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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让我感激你,赐我以花期 ...

  •   【六月•栀子花•暗恋,是棵开不了花的树】

      所有的遇见都敌不过岁月的洪流,我们被冲刷成风中齑粉,零落尘埃。
      可是陈朗,无论如何都要感谢这人生浩海里,遇见过独一无二的你,哪怕这最璀璨的恋情,终投递进没回声的虚空里。
      那年的回忆时不时涌来,我永世也难以忘怀,除了心酸,就是怀念。

      2004年的暮春初夏,水烟江南的栀子花开得繁盛之至。葱茏之处,一切落红成冢如今落雪成白,浅浅低唱着锈迹时光。
      我举家从东北迁居江南,只有十一岁的年纪,还扎着当时流行的羊角辫和红绳子,单纯得不知有那么一个人的出现,将会蹉跎凝绕我许多年。
      母亲嘱咐我别走得太远回不来,转头就和父亲忙于指挥搬家公司卸下家具字画,我吐吐舌头,一溜烟就跑得不见踪影。
      江南的缠绵细腻不同于东北的粗犷奔放,我诧异于这里虚虚掩掩的树木花草,曲折环绕的小径,竟难以猜到会通向何方。
      忽然之间,我听到一阵细细碎碎的尾音,伴随着夏季微凉,突入耳膜,猝不及防。

      “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宛转抑扬的声音,徐缓传来,空谷回声,来去自如。
      恍惚不能自已,我一脚踩空,只来得及惊叫,然后很没面子地摔了个狗啃泥,可怜的栀子花被我压坏了好几朵,惨烈得无法言喻。
      “诶,小丫头你没事吧?”
      即使在那种面朝下的情况下我用脚趾头都能分辨得出就是刚才那个声音,不管那些被我摧残得不成样子的碎花,慌乱中起身,我看见了我生命中最美的少年。
      清爽的短发及至耳根,浅蓝色的衬衫就如倒过来的天,灰色长裤沾染了栀子的清香。
      陈朗,当真真是眉目疏朗,云清风淡。彼时他年方十四,而我十一,三年的差距远不止十七公分那么简单,我仰望,少年的一颦一笑都能让我晕眩。
      我想那刻的我肯定呆得像个傻子,可是又能怎么办,我是个还没发育的小丫头,堕入情网也不只是大人的权利。
      我问过陈朗,初见我时,他的印象是什么。我问的时候心呀怦怦直跳,可他只是笑笑,揉乱了我的头发。
      “艾小娱,那地方可是我的秘密基地,偏偏只有你蛮不讲理地闯了进来,当时我就想,如果认识了你,我就要叫你爱丽丝。”
      爱丽丝不就是《爱丽丝奇境历险记》中迷迷糊糊跌进兔子洞的小姑娘?我侧过脸,笑得得意忘形:爱丽丝发现兔子洞奇迹的话,我艾小娱,就该是发现了世上最好的少年。尽管我怎么也没想到,爱丽丝终究离开了奇迹世界,而我,也会失去我的少年。

      我是艾小娱,十一岁栀子花开的那年,我须臾之间,懂得了伤悲。
      不论哪个时代,暗恋都是个多么伤悲的词呀,即使你是神也无法改变这个不容置疑的现实。
      但十一岁的我怎么能明白二十一岁的我无限心酸的感觉,我死缠烂打,死皮赖脸,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陈朗每天清晨都在同一个地方晨读英语,而我也每天捧着一本小说定时抵达,美其名曰跟着陈朗哥哥,九月就要来临的初中学习肯定不在话下。
      我还清晰地记得陈朗哭笑不得的表情,可转眼之间,眼前就会恍惚闪现陈朗低头,修长脖颈露出优美曲线。
      他给我翻译我们初见时他所念的那句话,他说这是他见过最优美的诗句。
      “一沙见世界,一花窥天堂。”
      倘若我们能从至微的事物中窥探出爱的真谛,那么离别与伤痛都将不再是通往幸福途中的煎熬。
      很多年后我独自一人穿梭在大学图书馆淡黄书架之间,弹开厚厚的灰尘,我在一本英国诗集中找到了那句。原来陈朗所念的那句仅仅只是开头。
      我定睛看着后面的那句诗,蓦然之间热泪盈眶。
      “手心握无限,须臾纳永恒。”
      透过落地窗我瞥见命运翻云覆雨,原来一切在须臾之间凝结于回忆,只因它无法长久存留。
      我没有时光机,我们再也回不去。于是命中注定的那棵树,和当年的栀子花一起,葱葱郁郁却开不了花地长了这许多年。

      【八月•夹竹桃•你闪耀一下子,我晕眩一辈子】

      你是我宇宙中心未曾黯淡的光,即使你要经过几亿光年才能来到我身旁,我也能在天荒地老之后清晰地记得你最初的模样。

      八月,我和陈朗在同一所学校学习,不过他是高中部,我是初中部。夹竹桃刚开满校园的每个角落,我坐在教室里,半听不听地任由数学老头啰嗦,目光却透过浓浓烈烈的迷离花影,投射到远处的篮球场。
      那个穿着蓝色衬衣灰色长裤校服的颀长身影,飞速跃起,在空中手腕一动,球轻盈入网。
      即使距离再怎么遥远,我也能一眼从喧闹的人流中辨认出我喜欢的少年,世上多少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我的陈朗,永远干净得像最美的夏天。
      可是高中部和初中部在不同校区,万恶的看门大叔时不时就会将通往高中部的铁门扣上大锁,我只能无限哀怨地隔着高墙铁门和陈朗遥遥相望。
      当然自忖无敌美少女的艾小娱怎么可能轻易退缩?于是每天的中饭时间我都以“高中部食堂比初中部的强一万倍”的美食诱惑扯着死党翻过围墙溜到高中部食堂里蹭饭,当然我的死党以为我是贪恋美食其实我是贪恋美色。
      即使看不见陈朗,我也会边扒着麻辣烫边幻想着陈朗就躲在我看不见的某个角落,我们呼吸着同一个地方的空气,尽管食堂的空气总是熏得我恶心。
      那阵子女生之间偷偷流传的小说都讲述着不明不白的情愫,而结局也都是各奔前程或者无疾而终,我每次都边扯纸巾边痛骂作者如果让我来写我肯定让所有的暗恋都开花结果。
      暗恋多不容易,我感叹地想,既耗脑力又耗体力还要承受心跳加速的危机。

      陈朗的声音是那么好听,这是艾小娱此生认定的不变真理。毕竟当初我可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可我倚靠着夹竹桃树,发花痴地疑惑校广播台里传出的他的声音竟然更有磁力更有魅力却有了更大几率让我怔忡发傻。
      他的声音轻盈地拂过八月的溯空,而我的天空叶影参差,花团锦簇,除了陈朗的声音其余寂静寥廓。
      我想陈朗怎么也不会猜到他有个最忠实的听众,每天下午五点半到六点的时间里宁愿不回家也要听他念惠特曼,读川端康成,用低浅的嗓音推荐乐坛的新歌。
      有时候我听着他的声音都会觉得悲伤,是不是听了太久了,我都觉得陈朗其实和我一样孤独,还是其实不过是我自己小女生的痴恋,明明知道无望,也要甘之如饴地飞蛾扑火,甚至怯于令他知晓。
      我自己或许都没发觉,这份无望的痴恋渐渐占据我的所有记忆空白,直到回顾,我无法想象没有陈朗,我的青春该是何等荒凉。

      【四月•紫藤花•回忆如困兽,寂寞太久而渐渐温柔】

      现在想来,有关陈朗的记忆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哼着哭着唱着我的小情歌,直到最后,我都忘了我究竟是为了陈朗,还是为了纪念我自己最美好的年华。
      心跳永止不息,目光与他如影随形,并因此令我辜负了另一个少年,我想也许我们只有犯了无法弥补的错,才会知道这季的花期只能遥遥相望无法企及。

      轰轰烈烈的初中生活对我艾小娱来说并无什么不同,可初中女生对绯闻的热情是我无法相信的高涨,甚至连故意低调的我都不幸“中招”。
      我怎么也不明白我不就是在篮球场边的草坪上坐着也会引起同年级那些男生的哄笑,其实我不过是经过查探后发现这个位置既能听到陈朗的广播又能舒服地看小说,但是当篮球一次又一次有意无意地打到我这个方向并最终差点打到我头的时候,我忍无可忍地捡起了球,我想当时我的脸肯定紫得可怕。
      宁泽就是那个时候被推到我跟前,他嚣张得很,明明和我差不多高,却故意斜眼用余光瞥我:“艾小娱,你再喜欢我也没用,我最讨厌死缠烂打的女生了!”
      其实我本来是可以镇定自若地反驳或者沉默以对,可是偏偏“死缠烂打”这词击中了我的弱点,光影电闪之间我想到了陈朗,还有不久前出现的和陈朗搭档的那个女声,温柔可人,在我听来却是惊心动魄,百般烦闷。

      可惜当时的我根本只在意了后半句却忘了解释关键的前半句,其实我或多或少也听说大家都误以为我是为了宁泽才每天去篮球场,当时我却毫不客气地一仰头:“那你倒是来拿球试试看!”
      趁他怔忡之间我虚晃,抢步,在众男生的瞩目之下将球投入篮框,瞬间流光溢彩,宁泽的眼里满满是惊诧。
      我转头对他嫣然一笑:“你们好好打,本姑娘可懒得奉陪你们这群笨蛋!”
      我仰首阔步,迈得激情豪迈,心想着本姑娘可是连着几个月跟着高中部篮球队的陈朗学长学投篮运球,整你们这几个初中小男生还是绰绰有余!
      那时早已是来年的春天,但是可怜的爱丽丝小姐却悲剧地发现她的春天迟迟不来,紫藤花架下多少情侣在你侬我侬,她无比苍凉地想陈朗他不会也和广播台那位温柔搭档并肩漫步花前月下吧?

      我已经好久没在秘密基地见到陈朗了。
      五指并拢,依旧有光线从手指的罅隙间拼命地漏下,灼痛我的眼,我是那么没骨气啊,屁颠屁颠跟在陈朗后面,只为他无奈地转过身来纠正我运球的错误姿势。
      他靠在我身后,我忽然发现他又长高了,现在的我只到他领口的第一颗纽扣,听说这样的高度差最适合做情人,我便在他微微低头的瞬间触及他的发梢,我们的距离只有一厘米,呼吸可闻,亲昵得令我酸楚。
      清晰地记得陈朗是那么认真地更正他的队友们的玩笑话,而他们仅仅说我这个小妹妹简直像是他的跟屁虫一样,我咬着大脚板冰激凌盯着陈朗,内心呐喊着干嘛要纠正这本来就是事实啊,可是我喊不出来。
      陈朗微笑着勾住我的肩膀说,“小娱是妹妹,你们要是再开她玩笑,我可不依。”
      我匆忙低头,泪水差点就落出来了,可我只是眨眨眼,三下两下解决“大脚板”,扯着陈朗的袖子,“谁说的啊?你不教会我投篮我可不认你做哥哥!”
      我学会了投篮那一天,将纠结了几个月才写好的告白情书扔进了垃圾桶。
      即使陈朗会在我受到伤害时第一时间保护我,也不过意味着他从来没有把我当做可以谈恋爱的对象。

      直到某日我再次溜进高中部食堂时,清楚地瞥到陈朗和一个及肩波浪卷的女生两人面对面坐着吃牛肉面,陈朗微笑的脸庞在我眼里忽然模糊又再次清晰。
      死党不满地碰碰我:“艾小娱你干嘛啊走到一半忽然停下来?喏,你不是吵着要来吃这里的五香牛肉面吗?”
      那天的牛肉面,我尝到了苦涩的味道。无往而不胜的艾小娱,这次是真的失恋了,可是我连可诉说的人都没有。
      记忆有时简直就像噬咬快乐的困兽,无望的哀泣在脑海里不断回荡。

      【十二月•小苍兰•若你离去,跌落兔子洞的爱丽丝便哭了】

      十三岁的我养了一盆小苍兰,可怜的她坚韧不屈地忍受着和陈朗疏远后我的摧残我的忽视就是没死保留了开花的微小希望。
      正值忍冬季节,漫天尘埃,我摘下记忆的花,继续黯淡的青春时光,一成不变。
      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存在于充满栀子花芳香的记忆里,总有淡去的一天。
      也许陈朗懂,我也赌气地相信,我能找到比陈朗更好的男生,可每个对我表白的男生我都看不上眼,或者没有陈朗磁力的嗓音或者没有陈朗舒展的眉眼。
      只除了宁泽。我能大大咧咧地和他打球吵架,大扫除时鼓劲力气拍他的肩膀:“哥们,帮个忙去洗拖把!”
      “宁泽在艾小娱你面前才会乖得像只猫啊啧啧。”死党凑过来嬉皮笑脸,“好歹你们俩也心心相印了怎么到现在还无声无息的?”
      水桶一跺,水花四溅,艾小娱的白眼是杀人利器:“心心相印你个头,再嚼舌头信不信我把一桶水浇到你头上哦!”
      宁泽啊宁泽,我怎么会不解你的眼神,凝聚了这个年纪的我们最温柔的微茫,赐予我暖,无怨无终,可我不能契合你的想象,在你面前害羞地垂眉。
      你曾拉着我的手问我为什么你不行,我转头看窗外的天空落英缤纷,宁泽,你要知道,花要落了,任凭如何挽留都只能等待下一个花期。

      彼时我处于兵荒马乱的初三,父母殷切地希望我考上市一中。于是即使再怎么张牙舞爪的艾小娱,也只能在十二月的凛冽北风中哼哧哼哧地去上补习课。
      路过公园门口时,我忽然意识到,我似乎好久好久,都没再碰到陈朗了。
      最喜欢他的那两年,我天天在上锁的日记簿中写满他的名字,抄录小说中最让我怦然心动的语句,陈朗给我解释的那句诗永远停留在扉页,只要一打开,就看得到。
      “一沙见世界,一花窥天堂。”
      作为美好天堂最虔诚的信徒,我宁愿付出我的所有也想拥有它。可是我知道,无意中窥到的少年永远不会属于我。
      我甚至不想了解他和那个女生之间的事。
      陈朗此时于我,只感思绪万千,无从落墨。但愿浮生意凉,莫如大梦一场。

      题海书山中我与我的少女情怀断然隔绝,艾小娱笃信灰烬中重生犹如凤凰涅槃,暗恋失败了还能东山再起,直至陈朗等在我晚自修的教室门口,一刹那我心跳失速恍惚不能自已,就连宁泽叫我都恍若未闻。
      我的眼里只有我的陈朗,我喜欢过也许依然喜欢着的少年。
      我们并肩回家,毫无居冬防备的我光秃秃地任由单薄的校服灌满北风,陈朗无奈地笑:“你这丫头怎么帽子手套围巾一个都不戴,想冻死吗?”
      我一梗脖子:“冻死也好啊,就不用做题做死了!”
      陈朗细长的手指穿过我的头发,我不再是那个不修边幅迷糊懵懂的爱丽丝,可当陈朗用最熟悉的姿态揉我的头发我还是会不争气地想哭。
      恍然之间,他的声音微微地浮在空中,又瞬时消散:“小娱,有大学提前录取我,我要,走了。”

      “陈朗,你会忘记我吗?”请别嘲笑我,我的少年即将入人海,我只能凭着奢望的惦念挨过接下来的三百六十五天。
      仰头,刚才硬是塞回去的泪水立马如打开闸门的水流,泛滥成灾,我的世界,在大水之下萧瑟荒芜,从此一蹶不振。
      我真的后悔啊为什么没有像以前一样继续死皮赖脸地追着陈朗这样也许在他离开的岁月里我还能积蓄更多的碎片以供怀念。
      但就如我永远赶不上陈朗的年纪,我已经看见我和陈朗各自的未来在宇宙洪荒中渐去渐远。
      只有眼前这个永远只能令我仰视的少年,轻轻地扯起唇角:“我怎么会忘记你,你可是英勇无畏的爱丽丝啊,跌进兔子洞都会笑着爬出来。”
      这个笑话真是冷,陈朗难道你还不清楚只有你离去,才会让无知无畏的爱丽丝哭得梨花带雨?

      【十月•茉莉花•你许我的花期到了,说好的幸福怎么还没到】

      2009年,无往不胜的艾小娱顺利熬过炼狱的高考,独自一人轰轰烈烈地奔赴陈朗所在的城市。
      精神抖擞地跳下火车,我看到陈朗舒展的眉眼,顿时心花怒放。
      十月,茉莉花开得正盛,光华绚烂,芬芳四溢,艾小娱苦心修炼三年,仅仅为了接近陈朗一点点。可命运依然开了玩笑,我填报的志愿都在这里,陈朗在东角,我却要跑到西角。
      微微的沮丧过后,知足的艾小娱喜笑颜开地跟着陈朗,从此再不必熬过半年才能见到他,只要现在这样就已足够。
      他还在远距离恋爱又有什么关系,女朋友还是那个波浪卷女生又有什么关系,我的心已经低到尘埃里,只要我的陈朗没有变我就充满欣喜。
      我的陈朗永远不会知道,他眼中没心没肺的小丫头绕了那么大一圈,依旧选择了最笨拙最稚嫩的方式来守候自己年少的痴恋。
      何必一定要在一起,爱恋和暗恋一字之差,划开的鸿沟比我和陈朗三年和二十三公分的时空差距更加无法补偿。

      只是当我孤单又快乐地品尝一个人的恋爱,还有一个少年我越来越不敢直视他的伤感。
      我怎么也没想到宁泽也和我报了相同的志愿,他甚至能从宿舍楼顶瞄到踩着拖鞋上阳台晾衣服的我。
      绯闻闹得轰轰烈烈,谁都知道外语学院元气美少女艾小娱被新闻学院帅气院草从高中追到大学,千里奔赴,痴情不改。
      “宁泽你有完没完?”一个月内“狭路相逢”了十七次并同时被软磨硬泡同学“叙旧”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发飙了。
      眼前的美少年坏笑着眨眨眼:“艾小娱,你高中三年都以‘不能早恋’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来搪塞我,现在我看你还敢怎么说。”
      我翻翻白眼,当年那个美丽“误会”竟然牵扯出纠缠多年的追与反追戏码,要是回到那一刻我死也不敢再逞强。
      宁泽哈哈大笑,扯住我的肩膀就走:“死心吧艾小娱,哥们儿做了这么多年,何必反目成仇?”
      茉莉花的香气,缠绵在记忆尽头,萦绕不去。
      直到很久以后我还不明白,宁泽到底有多喜欢我,才宁愿以哥们的身份白白痛苦到现在却依然舍不得放弃。
      宁泽守候我,我守候陈朗,幸福的花期,却迟迟不来。

      我想我其实根本没有奢望过。
      喜欢陈朗从十一岁起就成了我的习惯,曾经我祈求过,但现在十九岁的我珍惜和陈朗的最后一年,我决定用这一年,来好好与陈朗告别。
      其实陈朗也在改变,比如我从来没见过他女友来这里找他,比如我玩他的手机却发现他的收件箱里最多的是我的短信,比如情人节我半开玩笑地约他出来他都没有拒绝。
      就像我从来没有问过他和波浪卷女生是如何走到一起一样,我也没有追问是不是临近毕业了现实了所以就要散了。
      可是我亲爱的少年,我愿意你永远是我记忆里意气奋发地念英语诗句的模样,我怎样都不愿你垂头丧气地历经失恋之痛,全部的痛请让我来尝。
      我成年生日的零点,陈朗的短信第一个来临。
      “爱丽丝,恭喜你成年,快点恋爱,早日嫁人。”
      我的回应:“没有人肯收我啊,要是你没女朋友就可怜可怜我吧。”
      漫长到我都以为陈朗睡着了,可是他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陈朗,你还记得吗,你曾告诉我许许多多的花在哪季哪月开放,那么请你告诉我,我们的幸福,会在哪一站抵达?

      【三月•风信子•地球一小时,可惜还是太迟,擦肩而过是不是】

      我用尽这一年来与你告别,我想告诉你那个跌落兔子洞也会笑着爬出来的的爱丽丝早已经长大,哭过,笑过,最终学会了释怀。
      释怀我们终将要凝望那些过了花期的花儿,各自散落在天涯。

      2010年3月26日,《爱丽丝梦游仙境》在中国首映,我边啃爆米花边对影片吐槽不断评头论足。
      “哟哟我还以为是童真片结果是励志片啊?”“宁泽你说这特效和阿凡达相比简直是一个天堂一个狗屁。”“啊喂白女王被恶搞了安妮海瑟薇杯具了。”
      直到最后倾听对象宁泽童鞋终于忍无可忍奋起抵抗:“我靠你能不能别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嗯?”我无辜地眨眼,然后乖乖地闭上塞满了爆米花的嘴。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其实我还是被感动了,就好像亲眼目睹了年少的自己终于走出那无限疯狂喧闹有趣温暖又注定要挥手别离的地下世界一般,如今的我也终于能微笑着回想当初陈朗亲昵地唤我“爱丽丝”的绚烂光阴。
      宁泽送我回宿舍,别扭地问我能不能参加明天他们班的环保活动。
      “地球一小时,知道不?”瞥见宁泽逞强的脸,我忽然记起也许对于他来说,我就和陈朗对于我来说一样重要。
      我终于相信,曾经的过往终将被时间磨成沙砾,然后封存在记忆的琥珀里,须臾成就幸福的不朽。

      “地球一小时”开始前,八点二十九分我关闭了手机。
      我和宁泽还有很多人早就聚在草坪上用蓝色小灯排好“Earth Hour”字样,然后在八点三十分熄灭。
      一群人在黑暗中侃天侃地,不亦乐乎,我早就和宁泽那群哥们儿混熟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趁此机会对我落井下石。
      “艾小娱,趁现在在众哥们面前表个态吧,宁泽对你那可真是痴心不改日月可鉴,你倒是给个机会啊?”
      哄笑声中我又翻白眼又开玩笑,半推半就之间宁泽握住了我的手。
      他突然沉静下来的眼睛忽然让我心神激荡,我低下头,不敢看他深邃的眸光。
      “小娱,九点三十分,我有东西给你看。”
      啊?我怔忡间,一小时原来飞速地滑过,我眼前忽然一闪,草坪上闪现了一个巨大的爱心,里面写着:“I LOVE YOU。”
      忽然感激着漆黑的夜色,以至于谁都看不到我此时的表情,我独自喜欢一个人那么多年,却忽然发现原来被喜欢也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烛光中,宁泽吻了我,而我,没有拒绝。
      我想,到时候了。陈朗……再见。

      好不容易拜托那群人的尖叫纠缠,我红着脸直想冲上楼,宿管阿姨叫住我,给我了一个小盒子。
      寝室里,我打开,是个八音盒,我无聊地转动风车,音乐响起的时候我身体一僵。
      那是《致爱丽丝》,眼前飞快地掠过陈朗温柔的笑容,我慌张地打开手机,一条于八点二十九分的短信猛然跳出。
      “爱丽丝,现在见个面吧。我就在你宿舍楼下。”
      然后又是一条短信,很长很长,我细细地看下去,忽然之间,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屏幕上,漾开的倒影是永远都无法愈合的悲伤。
      “致亲爱的爱丽丝,对不起,没有告诉你我已经办好了英国的留学手续,明天我就要去机场,不要来送我,我不想再惹你哭。”
      “其实这些年,我多少还是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我一直想,无往不胜的爱丽丝总要走出我的世界的。我……不敢。”
      “直到你义无反顾地来找我,我看到风尘仆仆的你,忽然记起,当年和你告别的时候,看见你哭,我的心是那么痛。”
      “八音盒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请忘记我,今晚吻你的那个男孩子很喜欢你,好好珍惜他。”
      “再见,我的爱丽丝。”

      陈朗,陈朗。泪流满面之后,我是多想呼唤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就好像我们又一次回到了栀子花开的季节。

      【五月•凤凰花•让我感激你,没有赐我空欢喜】

      “一沙见世界,一花窥天堂。手心握无限,须臾纳永恒。”
      凤凰花开,离别味道,我走在陈朗你的大学里,你这一届的老生都要离开这里,而我,依然只是你一人的爱丽丝。
      我有宁泽爱我,我很好。那么陈朗,好想问你,你呢?
      自你离去,后会无期。而我也会像电影里长大的爱丽丝一样勇往直前,满怀憧憬。

      一季又一季的的花开,渐渐堆积起有你、有我的回忆,层层叠叠,光影交织。
      我终于知道陈朗他起初并没意识到爱我,可等到他想爱我,又被时间浪潮无情推走,那天他来见我,本想给我们最后一个机会,却没料想却是执着了这么多年的我,先放开了他。
      我相信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但我不相信你会走出我的记忆。

      “时光的河入海流终于我们分头走,没有哪个港口是永远的停留。”
      “几度花开花落有时快乐有时落寞,很欣慰生命某段时刻曾一起度过。”

      这样簇团火红的花,就好像我曾经热烈绽放的青春一样。在一季又一季的花期过后,我踮起脚,就能触及随时随地都会出现的你的面容。
      这些年,终于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是多么感激你,赐我花期,幸福终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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