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毒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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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的那种东西，我这里没有。”化野脸上的表情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完全看不清楚了，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沉思。
“是么……”把整个面容都包裹在重重黑纱下的来客，以极其轻微的声音发出了轻柔的叹音。但他却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从怀里掏出另一个钱袋，放在了化野面前，
光滑的席子上，两只钱袋并列放在一起。仔细看来，被称之工艺品也不过分呢，就算不理会里面鼓囔囔的内容，就只看钱袋上锈着的精美的图案就知道这钱袋本身就值不少钱了。
可与来客的期待相反的是，化野还是摇了摇头：“那东西，我是没有的。”
看到这种情景，来客从内心非常明白的知道是完全没有希望了。一瞬间，在他眼前，扑面而来的，是无尽的黑暗，放在膝盖上白皙的手也紧紧抓住了自己做工精美的裤子……是这样吗？他永远也无法摆脱那样的噩梦了吗？
但他是坚韧的，很快就从打击中镇作了起来，他以飞快的速度把钱袋收了回来，放回自己的怀里，以略显僵硬的动作给化野鞠了一躬：“那，我这就告辞了。”不等化野回礼，他就起身走出了这座海边的小屋。
为了掩人耳目，他还特意挑选了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看来，完全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想到还要翻越高山才能回家，他的心情更加的灰暗了。
更可恶的是，今天还偏偏没有月亮，他不得不自己捏着灯笼穿越黑暗。他非常担心黑夜里有什么不知名的猛物。
正当他提着灯笼，仔细的辨认脚下的东西小心翼翼行走在山路上的时候，在一片黑暗中传来了陌生的声音：“喂……”，那声音非常低沉，像是从胸腔的更里面的地方发出的。
心脏剧烈跳动的同时，他的眼睛也发挥了瞬间最大的功用，原来刚才发出声音的位置并不完全是一片黑暗，在黑暗中还闪着一丝红光，在举起灯笼的微弱光下，他才看清是一个男人靠着路边的大树吸着烟。
这让他稍稍感觉轻松一点了。在来之前，他曾经听说过围绕着这边的医生各种各样的传闻，里面提到的事情，也曾让他感到害怕。等他看清靠在那边的那个男人与众不同的银色的头发后，才终于真正的让他长出了一口气，这不是刚才医生家里那个下人吗？还曾为他端过茶水。
可，这么说的话……
像是印证了他的想法，那个男人果然开口说：“你想要的那种药，还是有的。”
尽管想得到那种药的心情很急迫，但他却还是先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下，提出自己的质疑：“那为什么那个化野先生要说根本没有呢。”
“唔。”那个男人不慌不忙的吐出烟圈来才淡淡的开口道：“他毕竟是医生么，要是传出去东西是由他经手的就不好了，所以，就由我来提供实际交易。买了以后，也不要说是从他手里买到的哦。这是交易的条件之一。”
原来如此……
他的心一阵狂喜，立即从怀里拿出了那两个钱袋，递给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果然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用修长的手指夹着，放在了他有些颤抖的手心里。
“放进酒里，五天之后才会起作用，在那之前，完全没有症状，谁都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有一种迷幻的鼓动力，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掌心。只要这么一小包，他就可以实现他的愿望了吗？
沉浸在喜悦中的他，并没发觉那个银发的男人是何时离开的。
他的计划非常完美，没有一个人发觉他曾经出去过。又或者，是因为大家没有功夫理会他。大康家近在眼前的婚礼就已经够大家忙碌的了。
多么完美的婚姻，靠着制作名满天下的和服起家的大康家能够娶到大名的女儿。任谁也都认为这是个再好不过的婚姻。
没有人有时间去关心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虽然这种他在这个家里无关紧要的体味已经持续了十几年，事到临头，却依然让他觉得难受，为什么呢，明明是他比较大，是大康的长子，却只因为他自己的母亲不是正房所生的，只因为当家主母会当他是不存在的，为什么大家就可以都当作他不存在呢。
大家可以不叫他的名字，只用“喂”或“等一下”之类的来代替。看他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缕即将消失的烟。或许，大家都希望他能知趣的自己离开。
他的确是这样想过，但，那是十四岁之前的想法，自从那天之后，他连一丝要从这个家出去的想法都没有过，他不但不会出去，而且要在这个家立足，哪怕像纠缠着屋子的凶宅恶鬼也要牢牢的立足。从那天起，他就像干燥的海绵吸食水分一样拼命吸食着知识。最微小的步骤不放过，从和服布料的原料开始，一直到一件上等和服制作完成，没有一处他不知道。尽管他所到的地方无一例外的会受人的白眼。但如果他厚着脸皮坚持不离开的话，也没有人会出言把他赶出去。他就用这样方法得到了他以为能让自己在家里立足的方法。
但，事实却是，努力到今天，却依然要面临这样的处境。
为什么呢？
手心里捏着花了大价钱买的纸包，大康家的隐形的长子大康洋介在昏暗的灯下，默默的发着呆，四周都很安静，可他的脑子里却非常的嘈杂，在一片混乱中他努力保持着镇静。可是，多余的事情却充满了大脑，想着想着，头都快疼起来了。
正在这时候，一阵风猛的吹了进来，夹杂在其间的，还有浓重的酒气和高傲的压迫感。
“哥哥～”带着明显是戏弄的声音，一个高大到让人过目难忘的男人以并不太平稳的步伐走了进来，以面容来说，他的确像个成年的男人，但事实上，他不过刚刚过了十七岁的生日。
以大康家的血缘来说，这个孩子的确得到了非常醒目的遗传基因。而他自己，却太偏向于母亲那边的血统。
这么想着的同时，大康洋介还是没有忘记把手里的东西悄悄的送到衣袖的深处。这正是时候，因为大康正男以富士山沉入大海的气势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边，并且把手里的烧酒塞在了他的手里：“我说……”
难闻的酒嗝的迎面扑到了有些洁僻的洋介的脸上，让他把脸扭到了一边。
但看着他把脸扭到一边的二子正男，却立即用手大力揪住了他的头发，把他的脸像两年前一样狠狠压在席子上，狞笑着说：“你干吗？！是不高兴吗？我娶了凉子小姐你不高兴吗？”
洋介的脸紧紧贴在席子上，头发被揪的相当疼，但他却咬着牙关一句话也不说。感觉如果开口说话，无论说什么，只会感到更屈辱。
正男大力的摇晃着他的脑袋，以得意和自满的口气说道：“生气也没用。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随着说话的内容，正男的手也更加用力的来回晃，“就算是你先认识的凉子也没用，就跟你先出生一样，完全没用。”
脸恐怕已经破皮了……但相较这个的疼痛，更大的痛苦来自内心。像正男所说的，明明是他先认识了温柔的凉子小姐，明明凉子小姐对他的印象也很好，明明两个人约定以后会生活在一起，但为什么，结婚的对象却突然变成了正男？
“虽然凉子小姐比我大三岁，不过，相对的，温柔这点我非常满意。”正男一向盛气凌人的语气却忽然以微妙的变化转向了些许□□的方向去：“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比起你，我更能满足她。”
心像被尖刀狠狠的辞穿，洋介的眼前完全变成了血红色。他竟然这样，他竟然可以这样说纯洁的凉子小姐。而像是上天在提醒他，在袖子里的那个小纸包正紧紧贴在手臂上……
“你不过是我的擦脚板，”正男再次用力的摇晃了一下抓着洋介头发的手，“只要做好擦脚板的事就行了，其他的，什么也不要多想。”
最后这一句话在他脑海里反反复复嗡嗡地响着。这样惨痛的事情还要继续持续下去吗？大概，就在那个时候，他下定了决心。
正男安静的死掉了。在第五天的中午，久敲也不见应声的仆人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了。虽然正男少爷经常会赖床，但到中午还不起来的事情却从来没发生过，正男少爷是不会放过午后从春鹤屋送来的特制的点心。
从一早晨起，就捧着热茶在自己房间里独自坐着的洋介，在听到了外面喧哗的声音之后，以非常轻微的弧度露出了微笑。
原来你也有今天。
如果你是那种虽然讨厌，但知道分寸的人，我也不会这样对你。可是，你不但不知道分寸，还敢耀武扬威。今天的下场，就是你应得的。
想到这，热乎乎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的快感淹没了他打开药包那一瞬的犹豫。
此后的几天，虽然多少有点担心，但的确没人留意他。家里乱成了一团糟，这件事让每个人都措手不及。洋介躲在房间里冷眼旁观，暗自得意。
然而他还没有好好尽兴，事情却渐渐地平静下来。
正男的母亲在头几天近乎疯狂的举止在数天也安静了下来。虽然突然，但大家并不愿意把事情无休止的纠缠下去，换句话说，大康家还有几房很有势力的偏房，应付他们是更为重要的事情。所以很快就安排了正男的葬礼。
葬礼的当天，也没有人来叫他，他独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没有想过，得知正男死掉的那一点快感，会这么快就被时间消磨掉了。
其实，他也很清楚，正男死了，凉子也不会嫁给他。果然，正男的葬礼刚刚过去，就听说藤井家把女儿嫁到制船起家的山田家了。
等这一年罕见炎热的夏天过去，就再也没有人提起春天发生的大事情。
每个人都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没人关心多余的人。
他坐在屋子里，静静的看着天亮起来，再看着天又慢慢的黑下去。
那个不说一句话的老仆依然会准时把饭菜送来，放在门口，过段时间，又准时的把碟子收走。
到了秋天，冰凉的雨把门前他最爱的红叶统统都打落在了庭院里的地上。
他远远的看着那一地触目惊心的红，想起十三岁的正男一把就将他推倒在泥里的旧事。
想着，想着，遏制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
原来，这扇门，只有正男会伸手打开。
泪完全止不住的流下来，无尽的伤痛比无望更让他难以忍受。
但眼泪分明是热的，却又为什么会觉得非常冰冷呢？
正这么想着的洋介，眼前却出现了强烈的光线。
是午后的太阳，伴随着那灼热的阳光，纸门那边的强光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你还在睡呀！”是正男的声音，是……还魂了吗？一瞬间，洋介清醒了过来，瞪大了眼睛，吓得不知所措。
可正男却狞笑着，像往常一样，大摇大摆的进来之后，一脚就踩在了他的脸上：“你这蠢猪。”
虽然觉得难堪，虽然觉得难受，但那温热的脚，却让他的心猛的落了下来。
原来，他并没有把那药倒进酒壶里……
“我说，你给了他什么？”过了几天，化野还是忍不住问了银古。大康家的长子忽然失踪和二子悔婚的事情最近成了最热门的话题，连山这边的小渔村都听到了风声。
“啊，”银古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对精美的小钱袋放到了化野的手心里，“不过是给了他一点儿上次让你不停做梦的桂花。”晤，还是不要告诉化野，他经过了改良，让那东西更加让人发梦好了。
“喂，你怎么这样。”化野虽然这样说着，却没有把钱袋还回去的意思。
“你不是喜欢那个钱袋吗？”银古毫不羞愧的说着，“再说，放着不管的话，他还会去找别人买药的。”
唔，钱袋上织出来的图案是非常罕见的百鬼图，当时，真的有的动心呢，不过，比起这个，化野想起更重要的事：“那里面的钱呢？”银古给他的是空空如也的钱袋。
“那个啊，”银古漫不经心的吐出了烟圈，“算做我的辛苦钱好了。”
“是吗？”化野把钱袋扔到了一旁，单边的眼镜闪烁着白色的光，“这么说的话，我也很想问你要点辛苦钱呢……”说着，把身子倾到了银古那边。
“……喂，喂！……唔……恩……”算了，这种程度的帐单，他还是付得起的……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毒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