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四澄澈》灰银

7、第七章

　　翠华深渊。
　　楼澈巴在饕餮身上，任饕餮再怎么甩也不愿松手。
　　紫丞宠溺的看着楼澈玩得不亦乐乎，对饕餮无可奈何的表情视而不见。
　　“我饿！紫丞，楼澈，拜托你们给我点吃的好不好？”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饕餮泄气的不再动弹。
　　笑笑，一把将楼澈捞回自己怀里。
　　“诶…”
　　楼澈睁大眼睛看着突然吻自己的人，满是疑惑。
　　饕餮翻了个白眼。这两个人，不是折磨它的胃就是折磨它的心脏…能不能不要当它没有思想没有意识？更重要的是，能不能不要当它不存在？
　　一再加深这个吻，直到他无法呼吸只能全身无力眼中噙泪的瘫软在自己怀里才作罢。意犹未尽的啄了啄他的唇，眸中尽是邪气的笑意。
　　“澈，还没有学会换气呵~”
　　“……”迷蒙的看着紫丞，迷糊的脑袋还无法明白他的意思。
　　轻点他鼻尖。“学不会换气不许下水。”
　　饕餮大喜。只要不让楼澈粘着它就万事大吉。“没错没错，下水一点意思都没有。乖乖待在我体内，不消一刻就到翠华宫殿了。”
　　撅撅嘴，轻点脚尖环住紫丞的脖子，凑上前碰碰他的唇。“教我~”
　　顺势搂他的腰更加贴近自己。“还要学？”
　　“恩~”肯定的点点头。
　　黑线！！饕餮无语问青天。楼澈，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呆子！白白送上门给人家吃~
　　浅浅吮吻着他的唇，看他温顺的样子却忍不住吻上他清澈的眼。
　　“小傻瓜~”
　　澈要是能学会换气恐怕早就应该学会了。短时间内…基本很有问题。
　　无辜的看他，不解自己又哪里傻了…
　　轻轻盖住他的眼，掩去他的眼神。每次对上这对眸子心里总有丝不愿不舍。
　　“下次来让你玩水，恩？不会再过很久~”
　　最没办法抵抗紫丞温柔的语气，楼澈乖乖点头。
　　“饕餮，去翠华深渊。”
　　饕餮蹦了蹦，异常欣喜。“要去见仙女姑娘真是太好了，我要吃东西我要吃东西…你们快进来~下水啦！”
　　“扑通~”
　　在饕餮体内感觉得到深水静谧的流动，这感觉很熟悉。
　　“不喜欢这里~”嘟嘟嘴，闷闷道。
　　知道他不喜欢密闭的空间，紫丞亲了亲他的额角。“很快就到了，恩？”
　　在他怀里蹭了蹭，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恩~”
　　唇角泛起淡淡一抹笑，低头凑近他耳边，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
　　“啊~”楼澈没有防备，低叫出声，瑟缩着往他怀里躲。
　　微微用力将他锁在怀里，唇却慢慢下移，轻吮他的脖子。
　　“……”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身体却忍不住细微的颤抖。
　　紫丞顿了顿，深沉的眼眸不动声色地掩去所有情绪。抬起楼澈的脸，看他清澈的眼睛有些慌张地避开自己的眼神。忆起那晚的事，怜惜地拭去他眼角的湿意，心底有了决定。
　　“澈，以后别躲我，恩？”
　　“……”
　　额头贴上他的，强硬对上他的眼睛，眼底却满是邪气。
　　呆呆地看着他，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他的声音。
　　“澈，我想要你~”
　　“？”似懂非懂的，脸还是红了。
　　“呵，澈，下次□□做的事，不会再让你有力气躲我。”
　　看他眼底邪气更甚，楼澈只觉得脑中尽是嗡嗡的声音，不断回响着他的话。体温一瞬间窜高，像只被煮熟的螃蟹，全身羞得通红。
　　紫丞微怔，想明白后不禁轻笑出声。原来让他害羞，就可以让怀里的身体不那么冷。真是可爱，不逗他都不行~
　　“到啦到啦~”饕餮欢天喜地的叫着。
　　楼澈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天旋地转。待到眼前的事物都清晰后才发现…自己又被人盯着看了。
　　饕餮冥思苦想着。它搞不清楚紫丞和楼澈做了什么，但是还是听得到声音的。就只记得一阵诡异的安静后紫丞难得的笑声，再见楼澈便是这…脸红得可以冒气的模样。
　　容仙先是有些讶然地看着紫丞怀里的楼澈，而后会心的微笑。楼澈这窘迫的样子她还是头一回见，真的很可爱呢~
　　“紫丞大哥，楼大哥，好久不见~”
　　楼澈有些紧张，不知所措地来回看着紫丞和容仙，手脚似乎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看楼澈对容仙似乎尤其紧张与在意，紫丞心里有丝不悦。从以前开始澈对容仙便关注有加，在容仙面前也总是爱逞强。
　　轻抬他的下巴对着自己。“澈，看着我一个人就够了。”
　　楼澈漾开笑容，松了口气，不敢再看任何人，将脸埋入紫丞怀里。脑袋还是一片浆糊，尽是紫丞的声音，脸上的热气总也没法退散，他完全不知道该怎样见人！
　　暗暗撇撇嘴，抓着紫丞衣服的手握得更紧了，都是他的错~
　　满意的紧了紧怀抱，这才看向容仙。“容仙，最近可好？”
　　“呵，多谢紫丞大哥关心，容仙很好。紫丞大哥要碧徽河神带给容仙的信息，容仙也都有收到。不敢误了紫丞大哥的事，容仙也有拜托姐姐帮忙。现在水碧晶玉还好好的在翠华宫里，容仙没有辜负紫丞大哥的信任。”淡蓝的眸中热切的目光带丝羞涩看着紫丞，水蓝的长发已及脚踝，柔顺的披散在身后。
　　楼澈偷偷看容仙。原来在成都的时候紫丞说的就是她，她就是饕餮说的仙女姑娘呢。好有灵气的一个淡雅人儿，她…也喜欢紫丞呢。
　　“容仙，谢谢你。”
　　紫丞温柔看着容仙。二十年。当身为人类的璎珞、苏袖、南宫毓不得不渐渐老去的时候，能够再见拥有不死之身的容仙，心中是有着欣慰的。
　　楼澈抬头看紫丞。他温柔怜惜的表情…对璎珞、对苏袖，似乎都不曾有过呢。
　　感觉到楼澈的视线，紫丞低头看他。微微皱眉，澈总是爱多想。眼里光芒闪了闪，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禁锢住，当着众人的面吻上他的唇。
　　楼澈呆呆地任他吻着自己，心里惊异、歉疚、喜悦、甜蜜交织在一起，不知该作何反应。
　　紫丞浅尝辄止，这样就够了。如此，澈便不会再不安了吧。
　　容仙眼光黯了黯，很快又微笑掩去。看他们视线始终胶着在一起，淡淡的失落在心头。没关系，自己早就想明白了，只要紫丞大哥幸福就好。
　　“紫丞大哥和楼大哥真是让人羡慕呢。”
　　紫丞淡然微笑。“容仙不介意就好。”
　　“肚子好饿肚子好饿，仙女姑娘，先带我去吃东西好不好？肚子好饿肚子好饿…”饕餮打断两人的谈话，围着容仙打转，乞怜的目光让人无法抗拒。
　　“啊~抱歉，饕餮，紫丞大哥，楼大哥，请跟我来。”
　　“耶！仙女姑娘最好了~”
　　看饕餮蹦蹦跳跳跟着容仙往内，紫丞看向楼澈。呵，仍是一副傻傻的模样呐。
　　楼澈抬手轻轻碰触着紫丞的眼睛，眼内却开始渐渐弥漫水雾。
　　握住他的手，忍不住将他拥入怀里。“小傻瓜~”澈呵，总是孩子般让人怜爱，是感动么？
　　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窝，小小声道：“紫丞，谢谢。”他可以安心呆在这个怀抱了吧？不是错觉吧？自己并不是在妄想吧？他可以相信吧？
　　紫丞顿了顿，将他拥的更紧。“小傻瓜~”
　　楼澈甜甜的笑，不再反驳。
　　“哼！”
　　冷笑声传来，打断两人。
　　转头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楼澈不知为何感觉一阵寒意直击心底。
　　紫丞眸光微沉。“珂岐族长。”
　　“魔界之王大驾光临翠华宫，真是难得。”珂岐盯着两人，语气里的嘲讽意味甚浓。
　　“听容仙说水碧晶玉一事族长多有费心，紫某不胜感激。”
　　“哼！为了尊下的一句话，容仙时刻不敢松懈，甚至来央求我这个姐姐帮忙，我不忍她日夜留守才答应。这一切，尊下不曾听容仙提过罢。”
　　紫丞不语。
　　“容仙将内丹给了你后，虽有凝菁寒镜维持灵气，身体却渐受寒气侵蚀。这一切，你也不曾停容仙听过罢。”
　　“……”
　　“容仙对你…”
　　“珂岐族长。”紫丞沉声打断珂岐的话。
　　珂岐看了一眼楼澈，冷笑道：“我再怎么说也是多余，你既然都明白，要怎样对容仙都是你的决定，只要你能安然自在。”说着越过两人走向内殿。
　　紫丞淡淡回应：“紫某不会愧对自己的心。”
　　珂岐顿了顿脚步，再度消失了身形。
　　楼澈垂下眼帘，松了松手。
　　搂紧他的腰，抬起他的脸冷冷看着他。“楼澈，你敢放手试试。”
　　轻咬下唇，不看他的眼，却不敢再松手。他始终无法违抗紫丞的话。可是他真的可以吗？他可以不放手吗？
　　将他的头压入自己怀里，温柔的抚着他的银发。“澈，别放开我。”
　　“……”
　　“小傻瓜，你只要看着我听着我想着我一个人就够了，记住我是你的，恩？其他事情交给我就好，恩？”
　　“恩。”抬头看他，清澈的眼里全是依赖与顺从。
　　微微笑，轻啄他的唇。“澈，别放开我，别离开我。不然我就拿锁链将你锁在我怀里哪儿也不准去。”
　　“呵呵”笑开，用力扑入他怀里不管两人就要摔倒，心里最后一丝阴霾与犹疑也完全散去。他一直都没有勇气，没有勇气相信自己可以待在紫丞身边。可是紫丞说要他，紫丞说他是他的。紫丞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了他，他要他呢。紫丞说，不要他离开。他很怯懦，他很鸵鸟，他想在这个怀抱里什么都不管不顾。紫丞说一切都交给他，他可以吧？他可以自私一点不去在意任何人吧？就算…就算有多少鄙夷厌恶的目光他也不管，只要紫丞要他，他就会在他身边。

　　空茫的黑暗里，静静回想着和他在一起的一幕幕。
　　在天外云海的日子，自己老喜欢惹是生非。伶叶先生虽然总是耳提面命说教自己，眼底却是不变的慈爱。离墨师兄说，无法无天也好、捣蛋作怪也好，一直无忧无虑的楼澈很让人欣慰。那时自己也觉得生活只要那样简单下去，没有什么不好。
　　如果不是自己一路胡闹与饕餮从天外云海掉落熏风午原，便不会遇见苏袖与南宫毓；如果不是自己为了喝到熏风而与苏袖打赌，便不会跑到月陵渊去寻河神后裔冰夷族民。阴差阳错救起紫丞的那一刻，他看着他俊美而苍白的脸，想不明白自己心里那一抹异动是为了什么。只是，他知道自己无法放下这个在昏迷之中仍散发着神秘与高贵气息的男人不管，只要…能救他，他甘愿冒着修行被毁的危险回天外云海偷药。
　　回到熏风午原，却听见南宫毓说他走了，那时候心里是有失落的。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无欲无求，他若能安好，他亦可以继续无谓的生活，不去思考心底那一份在意与想念该如何解除。
　　长安重逢，自己是有丝惊喜的。一直记挂着的这个人，安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谈笑间淡淡的距离，只对身边的容仙不时投去关心的眼光。是有一点失落的吧，可是能再相见，自己已经很感激。若非是看在苏袖与南宫毓的面子上，或许紫丞懒得理会自己吧，因为自己总是做些蠢事破坏他的计划呢…
　　呵，回想起来，其实那一路上自己一直都只是个多余的角色。他没有办法帮他什么。他不能帮他出谋划策，他不能帮他东奔西走，他不能帮他疗伤治愈。他只是…想在他身边，或许能替他多打退几个敌人，或许能为他多挡去一点伤害。就算…看着他对别的女子温柔也无妨。都无所谓吧…毕竟紫丞…始终都无法相信他；毕竟自己…对他的这一份感情始终是不正常的。所以，再强烈的失落涩然他都可以微笑忍受，只要能让他在他身边守着他，这样就足够了。
　　很多事情，慢慢习惯了就好。就像紫丞心疼苏袖，不惜人力物力助她报仇的时候，他跟随在侧，看他步步为营运筹帷幄甚至不顾自己安危涉险诱敌。所有感情渐渐埋葬，他只能这样安静的守候着，不露痕迹。
　　其实…自己真的好怕他的厌恶。葭萌关上，当紫丞知道自己是相丹的徒弟时，绝望铺天盖地向他袭来。呵，他不能辩解，他虽然不确定是否是师傅害紫丞几乎丧命，却无法否认师傅是炽仙军的首领——只为戮魔，亦无法否认千万魔界族民的性命葬送在师傅手中，包括…他的父王。
　　相遇以来，紫丞从来都不愿意和自己动手呢…不，或许，是不屑于和自己动手吧。其实，自己真的很可笑呢。他只是…没有更好的理由留在他身边，所以…才会一直缠着他要比试。谁又知道两个人真正动手的时候，他心里有多痛…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看在你曾经救我的份上，我让你三招，今天我们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里。”
　　弹琴的，我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你竟会恨我至此…
　　“自古仙魔不两立，我不会问你为何隐瞒，只恨自己识人不清…”
　　弹琴的，我从未想要瞒着你任何事，只除了…我无法说出口的感情…
　　“今日不是比试，是生死相搏，你若不使出全力，休怪我手下无情。”
　　弹琴的，你选择怎样对我…都没关系。可我…怎么舍得让你受伤？
　　……
　　凌厉霸气的招式狠狠袭来，浊气猛地充斥体内，意识有一瞬间黑暗，而在脑海里愈加清晰的，只有他真的想要自己死的事实…
　　好痛苦…
　　茫然间看见一抹绿色的身影化去了所有攻击，是伶叶先生救了自己…
　　“今日既然有人妨碍，我就暂且饶你一命。回去告诉相丹，想杀我就自己来，叫徒弟来送死只会让我更看不起。”
　　呆呆看着他冷冷转身离开。不，不是这样的…弹琴的，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认为我待在你身边竟是为了师傅而来杀你的吗？你怎么可以这样误会？
　　“你给本大爷滚回来！”
　　他听见自己嘶喊出声，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回来好不好？为什么…为什么不听他解释…
　　“楼澈，只有让你认清真相，你才会死心。”
　　伶叶先生的声音听起来如此漠然遥远。真相…真相是什么？真相就是所谓的仙魔不两立吗？所以伶叶先生故意来找自己，故意让紫丞听见自己是相丹的徒弟这一番话吗？死心…他还需要死心吗？他已经什么都不奢求，只希望默默待在他身边。难道这样的期望也过于奢侈么？他不要！他不要接受紫丞的误解！就算自己是相丹师傅的徒弟，他对他亦可以问心无愧啊！
　　弹琴的，就算你不会手下留情，我也绝对不要被你恨着。淡淡的微笑满是苦涩，却无法阻挡自己的脚步向他追去。其实…自己真的…很贱吧…
　　鼓起勇气调整好情绪回到所有人面前，却听到他被璎珞和司马懿设计抓走的消息，急忧攻心加上内伤未愈，自己好不容易才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心底的痛楚愈加明显，也愈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弹琴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一旦找到你，死缠烂打也好，胡搅蛮缠也罢，就算被你看不起，我也要守在你身边，不让你再有危险。
　　……
　　好不容易潜入邺城皇宫找到他，相见的那一刻，看着他诧异过后挑眉研究的玩味神情，自己喉咙干得几乎说不出话。
　　“喂，你不要误会，本仙人可是从来不做倒贴的事。谁叫你那么笨，居然随随便便就让人给抓了，那本仙人多没面子，亏本仙人还把你当最大的对手呢。”
　　“楼兄何需如此辛苦，这世上能人众多，今日就算没有紫丞，相信楼兄亦不乏对手。”
　　“弹琴的，你、你还听不懂吗？本仙人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会出手的。救你是因为、因为你是本仙人的朋友。而且本仙人是本仙人，师傅是师傅！你不可以混为一谈！你也还不是没告诉本仙人是魔？再怎么样也应该扯平才是。”
　　……
　　轻喘着气，按上自己微微刺痛的心口。其实…真的很难堪呢。司马懿和璎珞的一切行动都在他的掌握中，他只不过将计就计而已，根本不需要自己相救吧。听到他冷漠的语气带着疏离和拒绝，他几乎羞得想逃，却只能硬着头皮厚着脸皮耍赖，百般缠人的留在他身边。
　　记得他不置可否的表情呢~淡淡的，或许自己真的…可有可无吧。
　　离开邺城前遇到被围困的璎珞。他看着他对她伸出手，丝毫不在意璎珞之前的算计与伤害，眼底全是怜惜。
　　唇角泛起甜甜的笑意，紫丞是那么温柔的人啊~虽然他的温柔绝不会给自己。没关系，所有的期待与绝望他都可以深深深深地隐藏，他只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记得那天南宫小子偷偷拉开自己，不让自己笑。可是除了笑，他想不出来自己还能有怎样的表情。
　　强撑着和所有人回到雨苍山，短时间内不必再担忧任何意外心底蓦然松懈的那一刻，他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只能匆匆找了个借口避开所有人。
　　平复了不稳的气息，抬头茫然的看着天边美丽的景色，恍惚间想起天外云海无忧无虑的生活，这才发现自己或许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楼兄？”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霎那间自己以为是幻听。他竟不曾察觉他的气息，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在自己身后，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吧？他…不会觉得自己是个麻烦吧？
　　“……楼兄有心事？”
　　他…是在关心自己么？不是自己的错觉吧？他…是不是没有那么讨厌自己了？
　　心里有一丝丝暖意让他忍不住想问，只是不敢表现出任何过分的期待。
　　……
　　“喂，弹琴的，本仙人再问一次，我们是朋友吧？”
　　“…………”
　　心渐渐的有些冰冷的痛。沉默…这是你的回答吗，弹琴的？原来…还是他自作多情了吧？
　　若无其事的继续话题。
　　……
　　没事的，他已经习惯了…他不该抱着期待的。自己明明知道，对于他来说，他什么也不是…
　　直到在雨苍广场亲眼看到魔界族民群情激昂、誓死追随的那一幕，他才那么确切地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太遥远。紫丞，他是那个天下人魔苍生都敬畏的魔界之主啊…不像自己，只是一个让仙界众人避之不及的害人精，只会无所事事地闯祸…
　　所以…有任何的罪责都让他来承担吧。当他不小心听见从他口中说出关于祸乱成都、建业、邺城三地百姓以夺取天下的计谋时，心里忽然那么疼。弹琴的，为什么要让你的双手染上罪恶的血而背负你原本不需承担的罪名？为什么你要走上修罗道？明明…你不是那样残酷的人啊~是不是…是不是只要能够建立起人神魔平等的世界你就可以不必那么勉强自己？如果是这样，拼尽全力我也一定会为你找到更好的方法…
　　为了寻找建立人神魔平等的世界的方法，在千华梦地询问勾芒前辈结果被利用也罢，转而到天外云海找金神蓐收几乎命丧火锤大仙之手也罢，甚至最后在流影天殊被相丹师傅误解再次陷入黑暗的梦魇也罢，这一切，他真的都毫不在意，只要…有任何一点点的希望…为了紫丞，他都甘愿！
　　回到雨苍山看见师父和宵明对战的那一刻，心底忽然沉重得让他快喘不过气。如果相丹师父伤了魔界任何人，只怕紫丞要更恨自己了吧。舞动手中的狼毫，唇边淡淡的苦笑，除了死守不攻，他又能怎么做？师父，弹琴的…
　　……
　　“哼…楼澈…事到如今，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宵明在身后冷冷道。
　　奋力挡下师傅的攻击护住身后所有人。“宵明！！本大爷已经说过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我没有出卖你们！”就算他知道了紫丞的计划，又怎么可能为了阻止他而泄露给任何人来伤害他？
　　“首辅！你怎么样？”
　　那个他最熟悉的声音响起，一瞬间自己竟不知道是喜是忧。“弹琴的！！你、你怎么会回来这里？”
　　“你很惊讶吗？楼澈！三都族民与雨苍山之仇，我紫丞都记下了。”
　　这种冰冷的目光与语气让他忽然有丝心慌。“弹琴的！！你！居然连你都误会我！！你听我说—！我—！”
　　“楼澈，事实胜于雄辩，多说无益。你我今日恩断义绝。”
　　心底一瞬间有些空茫的安静，是不是不论他做什么样的努力，生命始终只能这样重复着孤寂？可是…弹琴的，无论怎样，我都要保护你啊~直到…直到…最后一刻为止。

　　更紧的偎入紫丞温暖的怀抱里，抬头对上满是宠溺的紫眸，有些倦怠的再闭上了眼。
　　“澈？”
　　最近脑海中总是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让他觉得熟悉却悲伤。身体越来越觉沉重疲惫，也越来越畏寒。用过膳后紫丞非要自己小憩一下，醒来也并没有好一些，反而更累。
　　轻轻柔柔的吻落在唇上，甜甜的感觉。
　　“很累么？”
　　紫丞的声音听起来时远时近。强撑着睁开眼睛集中自己模糊的意识，努力绽开笑容。“不累~”
　　怜爱地抚着他有些冰的脸，以澈现在的身体毕竟还是在水底不宜久留。“澈，让饕餮在这里陪着你，乖乖再睡一觉，等我回来我们就离开好不好？”
　　“恩~”无论紫丞说去哪都好，只要能在他身边。
　　吻了吻他的额头。“我很快就回来。”
　　“恩~”乖巧的点头。他知道只有自己听话才不会让紫丞担心。
　　仔仔细细替他掖好被子，看他闭起眼睛，微翘的睫毛让人怜惜，眼底又深沉了几分。
　　身边的气息一瞬间消失，忍不住蜷起身体缩成一小团。睁开眼失神凝望着前方。不能窝在紫丞怀里，再累他也总是不能入睡。
　　“弹…琴的…”低低的念叨着这三个字，心里忽然泛出些微满足感。
　　“弹琴的…”不自觉重复着，像是咀嚼着淡淡的甜蜜。
　　饕餮安静地趴在床前听着楼澈的声音，想起这个傻瓜仙人当初呆到连它是上古魔兽如此明显的事实都不曾察觉，实在不知道该说他是太过天真还是太过善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个让人放心不下的笨蛋。和紫丞在一起算不算是楼澈的幸运？应该不算吧，那么多的付出和牺牲…
　　“喂，你没事吧？”看他缩成那副模样，不难受么？
　　看向饕餮，甜甜的笑了笑。念着那三个字，他很开心。
　　看穿楼澈的心思，饕餮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真搞不懂紫丞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一个傻瓜。”
　　听见饕餮的话，楼澈的脸蓦地红了。又想起紫丞吻自己那一幕，饕餮也在跟前。“他不是…”
　　“不是什么？他就差昭告天下你是他的了~唔…凭堂堂魔界之主的占有欲，估计这一天也不远了~”
　　饕餮径自咕哝着。不知道为什么，看楼澈窘迫的样子心情就很好~
　　“啊！”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断了一人一兽。
　　“是仙女姑娘！”饕餮惊呼。
　　楼澈突然感觉心里一痛。似乎有什么…他即将失去…

　　一手张开屏障一手将容仙护在怀里，眼神冷冽地和螭吻对峙着。他一入翠华宫便见螭吻打伤容仙，已然将水碧晶玉夺到手。
　　微皱眉。
　　为了让澈能好好休息稍微恢复元气而推迟了布阵的时间，果然还是让螭吻有了可乘之机。
　　不过…就算得到水碧晶玉，螭吻也休想从他手下溜走！
　　“哈哈哈哈，紫丞，你怀里的仙女姑娘若一刻钟内得不到治疗就会因灵气不继化回龙形，你可舍得？”螭吻得意的语气里只有自己才清楚有多么心虚。
　　“螭吻，凭你现在的灵力，就算有水碧晶玉护身，也不是我的对手。”淡淡开口，依旧从容。
　　螭吻恼怒，心下越发焦急。紫丞说的的确是事实。虽然眼前状况自己是主动攻击的一方，然而想要脱身却是难于登天。想要撤逃是不可能的，紫丞绝对不会放过自己，除非他为救那怀里的姑娘先行撤退耽误时间让它有机会离开…如果他有了九眼井的灵力就好了，可惜自己每次都迟了一步，成都和建业都已被紫丞布下阵法。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赶在他之前想先行夺得水碧晶玉护身再为夺取九眼井计划，结果仍是陷入僵局。
　　锐利的视线盯着螭吻的一举一动。看穿螭吻想要发起新一轮攻击，趁其转换招式攻击力变弱的一刹那骤然反击。
　　“砰~”螭吻巨大的龙形身体撞上身后的墙壁，震得整个翠华宫都摇晃起来。
　　“仙女姑娘~~”
　　“容仙！”
　　饕餮和珂岐同时赶来。
　　紫丞望向殿前，果然澈也跟了过来，看了看他和他怀里的容仙，又有些犹豫地看了看珂岐，放慢了脚步。澈…是在害怕珂岐不快吧…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来得正好！”
　　螭吻突然大笑。紫丞心底一沉，来不及反应便见螭吻一甩尾将楼澈卷了过去。
　　“弹…”楼澈下意识的叫，却突然中断了声音。
　　弹琴的…不，不可以…他不可以这样叫他！
　　澈！心律一瞬间有些微失衡。转头看向珂岐和饕餮，仍不失冷静。“饕餮，你送容仙离开这里。珂岐族长，请你先随饕餮去治疗容仙。”
　　将容仙置于饕餮背上，不等珂岐与饕餮回应，便飞身攻向螭吻，周身散发出强大的魔气。
　　“放开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酷。
　　好强势的压力！螭吻张开结界防守，将楼澈更紧地禁锢在身前。
　　皱了皱眉。螭吻的灵力突然间变得强大，怎么会…
　　楼澈咬唇，自己实在太笨了，总是拖后腿…
　　那个傻瓜！又开始内疚了吧…只会虐待自己！
　　“螭吻，他如果伤到一根汗毛的话，上天入地我也绝不会放过你！”唯恐伤到澈，手上的招式看似愈发凌厉，实则仍有顾忌。
　　螭吻冷冷嘲笑，蓦地将紫丞的攻击尽数弹回，攻击力平添数倍。
　　被自己的招式强力反噬，紫丞狠狠摔落地面，咬紧了牙关嘴角仍是溢出了一丝血迹。
　　“啊~紫…紫丞！”楼澈费力挣扎着，几乎发不出声音。
　　听见他结结巴巴的声音，那么焦急。澈…
　　趁紫丞无力防守，螭吻倾力发出一击。
　　“不要！”
　　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响起。望向楼澈，却只看见他清澈的眸子里全是恐惧及痛楚。
　　“紫丞大哥！”
　　容仙的声音同时响起，紫丞却听而不闻仍是不曾闪避。凝视着楼澈的表情，眼底的情绪明暗不定。
　　耀眼的白光晕开，眼前失去一切形迹，空气里蓦然寂静下来。呆怔在螭吻身前，丝毫不觉掌中疼痛。曾经的一切此刻变得那么清晰，那些他不愿面对却舍不得忘却、伤心亦甘之如饴的过往，完全连结了在脑海中一直不断重复的所有画面。是他果然不该拥有这一切吧？那些在一起的甜蜜…都是奢侈的吧？所以…所以他现在就要付出失去他的代价？
　　为什么？错的人是他，为什么要伤害到紫丞？不该是这样的…
　　“哈哈~魔界之王果然不可小觑，身边永远有人为你卖命！”
　　螭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楼澈回过神，才发现原来是珂岐接住了螭吻的招，张开了结界。
　　空气里漂浮着熟悉的血腥味。紫丞眸光一凛，一眼便发现楼澈身侧的两手握得死紧，血滴不断从指缝间溢出。
　　“螭吻，休得在翠华宫放肆！”珂岐冷冷道。
　　“哈哈哈哈！”再一次加强灵力，将珂岐的结界逼退几步。
　　紫丞缓缓站起，眼神看着楼澈，淡淡道：“螭吻，他受伤了。”手中开始以血交融魔气画咒。
　　螭吻一愣，看清紫丞的动作，心中不禁有几分忌惮。魔族之王的以血画咒虽然威力尚未曾有人领教过，但是看紫丞那愈发淡然的冰冷它亦明白，绝对不宜硬碰硬。
　　“哈哈，紫丞，你可曾想明白为何我的灵力会突然间大增？”诡异地笑着，视线来回瞄向紫丞和楼澈。
　　紫丞的动作顿了顿，冷冽的视线射向螭吻。
　　“用不着如此看我~的确就是你们眼前的楼澈助我一臂之力！”轻飘飘说出令所有人疑惑的结果，果不其然看见各人有惊有怒有不可置信的各式表情。
　　楼澈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颤，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螭吻，你再说一遍！”珂岐咬牙。
　　“哼！是不是事实，紫丞你应该很容易就能想清楚。你每一次布阵，楼澈便会吸收巨大的浊气。他既与盘古之源中本体同魄，即与盘古之灵同灵。我已吸收与盘古之源相通的九眼井，他一接近我我自然会灵力大增。”
　　“楼…楼大哥！”容仙禁不住出声，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紫丞大哥，你说句话啊~不是这样的…咳咳咳咳…”
　　紫丞不语。难堪的沉默几乎令人窒息。
　　楼澈的手缓缓松开。
　　趁着所有人都没有动作，螭吻一甩尾便带着楼澈逃离去。
　　“螭吻！”珂岐动身便要追去。
　　紫丞伸手拦下。“珂岐族长，不必再追。”
　　“紫丞大哥，可是楼大哥还…咳咳咳咳…”容仙焦急的要起身，却再次虚弱地瘫在饕餮身上。
　　扶住容仙，看向珂岐。“当务之急要先给容仙疗伤。珂岐族长，容仙…”
　　“无需劳心。我不会让容仙有事。”漠然以对，接过容仙便要离开。紫丞言语虽然关心容仙，她却始终看不懂这个男人阴暗的眼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