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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招兵买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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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招兵买马]
“你确实要走夜路?”夏琴伦不放心的再问一遍。现在已经黄昏了,若是下次决定可就没有改变的余地了。
“嗯。”苏梁坚定的点头。
“唉,那走吧。”看苏梁下这样大的决心,夏琴伦也未多权,答应了之后再次上路。
至少苏梁表现出来的并不是那么娇气,比平常女孩坚强得多,可那也只限于表现出来,其实因为长时间待在室内且没有多加走动,身体还比其他人弱上三分。即使被太阳晒伤了,也会微笑着说“没什么”,擦要的时候却疼得掉眼泪。
真是与众不同呢。
只是夜里走路不单是容易犯困,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眼睛。平常视力再好,天一黑也会多少有些什么看不见,此时再加上有谁故意隐瞒行踪,几乎就发现不了,发现了也会是迟钝上几秒。
那几秒,就是敌人进攻的黄金时间。
何况,经过十几天的赶路,现在已经接近涂国边境。入境是小麻烦,提前被人知道而特意来阻挠的可是大麻烦。更不巧的是,夏琴伦的眼睛在夜晚完全不顶用,也就是说,在只靠月光的情况下,他勉强只看得见事物的轮廓。
夜弱症。
很可惜,他有很多技艺,也有学医天赋,但夜弱症,治不好。连变得好转都没有机会。
“哎?等等,夏琴伦停下————”
“什么?”
在夏琴伦听见苏梁的喊声时已经连人带马一起摔了下去……明明给她叫我凝之的机会,她却自己放弃了呢,身份暴露也只是借口,嘛,日后若是发生什么,就怨不得他了。一瞬间夏琴伦狡猾又自私地想着。
“怎么样?你没事吧——”顶头传来苏梁担忧的喊声。
“我没事!我让阿然跟着你,你带着阿佑先赶去涂国找一处客栈休息吧,还有几里就到了,你不用担心我,我出去后会找你的——”夏琴伦费力地向上面喊着。
这个洞这么深,也不知道这样喊他们能听见么……当听到越来越远的马蹄声后夏琴伦才微微放心,转而在四周摸起来。很光滑,像是人凿的而并非天然。如此判断着,手向身后探去,却触了个空。
咦?
重新摸了一下自己够得着的墙壁,来来回回,才发现有个地方特别光滑。就是这里了。快速下了判断后用手使劲一推——
噌!
忽然亮了。
果然刚才那个是机关。夏琴伦走过去拿起火把,终于看清了这里的样子。他正对着的有一条横向的路,还有一堵横向的墙,墙上写着大大的入口两个字。初见时还有些许疑惑,现在倒明白了,自己似是闯入了地下迷宫。
真是麻烦。
看起来这个迷宫倒也确实费尽心机,一切都丈量的刚好——八十八步一个机关,一百一十一步一个火把。不过,除去这些,这迷宫不合常理的地方也有很多,或者说是奇特,比如说摆在地上的干粮和水,比如看似有路实则无路的死角,比如说暗门恰恰设置在射出毒箭的地方。
当再一次发现自己走到死角的时候,夏琴伦停住了脚步。说起来,当初所谓的陷阱在他身后的苏梁都看到了,那么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专门对付他的?谁让夜晚,他的眼睛就不起作用了呢。
外面该是天亮了吧?随着迷宫的深入,呼吸也越来越困难,照这样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出去?夏琴伦有些懊恼的踹了一脚面前的墙。
崩!
墙塌了。
夏琴伦一愣,难道说……又踹了一脚别的墙,还是塌了。这才醒悟过来,这个迷宫里的布置也处处在提醒他不可用常理思考。那么,如果一开始就把墙摧毁,可以很快到达终点?
夏琴伦向前迈了一步,走出了整个迷宫。
前方有个人被刚刚的两声巨响吵醒,神眼朦胧的看过来。这个人很好认,标志性的金色长卷发,天空蓝的大眼睛,白净的皮肤——
涂国唯一的洋军师柴莎莎。
“终于光临了喵。”柴莎莎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哎?这么说,果然这个陷阱是为自己准备的。究竟想干什么呢?……当初真不应该泄露自己夜弱的信息,自己的弱点到头来还是害了自己。希望,只害了自己。
“上去说话吧喵。”自顾自得向另一边走去,顺带拿起了木桌上的油灯。
夏琴伦迟疑了一下,望了眼身后的一片漆黑,还是跟了上去。
“你就不怕我把你卖给我亲爱的上级?从前就是,这么听话的就跟我走了……”顿了一顿,沉了声音道,“我可是大反派喵。”
“就冲你这句‘喵’相信你吧。”随意敷衍的回答。
敌对这种事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也没强迫对方对自己好。就算对方只是普通百姓,自己或她也有可能在将来某一天因谁提出的计谋而死。是必然。
相信了怎样,不相信又怎样,若她目的真是让我去她府上,那么相信了也要去,不相信也要去,相比,不如选择正面的情感,对自己和对方都轻松。虽然可以选择拒绝,只是两人身份都不一般,再上升高度两人的矛盾或许会演变为本不必要的战争。
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的策士,和聪明温和的谋士,两者是有区别的。不过不论将来夏琴伦会变成哪样,原则都不会变,最大限度靠近目标,最低限度的人员伤亡。减少死亡人数,倒不是出于善良。
而是,他是医师。
“哎喵,真是随意的回答喵。不过要真是这样,我可倍感荣幸喵。”持着油灯走在前面,柴莎莎也颇为轻松的应着。
夏琴伦抿了抿唇,不打算再次开口。往后会不会和涂国有战争还说不定,那么和这类人最好关系浅点回忆少点,免得成为以后的绊脚石。
“真是个聪明人喵。”像是猜到了夏琴伦心中所想,柴莎莎叹了一口气说道。
接下来就是长长的沉默时间。
夏琴伦跟在柴莎莎身后在黑暗的洞里转来转去,隐隐有上升的感觉,可惜夏琴伦完全转晕了。一开始还有心计算所处的位置对应的地面上的位置,可是不出一会儿就混乱了。
期间,他一直盯着柴莎莎的油灯。不出所料的话,剩下的油料,撑不过半个时辰。
噗。
终于,灯灭了。与此同时,他们走出了地道。天有些微微亮,夏琴伦诧异他在地底用的时间,同时发现,这种亮度即使无灯他也看得见。
出口所在是柴院一棵老槐树的旁边。
“那么,军师大人耗费一晚上请我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反正肯定是他讨厌的事,不然为何不直接派人找他?
“哎?你还不知道喵?你这样身份的人压根进不了城喵。”柴莎莎最先有些惊讶,而后认真的解释。
“怎么回事?”夏琴伦皱眉。涂国这边明明管得很松呀。
“我们上层的决定喵。虽然无法向你详细说明,你可以理解为林国内讧,我们为了撇清关系而闭关锁国了喵。”
可以理解为……吗?也就是说只是个让人接受的借口而已。至于真正的理由——闲着没事自己试着调查一下也没什么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惜连我都调查不出来什么喵。”柴莎莎苦笑。看来这件事情,上头是完全封死了消息的。
“……有什么急事就快说吧,我也有我自己的事呢。”不知该怎么接话,于是拐跑了话题。苏梁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真是工作狂喵,明明我还想叙旧喵。”柴莎莎略带埋怨的看了眼夏琴伦,还是带他走进厢房,“嘛,其实,是稍有点事情喵。”
诶?很少见到柴莎莎含糊其辞这般的说法,是连她也不确定做或不做的事么。这般想着,抬头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凌辉。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夏琴伦看了她一眼不说话,明显把话语权交给了对方。这种情况,还是早早结束比较好,万一一个谈不拢,对方派出大量士兵把自己围了可就不好办了。
“首先声明一点,这事和我夫君完全没关系。”
哦?夏琴伦眯了下眼,第一件事就是撇清关系,这女的不笨嘛。不过,这关系什么的……倒不是她说了算的。
“明着你们该敌对敌对,就是这件事情,千万不可以泄露。”
柴莎莎端来了茶水后坐在一边,夏琴伦扫了她一眼等待下文。
“关于这次的闭关锁国,上层没有告知我们真实原因,连调查也禁止了。恐怕,林国内讧只是一个契机。我猜测,这个真相涉及三个国家,是机密中的机密。”
“嘁。我才……”正想说“我才不感兴趣”,却被凌辉不耐烦的打断。
“别跟我说你不管这事,据我调查,你是这背后最大的关系人之一。”
我怎么会……正欲反驳,忽然想起了自己经历的某些事情而噤了声,且先听听凌辉是怎么说的。
“能让我发觉这些蛛丝马迹也是疑点,既然事后情况处理的不仔细,那么可以有很多种解释。比如,这些小细节已经无暇顾及,比如,他们杀了几乎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造成一般人不会调查或调查也不会有结果的情况,再比如,那些小细节是某些人偷偷留下的。”
哎?
“这件事也将耗时很久,我初步估计,最快也要三年。你可以慢慢考虑。”
“等等,你为什么确定一定会有这件事呢?为什么确定和我有关?”
凌辉缓缓地、满意的勾了嘴角,似乎等这个问题等了好久般回答:“发觉到是源于夫君的埋怨,在家中彻底否定了那个所公布的理由并对新可能做了猜测,只是他无意调查此事,我倒也只是好奇。至于你,其实我也不能断定,只查到涉及名为夏离的人。”
父亲?夏琴伦疑惑,却也不再否定。自己的父亲母亲确实是有很多迷,连自己和他们的接触怕也没超过七年。六岁多时,他们都消失在了自己的生活中。而那六年的记忆,在脑中也只是模糊的轮廓。
“柴莎莎!”门外传来凌厉的女声,房内的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总之你多考虑考虑,我倒也不着急。”凌辉扔下这句话后抬起胳膊掩面急急离开。
一名女子闯了进来。
一头利落的短发,颜色却是紫的,服饰也多少有些怪异:上衣竟是无袖的,下身的布料也知道了膝盖那里。娇小的身躯怀里却躺着一个人——
等等!那是……苏梁?!她怎么会……夏琴伦稳了稳心神,先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
“柴莎莎!这女孩儿可是在你的陷阱胖躺着,这么漂亮的孩子……说,你对她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喵……”柴莎莎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到底怎么了。
“今早我去那片山林,就见这女孩,确实在你那陷阱旁,这事,肯定跟你脱不了干系!”
柴莎莎虽还是不清楚什么状况,但先安慰道:“苏小虫,你先冷静下来喵,坐下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重?夏琴伦觉得这个名字挺耳熟的,一下子却也没反应过来。
苏重、苏重……
“……你就是苏重?!”当然,这并不是贸然发问。猜想到苏梁那事大家都不知原因,自己先行一步挑明应该没什么大碍。
“是啊,我就是!阁下是……”被人打断了话,苏重带有明显不高兴的语调承认,鉴于礼貌,倒没多么恶劣。
“先不说我。”夏琴伦还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历,心想这些信息先不透露的好,“苏姑娘不知是否认识怀中所抱的那位?”
“啊?”苏梁更加不耐烦,带有一脸“你白痴啊”的表情回答,“我要是知道还用在这里纠结!”
“那应该是你的妹妹,苏梁。”
“我哪有什么妹妹!”苏重一脸莫名其妙的反驳。
不可能,苏姓本就不常见,重名的可能性就更小了……“请你再仔细回忆一下,真的没有妹妹吗?”
苏重皱眉,这个人怎么搞的,这么不依不饶:“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一挥袖,愤怒地转身。
夏琴伦有些疑惑,究竟是自己找错了人,还是苏重不认?根据刚刚的对话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多一点吧……若真是这样,只能先找间客栈休息再从长计议。于是无奈的开口:“那,还请苏姑娘将苏梁姑娘交与我,苏梁姑娘是与我同行的。”
“给你?”苏重这才转过身,用不信任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夏琴伦。
夏琴伦公式化的微笑一滞,心说这女子真不好对付。
幸好此时苏梁醒了过来。
苏梁一睁眼便发现气氛不对,观察了一下另三个人的表情和动作,对情况有了几分猜测,灵巧地从苏重怀里跳出,用开朗的声音喊了一句:“夏哥哥。”
“……情况就是这样,那我们先走了。”夏琴伦轻轻拉着苏梁的手腕,心想这种情况下还是尽早闪人为好。
“我就不送了喵。”柴莎莎冲夏琴伦的背影喊道,“下次记得来我家喝茶喵。”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夏琴伦问,本来情况就挺混乱的,再加上苏梁……
“呃。”苏梁低下头,弱弱的回答,“我害怕你上来了又看不见,所以就守在旁边,可是又怕你不安心,就让阿佑牵着马先去找客栈,听到马蹄声你或许会以为我已经离开了……只是等得太久就睡着了……我,我只是想帮你的!……”
“算了。”苏梁也并不是恶意,夏琴伦就算有火也不好发,只得叹了口气,便让这事过去了。
涂国这边看来最近也不会有什么动作,很多事情上层封锁消息的话怕也探不到什么,如此一来,在涂国的首要任务倒变成了帮苏梁认亲。
“你确定你在这边有亲人?”不得不说,苏重那么坚决的肯定也让夏琴伦有些许动摇。
“唔,不……”苏梁有些犹豫,轻蹙眉,努力回想着,“妹子说的,我太小,自己倒是没什么印象。”
“啊……”夏琴伦郁闷,居然是这样的事。
“不,我觉得……”看出了夏琴伦的不信任,苏梁急急地解释,“眉子虽然贪财、见利忘义、见风使舵,但是、但是人还是挺好的,可以信的……”
不,那样的人还算“挺好”么,夏琴伦不得不怀疑。不过作为和眉子生活十几年的苏梁说可以信,或许有能信的地方吧。苏檀惜也确切地给出了苏重的名字,或许只是苏重忘记了或是不想认吧……忘记了态度就不应该那么坚决,不想认的可能性更高一些,可是又为什么呢?
看来,明天要再跑一趟喽。
那样的长相、那样的装束、直呼柴莎莎名字这等等现象来看,她也不是普通的人吧?周围的百姓,定是对柴莎莎恭敬有加的,像她那样的质问……两人要么官职高低差不多,要么是好友,不管怎么说,苏重住哪他不知道,柴府在哪他是知道的。
喝茶的事这么快就实现了呀。
夏琴伦微笑。
“哎喵。”早晨柴莎莎闲着无事,拉开大门正好看到在不远处来回徘徊的夏琴伦,不禁有些惊讶,
“啊。”被发现了。心中无力的吐槽道,还是走了过去。
“今天不能请你喝茶喵……”柴莎莎一脸为难,慢吞吞的说道,“我现在要去苏重那里喵。”
看到夏琴伦由失望变为期待的神情,柴莎莎明白他本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如此透露出来也是代替繁琐的话语吧。了然的笑笑:“不如我们一起走喵。”
“嗯。”目的已经达到,夏琴伦又恢复面无表情,冷冷地应道。
苏府。
“柴莎莎?”苏重有些惊讶柴莎莎的出现,随即视线一偏,看到了她身后的人,疑惑的问,“阁下是……”
“我们昨日才见过,姑娘不记得了?”
“是有这么回事吧?”苏重回忆了一下,而后又问,“可你昨天也没告诉我你是谁。”
夏琴伦想要在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再决定是否报上真名,于是道:“姑娘可知问他人之前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号……和身份?”
苏重倒也是爽快之人,道:“涂国随军毒师苏重。”
毒师?夏桑倒是和自己提过涂国毒师,战争时即使下毒也绝非致命之毒,总有法可解,却也不是不认真,夏桑说这种不害人性命又忠于本职的人他十分欣赏,甚至觉得有棋逢对手的快感……
“江湖医师夏琴伦。”自己本职是琉国谋士,怎么想都不应与林国和涂国的上层官员接触过多,也只好搬出另一个身份来晃过了。
“哦?”苏重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的泛起了几丝敌意,说道,“我倒是听说林国一两年前出了一个天才药师,那林王便派他去随军,药师姓夏,而那药师确实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莫不是……”
“正是在下。”夏琴伦打断她,冷冷的承认道。
“哼!那你我便是仇家,我这里不欢迎你!”蓦地变了脸色,苏重甩袖睡到。明显是早已认出夏琴伦,如此慢慢问来便是要给他好看。
夏琴伦也不恼,深深地望她一眼,正欲离去。
柴莎莎拉住了他,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你傻了喵,怎么真给承认了。”
“苏姑娘一看就知道是心直口快性格豪爽之人,我若不承认,她也会心生疑虑,要是她自去查了我家底,曝出谋士的身份,岂不更难相处。”叹了口气,夏琴伦颇有些惆怅的说,“又不是都和你一样不计较这些。”
“也不是不计较喵,你与我来往时我便只当你是江湖人了喵。”柴莎莎拍了拍夏琴伦的肩,说道,“我先和她再说说,你还是把情况告诉苏梁喵,或许希望她亲自来一趟也说不定。”
“嗯,看来只能这样了。”
回到客栈,却不见苏梁人,夏琴伦猜测她是带着阿佑一同上街去了,便独自找了椅子坐下,暂先思量一下今后的事。
苏梁认亲这茬也不能拖太久,三四月梁阳那边就要开战,虽是被逼做了军师,可已经答应的事自己也应尽职尽责,现今已是二月中了……
等等!忽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夏琴伦微微皱眉。林国内战,其余两国会不会趁人之危?琉国他不担心,那个草包君王胆子还没大到这个地步,就算有人谏言,他应该也会派人通知他的。涂国……虽说看起来不会有什么动静,可谁知闭关锁国是不是幌子。
梁阳兵力不弱,恐怕林国王君要用上多半的战力,这时候涂国进军,林国无论哪方胜利,在没来地及调整的状况下都会大败,然后,就剩了琉和涂。琉国如今正缺人才,战略方面会不如涂国。这一仗危险。
看来自己同时需要稳住涂国,加强琉国,参战林国……这!这他一个人做不来该如何?……罢,先一步步走着。
想好了这些,夏琴伦淡淡的喊道:“阿然。”
一个黑影陡然闪现,如往常一般恭敬地单腿跪地。
“你去将家中的白煞取来。”虽有些犹疑,却还是下了命令。
“是。”
“…………所以说嘛,你说他……”忽然苏梁推开门,同一时间阿然已消失在这个房间,看到低头的夏琴伦,苏梁声音渐渐小了。
抬头对上苏梁清亮的双眸,夏琴伦心中忽有什么重了,舒平了眉头,语气不自觉地沾染了些温柔:“来来来,你坐这里,我有些话要与你说。阿佑,你可否先避一避?”
阿佑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苏梁有些疑惑,眉间又有些许喜色,问道:“是有什么事,这么正经?”
“我们相识有六年了吧。”夏琴伦倒了两杯茶,决定从最不着边的地方说起。
只可惜苏梁不笨,一下子就悟出夏琴伦打算用迂回的方法进行话题,便笑着说:“我当然清楚,就是因为相识六年,你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那……我找到你的亲人了。”见苏梁如此直接,夏琴伦也不打算藏藏掩掩,“你去和她相认吧。今后的旅途,我一人足够。”
“……”苏梁怔住,使劲盯着夏琴伦的眼睛,想从中找出欺瞒,可却只有坚定和……解脱?为什么是解脱?
“你不要乱想。”夏琴伦叹了口气,苏梁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就怕她自己乱想什么,“我只是不想你出事。”
“出事……”苏梁低头,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果然,她是负担么。
夏琴伦有些无奈,有时候,他的言语还真抵不过苏梁胡思:“接下来是去打仗,不是儿戏。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子,认了亲,再觅个好郎中,过些安宁日子吧。”
“我是好女子,你为什么……”何时瞳前蒙了层水汽,苏梁横下心问道。如此在意这些,看来她已经不是从前的苏梁了,有了这些心事,连她,也变成小女子了。
“苏梁!”夏琴伦打断,向门外走去,最后扔下一句嘛:“当初给了你叫我字的机会,不要的却是你。来涂国专程为你寻亲,是在帮你担心你,自己不要多想。“
“还有,我不讨厌的接受的,是从前的你。”
苏梁怔住。
“是从前的你”,就是说,她已经不是她了么。
是啊,不是从前那个咄咄逼人、嚣张、敢笑着调戏他的客官、对一切都无所谓的苏梁了。明明前不久还是。从肖任那里回来时就已经改变了。
——这里,是肖任的国家啊,就是因为夏琴伦、只是因为夏琴伦,连这点都是现在才意识到。
以前是叫着“念哥哥”的天真孩童,后来是叫着“念”的纯情少女,现在——现在她的生命中已经没有这个字了,从他改名的一刻起。
爹娘走投无路,便将幼小的她卖去了百花楼,眉子或许也是相人的好手吧?低价买了孩童的她。是一两还是五两呢,记不清了。只知道以后便一直被养在后院的软香居,直到她长大。
同在一处的姐姐们喜欢她,常常告诫她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她第一次待客时,姐姐们甚至为她流泪了。所幸,一开始她的价便被抬得很高,那时,只有肖任出这个价。
她是第一次,很不知所措,也很害怕,被笑着的眉子推进房间时,眼泪唰的就下来了。肖任愣了愣,随后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只说了两个字:
“我懂。”
就是那一刻,她觉得她爱上她了,却不晓得那样的她,连关怀都未曾得到,又何谈爱?何谈,何谈……
后来他得知他叫肖任念。他说,念是思念,思念梁梁。
再后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经常相见,肖任从未对他做过什么,她就在他的庇荫下又生活了一段时间。
再再后来,肖任念不再来了。
当众姐妹讥笑她的时候,才恍然发现,已经有什么不同了。她便学着变坚强,学着在心的外面裹一层刺。可心的最深处,还偷偷的想着,那个说是念她的男人。
直到得知他大婚。她才知道他的国家,他的身份,才知道,他的名字里根本没有念字。
一切,都是虚无。
只好放弃,告诉自己,生命中已经没有了这个人,一切男人与他来说都是过客。可却又遇到他。
软香居外传来清冷却又不知为何有些软的音调:“苏梁,出来。”
她便出去。
于是看见一个一袭白衫的男子,腰间佩了把极漂亮的刀,有着清秀面孔,嘴角淡淡上扬,浑身散发着一丝冷冽。见她出来,也不再说话,转身就走,带她到百花楼的正间,沉默许久开口,意料之中的没有情调:
“跟我合作,如何?”
那时她是不乖顺的女子,轻佻的“哦”了声便坐下,慢条斯理的问他话,直到夏琴伦不耐烦到不再开口,她才同意。反正,每日里也闲得慌,这人也给自己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看,就是如此明显的对比。
她傻瓜似的选择后者。很少关心她、不爱她、不懂她却从那日起从未忘记她的存在的叫夏琴伦的人。
时不时的出现,问她一两句话便走。她说“前不久差点被发现探查情报,差点死掉”,也只是得到“哦”的回答,再多两个字就是“没用”。她不经意的问“咦,这次怎么隔了这么久才来”,回答是“你管不着”。
这样差劲的人。
在她放了信鸽,就算内容只有“速来。梁。”,他也会在最快时间内现身。在她随意说了句“如今想起,涂国或许有我的亲人”后,就一直挂记在心上。抱怨着“我从未上过街,每天在这里锁着真的好无聊”,下一次他走时她的桌上就会多一件新奇的玩意。
真是的,让人怎么说呢。
苏梁无奈的笑开了,嘴里弥出一片苦涩,却不知是否呆在这里回忆一遍往事有什么好处,却觉得有什么想开了。
你讨厌,我走便是。
——>>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