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天有情》郝幸福

16、chapter 16

　　在不完美的人生里，一些无谓的浪费总是在所难免。

　　是不是所有的问题不去面对就不会痛苦，不会挣扎，不存在？

　　是不是不抱有期望，寄望，希望，每一步才可以走的更顺畅？

　　高高的教学楼矗立挺拔。

　　树木环绕着大大的操场。

　　韩七七沿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她很有体力，可是，直到走累了，也没有得到那个她想知道的简单的答案。

　　或许，她需要休息一下，暂停一下，好好地，静静地，换个角度想一想。

　　坐在校园林荫道旁的石椅上，她抬头看浓密的树叶，叶与叶之间的缝隙透出雨后的阳光闪烁，仿若夜空中的星星，让她有一种依归的错觉。

　　她摘下一朵花，嗅闻。

　　万物有灵性，花儿会笑也会哭。

　　心情好的时候，花瓣会跟着笑，灿烂耀眼。

　　心情不好的时候，花瓣也会跟着哭，昭示无常。

　　咔嚓！

　　闪光灯一亮，韩七七看向声源。

　　向执桥放下手中小巧的数码相机，笑着走过来。

　　“班长，我总算找到你了。”

　　“找我？”

　　“听说你生病了，我很担心你。”

　　向执桥坐在她身边。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他说，“看你眉头皱得活似别人欠你钱一样。”

　　韩七七说，“你瞧，这花，这树，这景，跟大自然比起来，人类真的太渺小了，跟永恒比起来，人生太短暂了。”

　　向执桥闲闲地说，“我有一个苹果，你有一个苹果，我们交换，还是一个苹果，你有一颗脑袋，我有一颗脑袋，我们交换，就是两种思想，世上那么多人，那么多思想交错，跟无法思考的大自然比起来，人类真的很伟大了。你说永恒，永恒又是什么？无止境的未来，无终点的未来吗？那样的人生真的比较好吗？”

　　她微怔，突然笑了。

　　咔嚓！

　　他迅速拍下。

　　韩七七挑起眉梢，“我知道你喜欢玩相机，可为什么拍我？”

　　向执桥左左右右的取角度，“我照相贵在自然，你可以继续说话，别想着我在照相。”

　　她嗔道，“我明知道你在照相，怎么还能自然？”

　　“你以为摄影很简单吗？”他一边说，一边咔嚓、咔嚓的不停照，“虽然照相跟摄影的肢体动作差不多，但摄影跟照相是不一样的，照相是记录的艺术，摄影是情感的艺术，我喜欢摄影，我对摄影狂热得像发烧！”

　　她很意外的，打趣道，“真看不出来，木木讷讷的你竟然是摄影狂。”

　　“我会把你的话当赞扬。”向执桥还在不停的照，“我从小就立志做一名摄影师，你呢？想过做什么吗？”

　　大学本科阶段的教学理念都是通识为体、专业为用，要求学生有扎实的基础知识面，然后再追求专业上的发展，而为大学输送人才的高中提前进行文理分科，这显然是背道而驰。

　　高中文理分科造成学生知识结构的不完整，不利于今后长远发展和创新型人才的培养，所以，他们这一届取消了高二要实行的分科制。

　　她不知道这算是幸运或是不幸。

　　幸运的是，她不用那么早去决定未来的方向。

　　不幸的是，她不确定自己向往的方向在何方。

　　韩七七说，“沈晴天立志做律师，你立志做摄影师，你们都这么有目标，我觉得我很差劲，即使冲到第一也是随波逐流。”

　　向执桥诧异地说，“沈晴天做律师？真是难以想像。”

　　想像沈晴天西装革履的正经模样，韩七七笑开，“是啊，依我看，你们两个应该换换才对，我一直以为沈晴天以后应该是从事艺术事业的可能性大，他特立独行又不受约束的。”

　　向执桥越拍越起劲。

　　韩七七制止道，“别照了，我越来越不自然了！”

　　“好吧。”向执桥透一口气站直了，“刚才拍到不少好镜头，等洗出来，我第一个拿给你看。”

　　“洗也是你自己来吗？”韩七七难以相信，“那么厉害？”

　　“也不能说厉害。”向执桥谦虚地说，“不过是喜欢做这件事罢了。”

　　他看了她手中的花儿一眼，“班长，你信不信我可以把一枝花编成戒指？”

　　向执桥摘了一枝花，韩七七看他把花连着柔韧的花枝编织成一只美丽的戒指。

　　他腼腆地笑了笑，“班长，你左手的无名指伸出来。”

　　韩七七愣愣地照做。

　　向执桥把花儿编织成的戒指套进韩七七左手的无名指。

　　韩七七左看右看，赞美道，“好漂亮，向执桥，你的手真巧。”

　　她一会资优生的叫，一会向执桥的叫。

　　咔嚓！咔嚓！

　　他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和动作，胸口仿佛有千万只蝴蝶正鼓翅乱舞般，拍下他认为的，最美的，最动人的一幕。

　　停下动作，他突然问她，“班长，你知道为什么婚戒要戴在无名指吗？”

　　“为什么？”

　　他把相机放下，边做动作，边说，“伸出双手，中指向下弯曲并靠在一起，同时其余四指指尖对碰。每次只允许一对手指分开，别的仍要靠在一起。”

　　“像这样，先试着张开大拇指，成功。大拇指代表父母，人总有生老病死，我们的父母终究会离开我们。合上大拇指，试着张开食指，成功。食指代表兄弟姐妹，他们有一天也会成家立业，离开我们。合上食指，试着张开小拇指，成功。小拇指代表子女，子女总会在某天羽翼丰满，飞到更适合他们成长的世界去。现在，试着张开无名指——”

　　“无论怎么也张不开？太奇怪了！”她惊道，“好像不听使唤的僵住粘住了一样！”

　　他笑说，“所以戒指要戴在无名指上，无名指代表夫妻，代表真正能厮守终生的爱人。”

　　“这样吗？”

　　“班长。”

　　“嗯。”

　　“班长，你真的相信男女之间有真的友谊吗？那种平静，安定，完全可以互信互靠的不夹杂男女情感的友谊？”

　　“嗯，我相信的。”

　　他看着她，认真的，仔细的看着她。

　　她发现他在看着她，“怎么这样看我？”

　　他问，“班长，为什么你会相信？”

　　她反问，“为什么我不能相信？”

　　他哑口，无语。

　　她想了想，“唯有相信，才有可能，所以，我相信。”

　　“我明白了。”他比出大拇指摇了摇，“班长，明天的考试加油。”

　　她的心里涌上一种蠢动的，豁然开朗的感觉。

　　向执桥的笑容，向执桥的胡扯，向执桥的乱扯，扯开她的阴霾，扯出一片阳光灿烂。

　　她笑，“放心，我不会把我的第一名拱手让人。”

　　之前在想什么。

　　为什么而烦恼？

　　之后在想什么。

　　为什么而忧虑？

　　她想不起来了。

　　嗯，抛开杂念，将沈晴天跟王筝那邪恶的影子从脑中踢出去。

　　她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应对！

　　考试那天，阳光带来了温暖，也因雨水蒸发而带来了颇重的湿意。

　　云开见日，这世界仿佛又重新开始了一样，干净又清新。

　　考场座位是随机编排的。

　　沈晴天跟韩七七划分到了同一考场。

　　铃声清脆地响起。

　　监考老师已经开始发放试卷，沈晴天才进教室。

　　沈晴天故意往韩七七的座位走过。

　　这使得韩七七暗地里提起一口气。

　　他顿下脚步，低下头轻轻问她，“还想跟我同桌吗？”

　　“呃？”韩七七听闻沈晴天的话愕然出声。

　　沈晴天用璀璨如豹的眼盯住她，“我忘了，我们在冷战，你不跟我说话，那就眨眼睛吧，眨一下是想跟我同桌，眨两下是不想。”

　　韩七七一下也没眨，警觉地瞪着他。

　　“安静！那边那位同学，快到座位坐好！”监考老师刚好将试卷发完，“考试时间，九十分钟，大家可以开始了。”

　　沈晴天到位子上坐好。

　　时钟在黑板上方轻轻地响着。

　　韩七七低头凝神答题。

　　二十分钟转眼而过，趁着监考老师回头的机会，韩七七抬起头看向坐在她身旁不远处的沈晴天，看见他一脸无所谓，而那支普通的圆子笔在他修长的手指中穿梭摇晃。

　　似乎感觉到了韩七七的凝视，沈晴天抬起头来，浅浅的微笑里蕴藏了千百匹魅惑人心的马力。

　　他的右手仍悠闲地转着笔，她却气闷不已。

　　他说了什么？他说眨一下是想跟他同桌，还是眨两下才是想跟他同桌？

　　奇怪了，她为什么要在意？！

　　他不好好念书，哪能她想就成的？！

　　可，偏偏地，她很在意！

　　她想他考第二名！她想跟他同桌！

　　不是气他气到疯了吗？！

　　鬼知道，为什么他跟她笑，她的火气就能消失。

　　她指指自己的眼睛，眨了两下，然后专注地低下头继续答题。

　　韩七七从头到尾，翻来覆去，检查了四遍，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大作，她才将试卷传上去，仿佛卸下千斤重担一般地瘫坐下来。

　　很好，这一科，很顺利。

　　再偏头一看，沈晴天的座位已经空了。

　　大概是去走廊上休息休息，再调整好状态，准备下一场考试吧？

　　韩七七没有发现自己正咬着下唇，盯着桌子上沈晴天的那支圆子笔。

　　半晌，她站起来，走出教室。

　　沈晴天就站在不远处和一个她不认识的女生聊天，女生脸上的红润泄露少女的情窦初开。

　　他似乎没有被紧张的考试气氛影响，依旧悠然又洒脱。

　　轻佻！轻佻！轻佻！

　　一阵心绞痛来袭，她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他，怎样跟他说话。

　　沈晴天赶走了身边的桃花，朝她走来。

　　他站在她面前，问，“乱发脾气的病好了吗？”

　　“我本来就爱乱发脾气。”她很冲，“怕被殃及就别来惹我！”

　　他微顿，淡淡地问：“你就这么爱找我出气？”

　　韩七七沉默不语。

　　他说，“我们好好聊聊。”

　　她说，“我头痛，什么都不想跟你聊。”

　　“我的头才痛。”他回了她一句，“为了你，我的头痛死了。”

　　他就那么盯视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慢慢的，她的心里涌现甜的，温暖的感觉。

　　她问他，“考得怎么样？”

　　他说，“你关心这个？放心，你没对我眨眼之前，我答了几道题，你对我眨眼之后，我就没答了，你不是不想和我同桌吗？我怕我蒙都能蒙对，干脆就交的白卷。”

　　白卷？！

　　她跳脚，“谁说我希望你交白卷了？！”

　　“你明明眨了两下眼。”

　　“那是……那是……”

　　他接下她的吞吞吐吐，深如黑潭的眼瞳里映照着她的不知所措，“那是什么？那是你想跟资优生继续同桌？放心，我这人挺有成人之美。”

　　“你说什么成人之美？！那是我以为眨两下是想跟你同桌！”

　　她的脸都气红了，仔细瞧，挺可爱的。

　　“哦，我误会了？”

　　“你误会了！现在怎么办？”

　　他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不怎么办，你既然希望和我同桌，我就努力考，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蒙个第二。”

　　她拍掉他的笑脸，“谁跟你开玩笑？！”

　　他皱眉，一本正经地说，“我又没有跟你开玩笑。”

　　“哪有人有那种运气的？”

　　“你得承认，你拿第一名也多多少少需要一点运气吧？”

　　“这……”

　　“否则，以你的成绩大可不必来十一中，为什么会考到十一中来？别担心我了，担心你自己吧。”

　　“谁担心你了？！”她死鸭子嘴硬，捶他一拳，“我还是很气你！”

　　沈晴天扬着比阳光还要亮眼的笑容，明媚十足地对她挤眉弄眼。

　　“好，我们还在冷战，你没有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