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殢师]疑是故人来》萧城花事

2、章二

　　在最不曾料想之刻又见到那位神情冷漠的年轻人是无衣师尹从未预料之事，而对方动作利索地帮忙解决了一直跟踪纠缠他的影子更是让他大感惊讶。或许也不该这么说，这人出手的时候很稳，就好像他在图书馆握着炭笔描画的时候一样。只是那时候馆内尚未白炽灯齐开，而窗外橘黄光线也填不满他所在角落，因而这雪发人在不充足的阳光下有着柔软的眉角，即使表情如冰似冻，于眼睫微睇之际眉目轻颤之时却流露几丝茫然，惶惶不知所归。

　　但这些许错觉如今却是全部消散了。笑话，就这撂翻三五个壮硕成年男子的身手，师尹宁愿相信当时自己青光眼也不会承认看到了那该死的温柔！

　　来人替师尹料理了纠缠的几人以后转身就走，黑白色调的风衣极有气势地一甩，雪色长发也荡开一个潇洒的弧度，无衣师尹心中一动终于忍不住说了声别走。话甫一出口他就感觉气势弱了三分，这话听起来太像言情剧里面无辜又可怜的女主挽留凉薄的男人时候的台词，而他与此人且不说关系没有这般亲近，就这种示弱言行在与人相处当中也是极为不利的。

　　所幸对方立刻止住的脚步给了无衣师尹些许安慰，若那神情冷漠的男子就此一走了之全然不顾的话师尹想自己大概可以考虑回去拿一块冻豆腐直接自拍得了。师尹整理了下先前被围堵而稍微凌乱的衣着，又做出惯常的温和坦荡如竹君子的表情来，他笑容清浅眼中真挚恰到好处地说无衣师尹多谢阁下救命之恩，敢问尊姓大名。

　　对面的人转身看他，无衣师尹第一次完全看清楚对方的五官。馆内因敛首而生的几道阴影不见，他看见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庞，那比冰霜更冷的视线扫过时候师尹却觉某种感觉更加明了，若非当事人在前，恐怕他要捂住胸口来计算一下心跳频率是否超标。

　　殢无伤。那人说，语音低沉似耳语，却重重砸在师尹心头。此刻他有一种熟悉的错觉，这名字似乎不知多少年前他曾听过叫过记住过，剜除心上血肉去铭记。只是这不知何故衍生而来的错觉是不被师尹重视的，他压下这个感觉然后语音柔和地说，你受伤了，我的住处离这不远，不如前去包扎一下。

　　殢无伤冷眼看他，这目光平淡而疏情，几乎算是凉薄了，师尹感觉心头滞重却依旧维持面上礼貌的微笑等待对方回答。最后殢无伤却应了声是，无衣师尹稍有些讶异，却依言带他回了暂时居所。

　　无衣师尹刚取了药箱回来就看到殢无伤已自行脱了上衣坐在沙发上，他的目光纠缠在电视柜上的一个相框，仿佛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不属自己。师尹走近打开药箱，轻笑说先前只看到你手臂上被划出一道口子，倒没想过你身上也这般“精彩”，说话间他拿药棉轻触殢无伤身上最深的那道口子，发现那道伤并非今日所着，显然有些日子了。只是受伤人并没有该有的自我珍重的念头，近段时间反反复复倒让本来并不过分严重的伤口几度迸裂反成今日情状。

　　无衣师尹专心致志替人上药，并未发现不知何时殢无伤的目光已经从相框转移到他身上。师尹给殢无伤处理伤口的动作极轻柔，他以前带过的一些弟子总喜欢弄些大伤小伤回来烦劳师尹帮忙处理，少年人总爱用这种方式来争取关注之人的疼惜，但师尹每每都“痛下杀手”让他们不敢再犯，此刻曾经修理得众多弟子嗷嗷嚎叫的人却一脸仔细唯恐将人弄疼分毫，反而是底下的人不知自重，竟出手打乱了他的治疗。

　　你之眉眼，让我感觉莫名熟悉。殢无伤抬手抚上师尹眼角，举止暧昧却疏无忌讳，他肩上刚刚止血的伤口因这动作又有了复发的迹象。师尹来不及制止病患自残，又听殢无伤语音深沉，你是谁。

　　无衣师尹手下一顿抬起头来，眉目盈盈间似有光华流转，殢无伤疑心自己手下正是一块上好玉石，千锤百炼之间失了满身棱角，圆滑守持却不改初心。但这该是错觉，这长眉微挑眼意深沉分明一身混沌，怎么也当不起一颗七窍玲珑心。

　　耶，小生慈光之塔无衣师尹，壮士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师尹最后四字说得揶揄，尾音轻佻微带笑意，显然只是缓和局势的孟浪之语。

　　任谁也不会认为一直冷心冷面的殢无伤会对这调笑之语有任何反应，但偏偏世事无绝对，听闻这话的人竟然就着抚摸师尹眼尾的动作转而捏住他的下巴，这举动强势而无礼，人却平静坦荡。无衣师尹笑容不减，看殢无伤目光渐炙，一字一句地说检查够了可以放手了么，殢无伤。

　　殢无伤手下一松，无衣师尹正感慨好歹还知道控制个力道什么的却听闻对方一言，立时惊愕抬头，四目相对。

　　我见过你，在即鹿的葬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