他避开了它们。他觉得一切都来的太快了，他不曾想到元吉会这么快就要他的性命。而此刻，箭已经在他的弓上了。只是轻轻的一松手，那支箭就飞了出去，再也拉不回来，再也没有什么退路……那么快，他的大哥被刺中了，挣扎着落下马来，一双眼紧紧的盯着他。他永生不忘！那个慑人的眼神！他怔住了，嘴唇微微的翕动：\"大哥……\"而此时此刻，他那握着弓的双手也同样没有活人的温度！
　　城头露出了曙色。宫门外的厮杀声渐渐的平息……
　　他身上的白袍已成殷然，血顺着三尺长剑兀自往下流着--生命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它的脆弱。他筋疲力尽，更加确切的说是身心俱疲。他努力的回忆曾经是否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平定刘武周？平定刘黑闼？平定窦建德？还是取东都洛阳……没有，从来没有！他蓦的抬首，青石刻的\"玄武门\"三字似乎已然团作凝血，心中不禁怵然一凛满身的汗水竟倏然成冰！
　　死了！建成死了！元吉死了！他们全都死了！
　　他回到天策府。幕僚们很兴奋，因为他们的成功。江山落在了他的掌中，的确是成功，但是他并不快乐！他是不是也失去了家的感觉？！幕僚们散了，他一动不动的坐着。他应该和他的幕僚们一样，有不可名状的快乐，甚至是狂喜，可他的双眉为何依旧深锁？的确，曾经是恨过他们，但是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他为什么还能够感觉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巨痛？他想那便是所谓的骨肉相连！清晨血腥的一幕幕在他的眼前飞驰而过，他闭上了眼睛。那血还是存在，不能够摆脱。他不禁战栗了！他身后的孤灯在静谧中亮着暗着，如同一点星光，随着他的思绪一闪一闪，又仿佛他少年时候的人生，也跟着一幕一幕的在明明灭灭的变幻。身上沉重的铠甲压的他透不过气来，尚未干透的汗和血使他闷热，似乎身心都快要发酵。抓起案的一杯烈酒，一仰头，入口的满是苦涩……
　　当他的承乾、他的恪、他的青雀手拉着手走到他面前时他迷惘了。曾几何时，他和他的建成、元吉同这三个孩子一样，彼此相连，骨肉难分。那时候多好！他不禁念道。可是如今呢？心中一阵酸楚，五内俱焚。三个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眸望向他，他们不知道，那个他们时前时敬仰、伟岸的父亲为何眼里会噙满晶莹的泪光。他看着他的孩子，伸开了双臂，紧紧的搂住他们，希望他们记住亲兄弟是一体的。孩子们那么小，以至他不敢确信，他们是不是懂得这难能可贵的至亲骨肉情！
　　他去看他的父亲李渊。父亲的脸上有着难以掩盖的悲伤，窗外黯淡的曙色照在父亲老泪纵横的脸上，他觉得一夜之间，似乎父亲老迈了许多。他默默无言的双膝跪下，竟然不敢直面李渊了。他几乎奢求父亲的原谅--但是李渊没有办法直言宽恕，也无力斥责--怪只怪自己有一颗似钟摆一般的心！他只有把那颗硕大的传国玉玺交托在儿子的手中，在李渊以为，有个人可以白发耳聋眼花，但是他的心必须轻松的跳动，而他是心也老了--他将大唐的锦绣山河交给儿子，或许就是满足了儿子最大的心愿了，而自己的确是老了，将永远永远的离开了武德殿。望着父亲蹒跚远去的背影，他觉得一切都很苍凉，自己愈加愧疚……
　　（结尾一：长夜漫漫，眼前泛起殷红的鲜血，耳边响起了拼杀声，想到了他兄弟垂死时候的眼神。他看他那汗湿的手掌，不由心惊，难道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满了血污？！问天，错在谁？！苍天无语！也许一切都是宿命，任何人都无力改变……玄武门的刀光剑影深深的烙在了他的心中，永不可以释怀。
　　往事随风。
　　听那风声，是不是他痛彻心扉的追回，久久的在那往事中徘徊……

　　结尾二：当他走出武德殿时，已经是清晨了。雨停了，初夏的清晨本应该是云淡风轻，莲花含露的。但是他偏偏只看到海池中的粉白的菡萏斜着--挂满哀愁，似乎还没有从昨日的风雨中惊醒--伴着脚下的那一池碎萍。抬眼望天，天空兰得透明，他隐隐约约的闻到了朝阳喷薄而出的气息。旭日--那就是大唐！他深深的吸了有口气……）
　　次年正月，李世民在中宫显德殿登基。该改元贞观。李世民追封李建成为隐太子，李元吉为海陵巢剌王。

　　后记：我自始自终相信李世民是一个有人情味的帝王。在爱驹昭陵六骏死后，他都会恸而落泪。那么我想对人也不会心狠手辣。若非李建成、李元吉苦苦相逼，如果李渊能够立贤者为储君，那么玄武门之变也不可能发生了。李世民诛杀李建成、李元吉想必是情非得已。在这场政变之后，他也不可能毫无愧疚之心。因此，我愿意将李世民塑造成一个有血有肉有情的人。
　　另外：拜托选择一下结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