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瘴》莫霄七

3、寻觅

　　那日后她开始寻找一个可以带她走的人。一次有个纨绔子弟来找她，是个弱冠青年，生得白净，看上去有点小白脸的意思。她求他赎她出去，赎金她自己付，另外赠他一笔可观的数目，只是让他装做是要赎她做妾，这样才有理由。
　　他答应了，吃喝嫖赌花钱不少，他乐得赚笔外快。
　　赎身的时候阿母要搜身的，她只好把自己所积攒的所有都给了那个纨绔子弟，换了套丫鬟的旧衣服，钗了铜钗，极是寒酸的出了门。可她高兴，她心里满是憧憬。
　　出来后，她去那人的书斋要回她的钱，仆人连轰带赶的撵她，说少爷从不认识她这个人，让她滚远些。
　　她冷笑，毅然转身走远。

　　她只身一人，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忽然身无分文的流浪了起来，她却不怕。她要找他，一定要找到他。

　　她是城里有名的人，所以不能在这个城市待了，搭了架路过的马车到了另一个城市。看她的美貌，赶车人倒也没为难她。
　　她无处投奔，一个小客栈里，老板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看她风尘仆仆，请她留下，答应好好照顾她。她想，客栈来往的人多，也许能打听到他的消息。她便留了下来，做了客栈的老板娘。有什么办法呢她能去哪里呢？
　　生活便这样忙碌了起来。给各式各样的客人端茶送水，她却忙的不亦乐乎。老板看着她的身影很高兴，也更疼她。她却为他难过。她只是为那个遥远的他，只为他。
　　只要有空，她就会和人聊起楚地那个开满桃花的山谷。没有人听说过。
　　她不信邪，相信总会问到，他不会骗她。

　　终于这一天，当一个带剑的络腮胡汉子告诉她，那个开满桃花的山谷叫桃谷，是天下第一楼的分院。她的心狂跳起来，竟说不出话来。
　　那汉子和气的笑道：“怎么，老板娘你也知道那里？天下第一楼的名号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啊！呵呵，我昨儿个从无锡来的时候还看见他们在福来斋聚会呢。”她笑笑，没再接话，额外送了那汉子一瓶好酒。
　　一日的辛劳后，那个本该叫做丈夫的男子熟睡去。她却起身，收拾了几件衣裳，把他送她的首饰褪下，搁在了柜上。对他的方向轻轻说声对不住，便坚定的走向无锡。

　　她一路不停，直走到第二天快午时才进了无锡城。她之前也来过的，所以直奔向福来斋客栈。
　　进了客栈，小二说西院住的是第一楼的客人，她立了立，低头整了整衣衫，才信步走入。
　　院里插了面旗，旗上是一个楼阁形状的图案。她猛然记得，有几次见过他衣袖上也有小小的一模一样的楼阁图案。心下更是激动。
　　她轻轻跨进厢房。一个少年本是坐着，见她进来，急忙起身客客气气的问道：“这位姐姐，您找谁？”
　　她看向那少年，约摸只十六、七岁，容貌清秀略带稚气，眉目间隐隐有他的样子。
　　她刚开口说：“你可知道……”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姑娘从里间跑了出来，叫道：“然哥哥，楼主什么时候来啊？”看见她，小姑娘突然又叫道：“姐姐，你怎么也有这个啊？”她低头，小姑娘指的是她手上那串他送的桃核手链。她抬头一笑，却看见小姑娘也抬起手来，那小手上也分明戴着一串一模一样的手链。
　　那少年问道：“这位姐姐，你莫非识得我师兄？这手链，莫不是他给你的？”
　　她点头，说：“嗯，他在哪里？”
　　少年黯然道：“今天，是师兄的周年。”
　　晴天霹雳一般。她立在那里，动弹不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恍惚间似乎听见那少年和小姑娘唤她，她想回应却张不出嘴。少年扶她坐下，她只木然任他扶着。小姑娘进屋叫出了一位白发老者，清瘦矍铄，很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老者对少年说：“然儿，去给这位姑娘泡杯茶定定神。”少年应声去了。老者在她旁边坐下，轻轻问道：“姑娘是哪里人？”
　　老者的和气让她仿佛到家一般，把自己的故事缓缓讲了出来，只是自己吃过的苦，受过的累，只字不提。老者听罢叹一声，道：“我这个徒儿风流成性，都怪老朽教导无方。他虽负了不少人，但去年他做楼中任务的时候去世了，你也不必太记恨他了，保重自己身体要紧。”她摇头道：“我不恨他！永远不会恨他！他没有负我！是我自己要这样的，我谁也不怪！”老者看她坚决，又叹口气道：“痴儿！桃谷中人痴绝，谷外也有一般的痴儿。”她接过少年递过的茶，道谢了又道：“弟弟，你可是他的胞弟？”少年点头道：“是，我和师兄是亲兄弟，都投入桃谷门下，所以改叫师兄。”她想说什么，终于又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