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7 ...
-
从妖精之湖回来之后，神父负责给村长简单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炼金术士着手收拾他那一套随身携带的科研用品，马利医生则是——出奇地安静，连村长带着满脸的胜利者的表情庆祝“妖精确实存在”的情景都没能激起她吐槽的欲望。
虽然当时表现的很正常，但自己一直否认的妖精突然出现，还和自己有着相当的渊源，并且这渊源还是这一连串中毒事件的诱因，在短时间内突然接受这么多的情报，即便是马利医生——或者说，正因为是马利医生，也会感到有点混乱或消沉吧。
“你也不用太过纠结，”看她这样子，炼金术士忍不住开口安慰道，“要说的话，那个不负责任的妖精擅自跟你订立了契约才是问题的关键，要说责任的话，他要占百分之八十。”
“啊？”刚帮几个孩子做完体检的医生听到他的话，茫然地看着他。
“我说你和妖精的契约。”
“哦，那个啊，”医生心不在焉地移开了视线，“你想多了，我没在考虑那个。”
“那你在想什么？”
医生没有回答，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好像他是摆在那里的一袋土豆或是一截形状比较奇怪的木头。被无视的炼金术士有点不满又有点不解地摇了摇头，然后转向坐在门口旁观这次对话的神父，问道：“她到底怎么了？”
“那样子是在想事情吧。”
“所以说，她在想什么啊？”
“嗯，这个嘛，”神父憨厚地笑了起来，“我猜如果是马利医生的话，一定是一直在考虑那个吧。”
“那个？”
“嗯，就是——未来嘛。”
“哈？”
这次打哑谜一样的对话的第二天，一直昏迷的孩子们醒来了，除了大叫好饿之外身体没有任何异状，不知妖精到底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确认他们没事以后，神父向众人告辞，离开埃瑞思回到他所居住的格拉斯哥。送走神父之后，村长召集了村民，宣布了妖精之湖现在有毒这个事实，让大家近期之内不要靠近，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他并没有明确地说出妖精的存在。
“难得这么沉得住气啊，村长。”因为腿伤而滞留村中的炼金术士在那天晚上和村长共进晚餐的时候，这么说。
“妖精还是维持着传说中的样子就好了，”村长满足地笑了，“不然的话，会觉得敬畏感不足啊。”
“是吗？”
“再说了，我们废了这么大力气才找到的证据，哪能那么简单地就亮给别人看啊。”
“恕我直言，你其实没干什么吧？”
“唔呃，你不要被马利那丫头带坏了！”
之后的几天，天气终于彻底放晴，医生和村长带领着一队村民，按照妖精所说的找到了那个罪魁祸首的废弃矿坑。将其中的积水淘干之后，他们又将矿坑封了起来，避免这里的有毒金属再流到别的地方，至此为止，“人类”的工作就告一段落，接下来，就等湖之妖精把湖水恢复原状。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等。
马利医生经常在工作结束之后出门，虽然她没说过自己是去哪，但迈克尔医生、村长和留院中的炼金术士一致认为，她是去了湖边。
而正如他们所想，她的确是去了湖边。
这些天来，她看着湖水逐渐恢复原本的颜色，银光从湖面消失，消失已久的鱼虾偶尔会靠近湖面，还有一些胆大的动物回来喝水，却始终没有再见过妖精，不知对方是故意避而不见还是觉得没有见面的必要。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医生都不打算认可，于是这一天，她没有像以往一样坐在树桩上看着湖水，而是站在了湖边。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她从脖子上解下一条朴素的，装饰着蓝宝石链坠的项链握在手中。
最后看了一眼项链，她后撤半步，抬高手臂，身体后仰，然后——“咻”一下地把它投入了湖中，激起了一小片波纹。
她静静地看着项链沉入水中的地方，等待着对方的反应。然后，大约十分钟之后，平静的湖面响起“哗”一声，不知何时，好像没有重量的妖精已经站在湖面之上，手里握着医生投出的那条项链。
“这是什么意思呢？”
妖精问道。
“那是玛莎留给我的项链，算是我能找到的最贵重的东西了，”医生直视着妖精的双眼，平静地说，“用那个做信物，再和我交换一次契约吧。”
妖精不语，但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虽说谁也没想让事情发展成这样，但你我之间的契约导致事态失控，甚至有人死亡，这是没法否认的事实，”医生不理会妖精的沉默，继续说，“要我就这样假装和自己无关，我做不到。”
“事实上，”妖精无奈地笑了起来，“你真的只是被牵连而已。”
“那种辩解在你那里行得通吗？反正我是无法接受。”
“是吗……”
“总之，我不打算逃，但郁闷的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负得起这么大的责任，”医生叹了口气，“不过至少我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是我的狭隘，所以我准备稍微花点时间去多学点东西，拓宽一下视野，然后总有一天，会让我找到补偿受到伤害的人的方法吧。”
“如果没有那种方法呢？”
“那也没办法，我只好尽力而为了。”
听她这么说，妖精真的笑了出来，问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帮忙，”医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是埃瑞思的村医，走了的话，这里就只剩下我爸一个医生，我怕他应付不来，所以，我需要你坚守阵地。”
“守护埃瑞思村本身就是在下的职责之一，不需要特别签订契约。”
“还有，”医生的表情非常认真，“不管再怎么伪装，我仍然是个女人，在埃瑞思这个小村里我可以成为村医，但离开了这里，我的身份、能力都不会被承认，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别提补偿别人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要和男性在同等的地位下获得知识，我只能作弊了。”
“那——在下是作弊的道具吗？”
“没错——话说回来，你有这个功能吧。”
“在下——真的可以吗？”
“啊？”
“如你所知，在下是埃瑞思的妖精之湖的镇守之里，距离约定的三百年还剩十年时间，这十年中，在下是不能离开妖精之湖的，”妖精语气平缓地解释道，“如果您要离开这里，在下所能提供的帮助就非常有限了，这样的话，不如和自由身的妖精签订契约比较划得来吧？”
“不是你就没有意义了啊，共犯，”医生把“共犯”二字说得特别清晰，“我都说要尽力而为了，你不能想想办法吗？”
“这是——强迫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
医生斩钉截铁的态度让妖精愣了一下。随后，他发出了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声，说：“我果然还是很中意你啊，罗斯玛丽•史密斯医生。”
“你的谦称怎么了？”
“签订契约的话，我们就是平等的地位，不需要使用谦称了吧。”
“这么说——”
妖精没有让她把话说完，就从湖上忽地来到了她的身边，他把医生的项链上的蓝宝石取下，用手一指，在宝石原本的位置上补上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一样的石头。
“这是我的信物，医生，收下它，我们的契约就算成立了。”
医生依接过项链，把它挂回自己的脖子上。之后，突然，就像当时面对炼金术士时一样，妖精单膝跪在了医生面前，由下而上地看着她清澈的瞳孔，问道：“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呢？我的契约者啊。”
“我想——”医生稍微停顿了一下，“——尽力弥补一下我们的过错而已。”
“明白了。”
“能实现吗？”
“不知道，”妖精直白地说，“不过我会尽量帮忙的——共犯。”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记仇啊？”
“没有，你想太多了，共犯。”
妖精之湖•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17
